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人衝上來突襲,明天府的人本就所剩無幾,大司馬突然離世更是讓他們亂了陣腳,然而即便處於劣勢,他們也沒一個肯逃。


    “外敵未禦,你們卻來殺自己人!”


    “陛下究竟是何道理!”


    趙飛石帶領一隊殘兵擋在中間,遠遠朝明玄喊,“大公子你先走,我帶人斷後!”


    火光中到處都是刀劍喊殺聲,追兵窮追不舍,明玄騎著馬沉悶地跑了一段路,忽然跳下馬,將身上的令牌和文書都留給聞玉,“離開這裏,有多遠走多遠!”


    月光打在他的臉龐上,明玄雙眼滿布血絲,沉鬱而肅殺。


    老頭子突然離世,他肯定難過至極,明天府十萬兵馬全軍覆沒,此刻不僅大夏國要反攻迴來,就連中原皇帝也要趁機落井下石,淮親王更是一路都在找機會截殺他。


    聞玉心裏知道,明玄是個寧折不屈的性子,他不可能把趙飛石和明天府的人丟下自己逃。


    他隻想把她送出來,讓她活著就夠了。


    “你要迴去,是嗎?”


    聞玉問他。


    明玄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她的臉,“你先走,等我解決完他們就去找你,我答應你。”


    聞玉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開口,“明玄,我知道我有時候記性不好。”


    “但是關於你的事情我從沒忘過,你說會帶我浪跡江湖,走遍天涯海角,這些我都還記得。”


    笑容凝在嘴角,明玄眼中一片哀痛。


    “我知道今晚你不會走。”聞玉跳下馬,“我也不走,我可以看著你打架,等你贏了,我們就去浪跡江湖。”


    她的語氣很淡,像在說喝水吃飯一樣尋常。


    明玄知道不能逼她,隻能抱著她哄道:“我會活著去找你,好好聽話,這些人小爺也就隨便殺殺,不算什麽。”


    她是最吃他這一套的,沒再往前,“你說得好像真的。”


    明玄有些失神,總覺得這樣騙她有些殘忍,但還是應道:“當然是真的。”


    “那我在這裏等你。”


    聞玉踩了踩腳下的地磚。


    “不行。”明玄不再多說,扶著她重新上馬,等看著她消失在街道盡頭,方才迴身趕去救趙飛石。


    聞玉騎馬走了一陣,看了看夜空上的星辰,忽然調轉馬頭衝了迴去。


    大傻子不是每次都能騙到她的。


    了望台上不斷有冷箭飛下來,趙飛石被人包圍在城牆根底下,身邊死得不剩幾個人,本以為自己也要死在這裏,明玄不知從哪兒提劍趕迴來,頃刻掃清了他麵前的追兵。


    “大公子!你不該迴來!”


    趙飛石狠狠地歎氣,“你拿著令牌和文書迴去,明天府還有一批兵馬在邊境六城,叫他們前來增援,這仗還能再打!”


    可如今他們倆都要白死在這裏了!


    “少廢話!”


    明玄冷哼,他向來隻知道往前橫行,不知道往後逃命。


    從前是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


    趙飛石拗不過他,隻能跟著他邊打邊退,城牆上有人看見明玄的身影,驚喜大喊,“誅殺大司馬之子!淮親王重重有賞!”


    正前方又飛來一陣箭雨,趙飛石又驚又怒,一時竟躲不開。


    飛箭就要穿著他的脖子過去,一道雪白的身影忽然踩著人堆飛上來,一劍削斷了他麵前的飛箭。


    是聞玉!


    明玄見她又跑迴來,急得險些分神。


    聞玉快速落定在地上,手中的劍快得看不見影子,趙飛石第一次看見她的真身手,很是訝異,沒想到這些年她的劍法長進這麽迅速。


    看來弟弟趙飛沙的劍譜果然有點東西。


    三人硬生生從人堆裏殺出一條血路,帶領剩下的人馬衝出軍營。


    沙漠太過空曠不好躲藏,他們便一路往城中藏匿,夏桀的人不肯善罷甘休,關閉城門在城中四處搜尋,深夜闖進百姓家中,鬧得人心惶惶。


    剛躲到安全的地方,明玄便一把拽住聞玉,“我不是讓你走!你又跑迴來做什麽!”


    “噓。”


    聞玉捂住他的嘴唇,“小聲點兒。”


    明玄還是皺著眉,聞玉小聲道:“你別生氣嘛……你知道的,我記性不好,剛剛走到半路上就把你的話忘了,所以才跑迴來的。”


    “那現在呢?”明玄覺得她分明沒忘。


    聞玉沉吟了一下,“現在我又想起來了,要不我再……逃一遍?”


    “亂跑什麽!”明玄把她拉迴來,“你現在都學會撒謊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騙我的。”


    聞玉嘟囔。


    明玄麵不改色,冷靜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我沒有騙你。”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聞玉道,大傻子臉皮厚,就算騙過她什麽也不會承認,她記性又不好,所以沒法和他計較,


    明玄氣完了,迴身看著她,“剛剛有沒有傷到哪裏?”


    “沒有。”


    她攏了攏袖子。


    明玄不相信,“給我看看。”


    趙飛石咳嗽一聲,打斷他的動作,“後頭還有追兵,不能掉以輕心,大公子,咱們還得再找個地方避避。”


    明玄便隻能作罷,“人多聚在一處容易被發現,你帶著人分成三路,隨時保持聯係。”


    “好。”


    趙飛石隨手纏了幾下傷口,帶著人分散逃開。


    聞玉跟著明玄在巷子裏從另一個方向走,正要出去,忽然有一隊追兵騎馬飛掠而過,在路旁一眼晃到了他們。


    “什麽人!”


    追兵紛紛圍上來,腳步聲整齊劃一。


    有好幾百人,明玄聽著腳步聲的方位,帶著聞玉七拐八彎地躲避,若現在和他們打起來,人隻會越來越多。


    還不知夏桀派了多少人來殺他。


    眼看就能從另一頭出去,巷子口忽然又傳來追兵的腳步聲。


    “他們肯定在這裏!”


    “進去搜!”


    明玄站定在原地,聞玉慢慢拔出手裏的劍,“看來隻能打架了。”


    還沒動手,角落裏忽然有個蚊子大小的聲音喊她,“姑娘!姑娘往這邊兒來!”


    聞玉轉過身,明玄也循聲看去,看見一個穿著藍青色綢袍男人蹲在地上,身後是一個小門,好像是什麽宅子的後門口。


    “你叫我?”


    聞玉走上前,明玄攔住她,戒備地看著那人。


    “姑娘……”男人提著燈籠,小心翼翼蹭到二人跟前,“姑娘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小七啊!”


    聞玉搖搖頭,著實不認得。


    “姑娘果然貴人多忘事……”小個子男人仿佛有點傷心,“那年在碧水山莊,您老在廚房裏找我買吃食,還給了我許多賞錢……就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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