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刺史搖搖頭:


    “我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不過,我倒是可以叫曾管理過他的人來。”


    很快,一個壯實的人來了,一看便是個武官,身體健碩,舉手投足都透著軍人氣息。


    這人來後,看到泫的黑臉,稍頓了下,拱手說道:


    “卓爺,蓬大人,屬下王實。”


    蓬刺史問道:


    “把你對富貴的了解,說來聽聽。”


    王實想了想說:


    “富貴看起來挺老實的,不怎麽說話,總是一臉憨笑,真不像會起事的人。”


    泫聽著王實說話有些口音,便順口問道:


    “你是哪人?”


    王實看向泫,很認真的說:


    “卓爺,我雖然是氐族人,但,我沒有欺負別人。”


    泫一愣,她隻是順口問一句,沒別的意思,不過想起現在各民族都動蕩,漢族與其他民族相處的也並不和諧,倒也體諒了王實的反應。


    有些尷尬的說:


    “那個,我真的隻是隨口一問,”咳了聲,又問“現在東麵駐守兵隊,情況如何?”


    王實答道:


    “施將軍親自來鎮守,沒問題。”


    泫趕緊問道:


    “哪個施將軍?”


    “施岑,施將軍。”


    泫與羊舌煬隊士了下,兩人眼裏都顯出了笑意。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泫便帶人馬往南去了。


    路上碰到了不少,拖家帶口避戰亂的民眾,一個個愁眉不展,麵黃肌瘦,即使與軍隊擦肩而過,也沒什麽反應,對於民眾來說,最關心的是,什麽時候他們能重返家園。


    泫對羊舌煬說:


    “羊舌大人看,這麽多人,後麵的城能顧的過來嗎?”


    羊舌煬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頭的難民隊伍,搖搖頭:


    “這不是一城能顧及的,除非多城聯合,這些難民或許還能得到幫助。”


    泫皺著眉想了想:


    “現在不能再亂了,這些難民如果不能妥善安置,怕會更加動蕩,就照羊舌大人說的,多城聯合。”


    轉頭叫道:


    “侯莫陳崇,燕小毛。”


    兩人驅馬上前,泫爬在馬屁股上,邊寫信,邊對兩人說:


    “你們拿著信,去後麵的城鎮,讓他們救援難民,誰敢在這個時候怠慢,別怪我卓爺翻臉。”


    三人正說著,難民中不知是誰喊了句:


    “看!是卓爺!”


    剛才還很沉寂的難民們,一下活躍了起來:


    “是卓爺!”


    “爬馬屁股上的那個就是!”


    “卓爺來了,我們有望了!”


    泫摸摸自己塗黑灰的臉,考慮著要不要換個色兒。


    直起身對民眾打招唿:


    “你們往後麵的城鎮走,我已經安排人員安置你們了,你們先暫時受受委屈,等我們把暴民平定,你們就能迴去了。”


    民眾一片沸騰,各個臉上都蕩開了笑容,對生活又充滿了希望。


    看到他們升起了希望,泫心裏也一片柔軟:


    身為一名官員,能看到百姓安康,就是最大的成就了吧。


    燕小毛和侯莫陳崇拿了泫的信,快馬加鞭的給後麵城鎮送去,要他們提前做準備,泫他們則繼續往南走。


    蓬刺史接到泫的信,隻覺得滿嘴苦澀,可是,現在非常時期,如果因為自己的怠慢,再引得難民暴動,恐怕自己就是下一個邴卜,關於卓爺的許多傳聞,有些他可是親眼驗證了,絕對不敢在這個時候,犯拖延症。


    就算有再多的不願意,也隻得安排人馬,給難民集中的城鎮送給養。


    泫他們邊往南走,邊讓難民去後麵幾個安排難民的城鎮,甯焽得到泫的信後,也派人馬從周邊征調給養,現在穩住人心是最重要的。


    越往南走,情況越是糟糕,戰鬥的痕跡隨處可見,泫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另一邊,富貴和楊耐已經匯合,兩邊人馬加起來有兩三萬之多,也攻下了一些地方,還有不少人正向他們匯攏。


    楊耐很是高興的仰頭將一碗酒喝下:


    “富貴兄,我們鬧出這麽大動靜,宋國那麵總能有點反應了吧?”


