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靜靜望向他眼底,那如水如墨冷冷的黑,一泓深湖,無情無緒,偏又讓人覺得湖底隱著萬千的顏色,耐人尋味。

    “哦。”她起身坐到床沿,道,“我知道,跟你們走可以,但是……”她一轉頭對徹辰伸出一根手指,“加一個要求!”

    “嗯?”徹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加一個要求。”木蘭重複道,她不敢去惹那人,欺軟怕硬拿人家兒子開刀。

    “你……”徹辰語塞,稍後哈哈笑道,“成交!”

    木蘭三根纖纖玉指伸到他麵前:“三個要求嘍,好男兒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徹辰伸手彈了她手指一下,“我就當被搶了。”

    木蘭嫵媚而又調皮地笑起來,笑得像隻惡作劇得逞似的小狐狸,看得徹辰頻頻搖頭。她卻一下子正色對徹辰道:“事已至此,有什麽危險我也隻能與你們同進共退。方才不是說要走嗎?既然你爹要你先迴去,就必定是有道理的,趕快上路才是正事。”

    徹辰也收斂起嬉笑,深深看她,隨後一點頭:“我速去速迴,最多兩天。”

    “好。”木蘭道,“你阿爹的傷你盡管放心,有我照顧著,不會有什麽差錯。”

    中年男子聽他倆說話,用一種研判的目光看向木蘭,似是從未見過她。

    這個陌路相逢的女孩子,冷靜時沉定從容,憂傷時安靜幽涼,嬉笑時俏皮狡黠,言行舉止別具一格,清風靜流底下的如雲似霧,引人入勝的奇異,和他見過的多少女子都不相同。

    徹辰走後,竹屋中變得極為安寂。

    中年男子性子肅靜,再加上身上有傷未好,多數時候別人不說話,他便沉默著閉目養神,要揣摩他的心思,如探深海,難比登天。

    和他共處一室,如同自己一人。木蘭倒並不十分在意,獨自待在竹屋裏翻弄那些藥草。

    屋前院中除了開出一片菜畦外,整整齊齊種滿了各樣草藥,很多都頗為珍貴,想必師父種植時花了不少心思。

    陽光靜淡,木蘭俯身拔除了幾根雜草,拈在指尖出神地看著山林幽遠。如此安寧的地方,如果沒有那可能存在的危險,沒有無法釋懷的國仇家恨,沒有縈繞心間的女兒心事,她或許會喜歡簡單地在這裏種草,陪伴在師父身邊。

    兩天過去,徹辰還未迴來,四處倒也平靜。

    她日日擺弄那些花花草草,常常入迷,晚上還抱著古籍靜坐於燈下研讀。那人走過來隨手翻了本她丟在手邊的書,道:“在看什麽?”

    木蘭從書中抬起頭來:“隨便翻翻,你拿的那本是寫如何使毒的。”

    那人目光落到翻開的書上,略加看讀:“看來亦有不少解毒之法。”

    木蘭道:“不錯,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凡毒必有解藥,但有些毒因用法太過陰損,卻幾乎無解。像這個被列入天下奇毒的‘十丈軟紅’,如要解毒,必先種毒,以毒攻毒,毒複生毒,不知是什麽人想出來的。知醫懂藥,原本應濟世救人,卻將醫術用在害人之上。”

    中年男子沿她手指看去,見書上寫道“十丈軟紅,源出苗疆,連環奇毒,絕神誌,斷脈息,全身隱有梅花斑點……”

    木蘭再道:“還有這‘蝕心草’、‘枯藤桔’……”

    那人手掌一翻,笑虐著將書合上:“整整看了兩天,難道不累?”

    她抬眸而笑:“其實我更喜歡騎馬射箭,可這裏一沒有駿馬良駒,二沒有弓弦羽箭……”

    他突然說道:“幾天沒聽你彈琴了。”

    木蘭放下筆,扭頭笑問:“可有想聽的曲子?”

    “隨你。”

    木蘭笑了笑,斂衽落坐琴前,目光融於窗外悄然流瀉著的淡風淺月,她隨意輕攏慢撥,弦聲沉沉,一曲《百川歸海》悠揚在夜色清風中。

    弦清月高,天地間仿佛變得無比闊遠,月光蒼茫一片。

    他負手立於窗前,目光穿透重重夜色不知投向何方,夜風迎麵輕拂,吹得他衣衫飄蕩。木蘭突然覺得這身影如此孤寂,沉澱了難言的清冷,悍然和俊偉都難以掩飾他身上突如其來的落寞。

    忽聽他喃喃問道:“古人雲蜀道難難如登天,木蘭,這四周都是崇山峻嶺,你一個小姑娘單身何以到此,莫非有什麽難言之隱?還有,你師父飛天蝙蝠現在何處?”

    木蘭不語,凝神看那人輪廓分明的側臉,覺得他仿佛會融入這清寂的月色中去,弦下略高,羽音清揚嫋嫋尚婉轉。

    他本來靜如深海的眼底突然掠過一絲警覺,一抬手壓住了琴弦,悠悠弦音頓時攔腰中斷。

    木蘭詫異抬頭,看到他轉為凝重的神色,便知有什麽事情發生,否則以他沉穩的性子,絕不會做出如此唐突佳音的舉動。

    她沒有開口問,心頭一掠而過的些許慌亂在看見他悍然堅冷的麵容時消失殆盡,靜靜站起身來。

    “有什麽非帶不可的東西,就去拿來。”

    木蘭頓了頓,快步取來一大瓶藥給他:“這是傷藥。”

    那人看她一眼,收藥入懷,“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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