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嬪宮娥戰戰兢兢之下,哪裏能夠反駁,免不了隨口應承,一時之間,龍吟殿上滿是諛讚之聲,什麽濃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明眸善睞、儀靜體閑……隻把木蘭誇讚得宛若天山雪蓮、瑤台仙葩。

    三年前木蘭出宮前往吳越,正值豆蔻年華,雖然粉雕玉琢,形容尚小,迴宮之後又隻在太極、龍吟兩殿出入,除了滿堂嬌、玉兒、海晏、吉祥、荼蘼這些人,還真沒幾個宮人見過木蘭麵貌,班婕妤在此言過其實,無端陷自己於險境。

    聽到眾口一詞,赫圖眼眸閃爍,卻依然搖頭道:“我卻不信這個世上真有這樣的絕色。”

    “殿下麵前,臣妾如何敢撒謊啊,不信的話,殿下可以問一下這位玉姑娘。”

    木蘭見班婕妤嬌聲軟語,慫恿宮人將自己誇讚的天下無雙,便知她不懷好意,沒成想是要對付玉兒,構陷滿堂嬌。

    人在淒慘境地的時候,往往也希望別人與自己是同樣淒慘,更何況彼此同朝為妃,難免有仇又有怨,淪落赫圖手中,隻怕她心中也是難過恐懼,隻是螻蟻尚且貪生,誰願意在這樣綺年玉貌的錦繡年華麵對死亡?

    既然沒有坦然赴死的勇氣,努力勉強自己痛快接受,也是一種活下去的方式,隻是別人也應該是與她同樣命運!

    木蘭覺得心裏仿佛有幾百隻小蟲在啃噬自己的心髒……

    班婕妤巧笑倩兮,宛然承歡在赫圖膝上,“殿下天生神勇,今晚臣妾一人侍奉,恐怕獨力難撐,到時豈不掃了殿下雅興,臣妾萬死莫贖其罪哦!”

    木蘭聽她出言無狀,幾近淫亂下作,禁不住側目相向,阿裏察覺氣氛迥異,悄悄拉著木蘭坐在簾後宴席上,靜觀其變。

    班婕妤今晚刻意妝扮了一番,一身醉紅銀絲斜襟羅衣,外罩玉色雲痕紗,半偏的飛仙髻上插了玲瓏步搖,細長月眉,眼中瀲灩隨著嬌雅步履煥然生姿,似乎藏著幾多繁複的神采,似顰似笑,似清似媚,柔軟裏亦有著奪目的光,往日相見隻覺是個靜瓷似的美人,原來嫻靜下掩藏著這般明豔嫵媚。

    赫圖酒意微熏,聽任懷中惡女挑撥撮弄,“如此待要如何?”

    班婕妤看著赫圖深淺難測的表情,不以為意,輕輕躍下膝頭,嫋嫋婷婷來到花容失色的宮娥妃嬪麵前,冷然逼問道道:“說吧,是假裝成小太監?還是潛藏在暗室夾壁?乖乖交出來便罷,如若不然……”

    赫圖目光閃爍,披甲武士入宮迅速,後蜀妃嬪宮人幾乎沒有人逃得出去,這樣就隻能是隱藏在深宮之中,後蜀立國百年,各處宮室經過多次擴建翻修,樓閣延綿,亭台複雜,西戎將士入宮尚短,如果隱藏得好,一時之間,倒真是難以察覺。

    班婕妤似乎知道赫圖心中所想,上前獻媚道:“殿下放心,如今宮中哪一處不是在殿下掌心之物?隻要慢慢搜尋,必然可以找到佳人,而且臣妾還知道一條捷徑,隻怕用不著勞動將士們費心,就可以找到帝姬的落腳之處。”

    一邊說著,閃爍難測的目光已經投向玉姐姐,木蘭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赫圖一飲而盡,“哦,你有何妙計?”

    班婕妤含了一抹清冷的笑容,緩緩說道:“帝姬再強,也不過是個柔弱女子,孤身一人如何能夠隱藏得住呢?必然是有人與她同謀,才能夠潛藏這許久,所以臣妾以為,隻要找來帝姬身邊的心腹宮人,是藏匿宮中,還是潛逃在外,一問便知。”

    “言之有理,”赫圖笑道,“一個個地拷問,不愁問不出實情。”

    “大王無需費力,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班婕妤側頭微笑,一派天真無邪,“眼前這位公公妝扮的玉姑娘,可就是帝姬身邊的心腹啊,自從帝姬迴宮之後,一直寸步不離侍奉左右,主子的去向豈有不知的道理?”

    滿堂嬌一直端坐簾後,儼然老僧入定,聞此言臉色一變,手中的香爐“哐啷”一聲跌落地上,檀香四濺。

    感受到赫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落到這裏,玉兒禁不住微微哆嗦,雙目看向地麵,竭力保持鎮靜。赫圖身後的侍衛走上前,粗魯地把她推搡到玉榻前跪下。

    “既然是帝姬身邊的侍女,主子的下落你可知曉?”赫圖問道。

    玉兒牙關緊咬,臉色發青,卻強自壓抑著緊張,搖了搖頭。

    “帝姬身邊的這些心腹都甚是忠愚,隻怕……”班婕妤在赫圖的耳邊輕聲說道。

    “嗯。”赫圖點了點頭,揮手讓訓誡營拖人下去拷問。

    身後忽然揚起一個聲音,“太子殿下,此事不必追問了,那位帝姬,已經被六弟帶往西戎,當日城破,六弟見那位帝姬貌美如花……安置在鹿苑,甚是寵溺。”

    赫圖冷哼一聲,雙拳不自覺地捏緊,“倒是便宜了他!”

    阿裏朗聲打趣道,“當日攻破巫女國,太子殿下得其其格公主,此番後蜀國破,六弟得木蘭帝姬,皆是有福之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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