四麵聖


    兩人正耳鬢廝磨,互訴衷腸,卻不防門口有人探頭,似乎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朱祐樘抬眼一看,原來是身邊大太監李廣,就開口問道:“何事?”


    李廣知道看見了自己,便躬身走進屋來,向朱祐樘畢恭畢敬地說:“啟稟皇上,金刀捕快丁四已入得宮來,正在武英殿候著。”


    朱祐樘聽完不由說道:“丁四已經迴京城了?他這趟遠差倒出去挺長時間,不過他迴來正是及時,我本有事吩咐他做。”說完衝張月兒歉意一笑:“皇後,你先休息,我散了午朝就迴坤寧宮。”原來,朱祐樘登基以來,一直勤於政事,不但在早朝上兢兢業業,處理國事,甚至後來破例開了午朝,十餘年來日日如此,從沒有半分懈怠。


    不到一會兒功夫,朱祐樘已來到武英殿,隻見丁四腰挎金刀,端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絲毫看不到遠途跋涉的辛苦疲憊。聽到腳步聲,丁四趕緊起身行禮,朱祐樘一把扶起丁四,嘴裏說道:“你跟我還來這套虛禮,快快坐下。”


    二人君臣坐定,小太監趕緊奉上茶來,李廣退到門口守候,偌大一個大殿隻剩下朱祐樘和丁四兩人,春風吹動殿內帷幔,茶香滿溢屋內,隻讓人覺得渾身舒暢,心曠神怡。


    朱祐樘看丁四仍是正襟威坐,不由笑道:“丁四,你這些年忒沒意思,每次見我都正正經經的,全不似當年剛相識時分,唉,咱們都老了。”


    丁四聽朱祐樘這麽一說,才將身子微微放鬆,笑著說:“皇上說笑了,現在聖上正是春秋鼎盛時間,黎民百姓還祈禱您壽比日月呢。”


    朱祐樘哈哈笑了起來,待笑聲停止,又對丁四說:“你是何時迴來的?”


    丁四趕緊答道:“臣今天辰時就迴到京城,待把所緝罪犯移送到刑部辦妥公務,已快隅中時分,後來迴應天府向府尹交差,才聽說皇上問起我,讓我迴來後趕緊進宮麵聖,因此便匆匆趕過來。”


    朱祐樘讚賞地看著丁四:“那江洋大盜白奇文一夜偷盡京城十戶大家,也是太猖狂了一些,這太平盛事,怎容許他如此行事,於是我才大怒,欽點了刑部負責此案,幸虧你不辱使命,到底把這賊人捉了迴來。”


    丁四心想,朱祐樘現在是越來越有一國之君的氣勢,想起兩人初識時,朱祐樘竟然不但放過偷自己香囊的偷兒,還送給他一錠銀子,自己當時就頗不讚同,隻是這時光過得好快,怎一轉眼就數十年過去,往事曆曆在目如在眼前,歲月已過去許多時光。


    朱祐樘並沒有注意到丁四眼裏的恍惚,又問道:“聽說這次你追著白奇文千裏迢迢到了漠北?”


    丁四聽到朱祐樘問答,急忙將精神集中起來,答道:“正是,那白奇文甚是狡猾,他以為漠北人煙鮮至,我不敢深入大漠,因此有幾分大意,僥幸被我捉了迴來。”


    朱祐樘思索著說:“從京城到漠北,要經過武威、西寧、洮州等地嗎?”


    丁四點頭說:“正是。”


    朱祐樘又問道:“你一路經過,那裏的百姓還好吧?”


    丁四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我一月底從京城出來,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去,雖然經常風餐露宿,但也見了不少當地的民風人情,據我看來,盡管這些地方還不甚富足,可基本的溫飽還是能保證的,據說甘肅地區一個冬天凍死餓死的人也不過十餘人,比起以前,是好上太好了。”


    朱祐樘聽得甚是專注,聽到丁四話音落地,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甚是欣慰地說:“聽你親口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丁四由衷地說:“這都是皇上登基以來日夜辛苦的結果,這些年眼看著各地百姓日子越來越好過,也不枉皇上一番苦心了。”


    朱祐樘感慨著說:“那些最艱難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想我剛登基時,官吏**,國庫空虛,士氣不振,民不聊生,幸虧還有劉太傅等一幫忠心耿耿的臣子跟我一起撥亂反正,才有了今天這局麵。”他想起往事,自是唏噓不已。


    丁四見朱祐樘沉溺往事,不好開口說話,又等了一會兒,見朱祐樘還在迴顧往事,不由低低問:“不知皇上喚我來有何事吩咐?”


