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芙蓉齋的胭脂向來是招牌貨色,每季總有些新貨品出來。

    胭脂都做成濃稠的膏,盛於墨玉圓盒,不似坊間常見的那種朱紙,簡單平易,千篇一律,買迴家,直接潤濕了嘴唇一抿便成。薄質粗材,再是濃豔,那色到底淡薄。不若眼前這種,濃重如同夙世冤孽,化也化不開。

    還有特配的貂三狼七玉柄小刷,專門用來上這種胭脂,小刷也是苦心孤詣的配搭……貂毛少了,不夠豐潤,便無法塗得飽滿均勻;狼毫少了,不夠硬,根本支持不起這樣濃稠的膏體。必得是貂三狼七,剛柔相濟,方堪這不曾散播塵世的海上奇方兒。

    玉兒擇了一種薰紫裏透著莓紅的,說不上究竟是何顏色,沉甸甸交纏曖昧,配合眼前神秘剔透的容顏。拈了玉柄,刷頭輕挑,隻要比米粒稍大一點兒的盡夠了。對著鏡子,細細地,慢慢地,漸次暈染……這樣妖豔的顏色,濃得像下了蠱毒……

    嘴唇好象有了自己的靈魂,鮮明得幾欲脫離主人麵孔,作妖蝶飛翔而去。

    其其格捧住自己的臉龐,有絲絲驚嚇:莫非這胭脂裏,下過什麽桃花咒?

    唇塗好,刷頭上剩餘的胭脂,便點一二滴水,化於掌心,在麵頰上輕染,末後,額頭正中貼一星花鈿,翠羽裁作火焰,捧一粒指肚大小的明珠。

    腦後梳了個反綰九環髻,一頭豐厚烏發,一半綰作九環,卻是倒著梳上來,枝椏張狂。另一半瀉在身後,犀角為貫,青珥為墜。說是漢妝,卻漢胡一家,各取所長。

    其其格移近燭台,向鏡中張望,鏡裏的人,妖嬈邪媚,半點都不像一個金尊玉貴的公主。

    沒有人說過一個公主若打扮得失了體統,會得到何樣的懲罰。即便有,其其格也不在乎,若是哪天年老色衰,便是裸了身子在宮中走上一圈,也不會得人矚目。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翻出五紋雲縷靴登上,赤金絞絲點翠鐲,兩臂鏗鏗鏘鏘,直戴了十七八隻,耳上玳瑁金琲,頸間水精螭鎖,想想今夜既扮了孔雀,意猶未足,跑去拿了小顆孔雀石,研粉調漿,染於眼睫。顧盼間,頓時濃綠幽邃,與山林女魅可堪一比。

    堯兒正好掀簾進來,看見如此妝扮的主子,震撼無語,半晌冷笑道:“皇後鑾輿三日後來到,太子殿下忙著跟將士們商討迎接大典,想必是來不了啦,料想公主還不致孤枕難眠,且自便吧。”說罷扭動水蛇腰,朝偏殿揚長而去。

    其其格如釋重負,順手拿起首飾匣邊一根比目金簪,“勞煩玉姐姐,這個賜你,迴去問蕊妃娘娘好,改日我自會登門拜訪。”

    玉姐姐不敢稍作停留,腳下生風般迴到關雎宮,畫眉接過她手中的梳妝匣,“玉姐姐出去一趟,怎麽弄得滿頭是汗?”

    滿堂嬌聽見院中動靜,忙扶了吉祥出來,“怎麽樣,赫圖沒難為你吧?”

    “是一個叫什麽其其格的公主,要梳漢妝,這倒也平常,稀奇的是她跟前的那個婢女,囂張的什麽似的,嘴上沒大沒小,主子的帳也不買!”

    滿堂嬌歎氣道:“此人本宮曾聽人說起過,她正經是巫女國最小的公主,金尊玉貴,萬萬人不及,十五歲那年皇城攻破,全族被誅,隻剩下她一人淪為赫圖太子的禁臠,想必也是生不如死。”

    眾人唏噓不已,玉兒皺眉道:“怎麽說其其格也被西戎王封為公主,也算是赫圖的義妹,竟然敢亂倫!”

    滿堂嬌坐在雕花鳳榻上,接過吉祥遞上的碧螺春,“蠻夷無恥之徒,有甚綱常倫理可說?”

    “哦,對了,奴婢出來的時候,聽見那個侍女說什麽皇後三日後來到……”

    滿堂嬌雙手一抖,茶盅裏的水傾瀉而出,濺濕羅裙。

    吉祥、畫眉、玉兒驚叫一聲,忙做一團,“娘娘,娘娘!您沒燙著吧?”

    滿堂嬌半晌迴過身來,淡淡一笑,“本宮沒事,該來的終究迴來,大家都躲不過!玉兒,你現在就拿本宮令牌出宮,到鹿鳴別苑去,讓帝姬多加小心,最好搬到後丞相府中安置。那位阿裏王子跟帝姬有舊,想必不會攔阻。”

    畫眉憂心起來,“娘娘,那新來的皇後,不會難為宮中舊人吧?”

    一眾目光射向滿堂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家還是靜觀其變吧,那些先帝妃嬪,想必都不得留在宮中,浮萍飄蕩,生死由人,昔日過慣了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日子,陡然跟著一群喜怒無常的軍曹莽夫,這往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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