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後,突然停下腳,但並沒有轉身,就這麽背對著他說:


    “你也別擔心,知道你們兵力也不多,我們會幫助你的。”


    一聽這話,頭領立刻鬆了口氣,沒有起身,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轉身謝道:


    “多謝將軍大人!”


    將軍沒再多言,幾步便離開了此處。


    頭領起身後,興衝衝的屋子裏轉著圈,邊轉圈還邊搓著手:


    “這下好了,有他們的幫助,我們還有什麽不能贏的!一定可以贏的!”


    立刻將幾個將領叫來,對他們說了遍萬俟醜奴的安排,然後很有煽動性的說:


    “這次嬴了,我們就能更被王看重!以後就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兄弟們,咱們熬出頭了!”


    頭領後來收進來的人,比現在的人多,但,有不少人看不慣他的做派,紛紛轉投其他人麾下,還能留下來,都與頭領一個德行,再個,他們不是軍人出身,盡管也有探情報,可因為遠近的限製,思想意識的限製,他們探的隻是焜昱國軍的動向,所以,還不知道魏軍已經來收拾萬俟醜奴了。


    有了這些局限,這些將領們也跟頭領一樣,做著美麗的白日夢。


    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日子,並沒有等多久,很快,之前那個將領便來了,隨之還帶來了一千人的騎兵,這讓頭領更加高興,看著這一千騎兵,心裏就癢癢,想著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帶這麽威武的兵。


    出發奔向焜昱國東邊界,一路上,隻要將領不坐馬車裏,頭領便厚皮厚臉的蹭到他身旁,與他並駕齊驅。


    將領斜了眼身旁意氣風發的人,沒多話,愛怎麽招怎麽招,經過這仗,或許都活不下來的人,何苦跟他計較。


    眾人先到了已經被萬俟醜奴攻占的隴州,在這裏修整一夜,第二天向焜昱國進發。


    這裏,是當年卓爺與拓跋燾對戰的地方,拓跋燾奇襲千陽,讓卓爺不得不放棄陳倉,退守隴州。


    夜晚,將領站在院子裏,想到了他聽說的這場戰鬥,不論是卓爺用奇招占領千陽,還是之後拓跋燾又用奇襲攻占千陽,都是很精彩的戰鬥。


    將領舉起手伸到半空,感受了下拂手而過的風:


    沒想到,今天會來到這裏,更沒想到有天會與卓爺對戰,卓爺、拓跋燾,那都是我崇拜的人啊。


    想到這裏,腦子閃了下,什麽事情嗖的一下從腦子裏飛過,明明那麽清晰,可當他想認真去思考時,又想不起是什麽。


    他們從隴州打焜昱國,並不是好地方,因為焜昱國在關隴道的最高點,設立了關城,也就是說,他們是低打高,除去地形的不利外,還有將士的不給力,頭領是帶了兩三萬人,可是,打仗有時真的不是人多就能贏的事情,這兩三人,也就是紙老虎,看著好看而已,至於他自己帶的那一千騎兵,他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上場。


    將領歎口氣:


    這場仗注定是輸,弄不好連隴州都丟了,可軍師卻給了我這樣的任務,為什麽呢?


    想了一圈:


    王在岐州,雖然離的不遠,可也在戰鬥,這裏真有什麽情況,恐怕也趕不過來,這一路下去又到了陳倉。


    想到這,打了個冷戰:


    難不成軍師是焜昱國的人?!這是把之前焜昱國丟的地方,再給焜昱國送迴來?!


    又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軍師不可能是焜昱國的人,那,為什麽呢?消耗掉這幫米蟲,也不用這種即損不了人,又不利己的方式吧。


    將領就這麽在心裏嘀咕著,與隊伍一起向關城走去。


    遠遠看到關城的上端時,突然腦子一亮:


    軍師不單要消耗掉這幫米蟲,還要消耗掉我!因為就尉遲普薩出征關中,我與他爭執過!可我也是為了王啊,他怎麽能如此小心眼!


    心在這一瞬間涼了。


    他隨萬俟醜奴反叛,是因為魏國官員的貪汙腐敗,剝削民眾,老百姓活不下去了,他的父母,為了活命,背著他賣掉了小妹妹,居然才賣了一百的銅錢,他那可愛的小妹妹,就值一百個銅錢,那可是一條命啊!