    朱祐樘這才從迴憶中驚醒過來,不由失笑說:“看我這記性,真是老了,越來越愛想起往事了。”說完將臉色一肅,正色說道:“丁四,你估計又有得忙了。”


    丁四見朱祐樘如此形容,知道肯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將手一拱說:“皇上不用客氣,你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緝兇追盜,使壞人伏法。”他心情激動,聲音也不由有些顫抖。


    朱祐樘眼裏閃過喜色,朗聲說道:“好,好,好,丁四,你始終未變,還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丁四。”他示意丁四靜聽,嘴裏緩緩說道:“現在確實有一件怪事發生,不過卻不是在京城,而是在泉州府。”他眼睛透過窗外看過去,仿佛在斟酌著如何說下去,停了一會兒才說道:“近來京城流言四起,說是泉州知府張漢生遇到了一個妖道,這妖道倒也有幾分本事,常能無中生有,做出些神神鬼鬼的事來,張漢生著了他的道兒,對他是信任有加,但沒想到這妖道趁張漢生大意,偷偷將他大印盜走,然後又捏了個口訣土遁了,張漢生後悔得要命,又不敢聲張,整日裏在衙內哭哭啼啼,整日裏茶飯不進,眼看著人就剩了一口氣。結果沒過幾日,又傳出那妖道是三國於吉轉世,要在泉州做出一番大事。”他略頓了一下,丁四也是聽得瞠目結舌,隻覺得匪夷所思、聞所未聞。朱祐樘接下去說道:“此事越傳越厲害,以至於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偏偏閩浙那邊倒沒有任何消息報告過來,我生怕泉州知府張漢生膽小不敢上報,隻是自己著急,所以想著派人去那邊看個究竟,看是否如眾人所傳。”他看了一眼丁四,見丁四若有所思,索性將心中所想說了個明白:“你也知道,我登基那年,韋興妄圖勾結紅蓮教行謀逆之事,我擔心泉州這樁事也為別有用心之人所為,居心叵測,其心可誅,因此想差你陪同監察禦史吳海一起巡按泉州,弄清楚到底是怎樣一迴兒事,如有作奸犯科之人,你可拿出禦賜金刀,將其誅殺。”丁四聽完這才知道朱祐樘心結出在什麽地方,原來當年韋興一事在他心裏留下深刻印象,昔日幸虧紅蓮教不肯與虎謀皮,若不然這場變故下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是故任何地方有反常事情,朱祐樘定要查個清楚,不過這許多年來,各地此類事情甚少,因此朱祐樘常可以無此擔心。


    丁四見朱祐樘如此慎重,立刻抱拳說:“皇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朱祐樘頷首說:“有你陪同吳海一起去,我這心裏才踏實。”又想了想說:“你長途勞累了一月有餘,又要差你到泉州去,阿碧知道了定是心裏要埋怨朕的。”阿碧就是丁四妻子關碧月,兩人育有兩子,長子年滿五歲,幼子還沒到百天。


    聽朱祐樘如此說,丁四連忙說道:“皇上放心,阿碧不是小氣之人,她定會無怨無悔,在家裏操勞家務。”


    朱祐樘略一思索,對著丁四說:“你和阿碧都是不錯的,這樣,丁四,改天我給你一個恩典,下旨使你兩子不再受祖宗律法拘束,待他們成人,若想參加科舉考試的,朕特許他們參加考試。”原來,根據大明規定,捕快子孫三代後方可參加科舉考試,朱祐樘這樣做,顯然是多給兩個孩子一些機會。


    丁四知道朱祐樘一番好意,忙向朱祐樘道了謝,朱祐樘渾不在意,又開口說道:“你且先迴家和家人團聚幾日,待三日後,你和吳海一起上路,泉州地偏,你可多帶些人手。”


    丁四連忙答應,他本想趁此機會和朱祐樘說說張延齡的事情,但剛準備張嘴,就見朱祐樘拍拍腦袋說:“一會兒又要上午朝了,今天我不留你了,待你從泉州迴來,我再給你接風。”丁四的話隻好哽在喉嚨裏,眼睜睜看著朱祐樘一陣風似地離去,自己也隻得出宮返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金刀捕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時風聲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時風聲起並收藏大明金刀捕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