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迴來了!”俞二驚喜出聲,迎上去接過主人蓑衣鬥篷,“今日還是沒什麽生意,倒撞見兩位故人!”

    木蘭扭頭看去,驚駭的縮進饕餮鬼背後……眼前赫然又是一張黃銅麵具,從額頭一直覆蓋到鼻翼,竟是生生粘進肉去,依稀看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

    此人看見木蘭,也是驚愕萬分,愣愣向前疾走幾步,突然刹住,恍然若失,呐呐道:“兩位客官請坐!”

    麵若漆染,聲音嘶啞,佝肩僂背,不良於行,分明一個從阿鼻地獄逃出的鬼判閻羅!此刻泥塑木雕一般杵在店鋪正中,眼中流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淒涼。

    遠處莫愁湖畔的瀲灩波光令人沉醉,鱗次櫛比的酒肆畫舫熙熙攘攘,木蘭的心卻被一股寒氣包圍,眼前男子膚色青黃,一幅病入膏肓的荏弱模樣,偶爾露在袖管外的一段手腕,竟像柴枝一樣細瘦,偏又穿戴富貴,舉止優雅,裏外透著怪異。

    一黑一青兩塊美玉遞了過來,“兩位一望而知皆是貴人,難得踏足小店,些微芥末之物,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木蘭細看去,一枚長宜子孫翡翠鑲金鐲,一枚福山壽海墨玉扳指,頗為不解他為何初次見麵,便贈如此厚禮!

    朱雀大街百年老店無味樓,木蘭專心對付麵前的甜瓜果藕、蓮子粉絲、杏仁豆腐、荷葉粥,絲毫沒在意對麵閣樓上早站著一個美人,高髫綠裙,玉指纖長,清風拂過,帶動衣炔環佩扣擊白玉闌幹,叮當悅耳之音不絕,晚霞燦爛,照在她珠玉般溫潤的臉上,流光溢彩。

    暮夏危樓,晚風冷冽直透心肺,美人拉緊華服,望著朱雀長街,身後一派奢靡……金樽清酒,玉盤珍饈,樓蘭舞姬忽而蹙眉、忽而粲顏,手舞足移,腰肢靈動如蛇,臍上的金環妖嬈嫵媚,隱隱有人嬌語呢喃,美人琵琶半遮,指尖撥串出綠柳低垂的景音,直叫人熏然欲醉。

    笙歌夜夜,玉樹後庭,銷金窟、溫柔鄉,年年歲歲如是,木蘭突然就如鯁在喉,美酒佳肴一樣也咽不下去。

    饕餮鬼揮舞犀角扇,目光如夢似霧:“十四歲那年我暗戀一個美貌溫柔的侍女,別人告訴我她早就是我哥哥的獵物,十五歲那年我傾慕一個聰明伶俐的世家閨秀,第二天她父親就親自去哥哥府上提親……十六歲我迷戀一個名滿天下的絕色佳人,當晚她就成了哥哥的新寵……”饕餮鬼一直數到二十歲頹然閉口,“今年我二十三歲,不近女色也已經三年了。”

    木蘭樂得差點噴飯,繼續往人家傷口上撒鹽:“這麽說你還真夠背運的,想必你哥哥風流倜儻、才貌雙全,這麽多姑娘青睞!”“阿裏汗顏!”

    “上次你告訴過我說你叫什麽阿裏,你父母怎麽會替你取這麽一個怪裏怪氣的名字?”

    “方才聽帝姬說已經搬出宮廷,遠離是非之地,為何放著嫡親外公不去投奔,反而寄居鹿苑?”

    木蘭蹙眉:“本來是有這個打算,可是六皇子不許,說甚麽貪生怕死屈膝叛國之人,豈能一心撫慰孤女,我也怪外公不聲不響騙我,表哥幾次來探望都閉門不納!”

    夜色闌珊,兩人沐浴著皎白月光,並肩坐在湖邊數星星,英挺峭拔的阿裏靜心傾聽木蘭在耳旁夜鶯般笑語,“當日多謝你提醒,我才沒有落到西戎匪兵手上。”

    “現在你不還是落在西戎六皇子手上,跟那時就被捉去,有何分別?”

    “六皇子看著兇惡,其實頗有俠義心腸,不會乘人之危,強人所難,吳越皇後百般算計,反陷自己於囹圄……”

    小橋流水、蘭槳輕舟,月色輕紗般飄浮在湛藍天際,木蘭想起下落不明的簡昊,神思縹緲,湖邊涼風習習,身體早已習慣了吳越的溫潤,這麽一點寒冷已然錐心刺骨,緋紅麵頰漸漸蒼白,櫻唇咬緊,短短三年,還真是把他鄉做故鄉了……

    “暮雨迎,朝雲送,暮雨朝雲去無蹤。襄王謾說陽台夢。雲來也是空,雨來也是空,怎捱十二峰……如此在下恭喜姑娘得遇君子。”

    “阿裏,你現在住哪?不會搬去錦州府衙冒充青天大老爺吧?”

    “在下頗有自知之明,蝸居鹿苑不遠的一所小宅子,飲酒作樂,左擁右抱,美人坐懷不亂,”房簷題匾慎獨。“

    遠處傳來一片嘈雜踢踏之聲,路麵上不知何時湧現成群結隊的小乞丐,沿途看見單身行走的漂亮姑娘,緊跟不舍,依稀是在尋找什麽“木蘭姑娘”……

    阿裏忙攜了木蘭,躲進岸邊,“來人不知是敵是友,不可輕舉妄動,我沿小路送帝姬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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