    盡管他也四處找活、掙錢,但,在這樣黑暗的製度下,老百姓哪有活路,官府從東家頭上扒拉錢,東家就從他們頭上扒拉錢,即便能找到活,所掙的錢,連他一人都養活不了。


    人越是貧困,疾病越來來湊熱鬧,父親生病,父親卻不治病,因為沒錢,賣妹妹得的錢,父親說要他和母親繼續活下去,結果,父親就這麽給病死了,許是母親照顧父親,也被過了病氣,不久也病逝了。


    想到以前的種種,將領難過的又摸摸揣在懷裏的銅錢,賣妹妹的錢,除了父母在世時生活開銷,以及之後安葬父母的花銷,還剩了二十多個銅錢,他一文都沒舍得用,一直揣在懷裏。


    在找妹妹的過程中,遇到了萬俟醜奴的軍隊,聽說他們的是起義軍,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便毅然決然的加入了,這個黑暗的世道,奪去了他的親人,要盡己之力,替父母和妹妹討個公道!


    可,現在呢?


    將領壓了壓眼裏不斷上湧的酸澀:


    還沒怎麽招,內部就已經開始爭鬥了,這要以後真打出個一二來,恐怕天下也會是與今日一樣的局麵,那我為何而戰?


    嗓子眼處似乎堵了什麽東西,憋悶不堪,抬眼看看越來越近的關城。


    頭領不知身旁的將領,這麽會功夫,心裏已經翻騰了個底朝天,興衝衝的對他的人喊道:


    “前麵就是焜昱國的關城了!王相信我們,派我們來對付焜昱國,我們不能讓王失望!焜昱國沒什麽了不起,別忘了,我們有這麽多人,而且,”看了眼身旁的將領“王還派他的親信來協助我們!我們萬不可辜負王的信任!”


    這番話說完,眾人都舉著手中的武器,嗷嗷的大叫,一方麵迴應頭領的話,一方麵也是提士氣。


    頭領很滿意,轉過身,腰杆也直挺了很多。


    將領之覺得諷刺,前幾天他還瞧不起這個人,可現在,自己與他又何嚐不是一樣的。


    不過,他沒有對這些人生出憐憫之心,對於這些人的所作所為,他也有所耳聞,這些人死不足惜!


    頭領看看這氣勢做足了,但又怕將領搶功,於是說:


    “大人就不必上前了,看我們如何攻下焜昱國過這個小小的關城!”


    將領心裏大笑,他本也沒打算出戰,剛來時沒想出戰,想通後就更沒想著出戰了,於是,很大度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頭領高興,振臂一揮,帶著他的人繼續往前,將領則與那一千騎兵停在了原地。


    他的副將催馬走到他身旁:


    “將軍是打算做漁翁嗎?”


    將領淡淡的看了眼身旁的副將,又繼續看那幫興衝衝奔赴死亡的人:


    “你對焜昱國怎麽看?”


    副將還在考慮將領是不是要做漁翁的問題,將領突然拋過來這句話,一時沒迴神,眨眨眼說:


    “聽說焜昱國很好,朝堂清明,民眾和睦,生活也不錯,好多百姓都向往焜昱國,”露出一臉嘲笑“如果真這麽好,那他們又是哪來的呢?看來,傳聞聽聽就好。”


    將領搖搖頭:


    “不管多麽的太平盛世,都會有活膩歪的,或是好吃懶做之人,或是不甘屈居人下,或是就想鬧騰鬧騰。”


    副將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將領並沒給他多解釋,又問道:


    “你對咱們的起義軍如何看?”


    能被將領帶出來的,都是比較信任的人,不管在哪裏,不管多好的氛圍,都不能失了保命的措施。


    所以,副將說話也沒多少顧忌,想了下便說:


    “王或許是好,但,王我們接觸不到,下麵的人嘛,”撇撇嘴“一言難盡。”


    將領笑了下,將為什麽派他來做這出力不討好的活的原因,講給了副將,副將聽完,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看著將領。


    將領笑道:


    “怎麽?難以接受嗎?剛才你不還說一言難盡嗎,轉眼就不能接受了?”


    副將搓搓臉,搖搖頭:


    “不,不是接受不了,是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麽,就算要整將軍,可以換個別的方法啊,這隴州打下來多難,死了那麽多兄弟,還沒焐熱呢,就要丟了!他就不怕王怪罪他嗎?”


    說完這串話,仍是想不通的搖搖頭,看著前麵樂顛顛前行的軍隊:


    “如果不是知道軍師不可能是焜昱國的人,我是真的要懷疑,會不會是焜昱國安插在咱們軍隊裏的眼線。”


    話說完,突然頓住了,猛的轉頭,不單頭轉了過來,騎在馬上的身體也探向了將領:


    “你、你不會是要投奔焜昱國吧?!”


    將領淡淡一笑:


    “如果是呢?”


    副將仍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


    “將軍,那些是傳聞,咱可不能信!”


    將領卻指著遠處的關城:


    “在這座關城外,卓爺和拓跋燾會宴,當時兩人是敵對,拓跋燾一路把卓爺逼到了此處,可是,這樣兩個人,卻能坐下來飲酒暢談,到現在,這場會麵還在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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