    富貴神情淡漠的喝著酒,淡淡的說:


    “焜昱國和宋國的邊界,有施岑親自駐紮,我們很難過去,除非宋國攻打邊界。”


    楊耐夾起一塊肉塞嘴裏,油光錚亮的嘴,吧唧的震天響:


    “這還不簡單?咱們與宋國來個裏應外合,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一個施岑不成?”


    富貴沒接話,靜靜的喝著酒,吃著東西,楊耐掃了他一眼,暗地裏嗤了聲,也沒再說話。


    吃完飯,富貴迴到自己房間,看著前幾天屬下送來的情報:


    卓爺要來了。


    當年泫到秦州取情報時,富貴曾在街上見過一麵,給他的感覺,卓爺做事很有目的性,絕不會在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傳言中說卓爺有諸多的不靠譜,可富貴卻不這麽認為。


    放下情報,雙手枕在頭後,想這那個風一般閃過的身影:


    據說卓爺從五丈原撤迴後,就沒了消息,其實,還是有點怕卓爺來。


    放下手,搓搓臉: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向門外看去,盡管入了秋,陽光依然明媚,暖暖的空氣,隨氣流飄進屋內,也讓富貴的心緒,飄到了那年的秋季。


    富貴差不多是泫與邴卜對抗時,到王實手下任職的,當一個小小的捕快,日子是得過且過,偶爾與兄弟們出去喝喝酒,聽他們吹吹牛,迴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普普通通的生活。


    邊界嘛,天高皇帝遠,總會有些事情,被這裏的官員懈怠,或者幹脆置之不理,還有貪汙、腐敗等等現象,真是應了中國的古話:鞭長莫及啊。


    離秦州大概有四五天路程的距離,有個叫葛家村的村子,葛姓是村子裏的大姓,幾乎家家都有親屬關係,自然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這個村子裏,有三戶外來的,一戶姓嚴,一戶姓牛,一戶姓福,三戶人家都是逃難逃到這裏的,租村子的地來糊口。


    嚴姓這家人心思比較活,來沒多久,就跟村長關係很好,跟村民們都能說上話,也是這三家中,混的比較好的一家,後來女兒嫁給了村長伯伯家的兒子,這樣也算半個葛家村人了。


    福家人,沒嚴家人這麽活泛,但也還算可以,寄人籬下,總是得多忍忍,一家人打算存點錢了,往秦州走走,做個工什麽的,也比這樣看全村人眼色強。


    牛家人,真是應了他們的姓,特別是當家的牛老爹,簡直跟頭倔牛一樣,認準的事情,多少頭牛都拉不迴來,受他影響,大兒子牛蛋,也跟他一個性子,跟村裏人吵架、打架的,這當然混的沒前兩家好了。


    嚴家在這裏過的是風生水起,福家過的是忍氣吞聲,牛家過的是處處碰壁,就這樣,三家在這裏住了快四年。


    村長要給牛家加租,牛家當然不幹了,牛老爹拉著兒子去與村長說理,牛老媽拉著兩人不讓去:


    “這個村三戶外姓,隻有我們活成這樣,你怎麽就不反省一下自己呢?你就不能像嚴家學學,哪怕像福家也好啊。”


    牛老爹一揮胳膊將她揮開:


    “讓我跟嚴家一樣,覥著老臉去巴結村長,我老牛做不出來!福家有什麽好?!忍氣吞聲的,活的多憋屈!”


    牛老媽又撲上來抱住他的腰:


    “這裏不是咱牛村,咱現在是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啊,你不能把牛村那套用在這裏!”


    牛老爹使勁扭動身體,想把牛老媽甩開,但牛老媽跟粘在他身上一樣,怎麽都掙不脫。


    牛老媽一邊與牛老爹較勁,一邊說:


    “你要覺得這裏住的不舒服,咱把這幾個月湊合完,然後去別處看看。”


    牛老爹繼續扭著身體:


    “行!但,今天這個理,我還是要與那姓嚴的講,就沒他這麽做的!”


    早在門外等的不耐煩的牛蛋,返迴來幫著牛老爹拉扯牛大媽:


    “娘,你快放手!”


    牛大媽看牛蛋也加入其中,知道自己是扭不過這兩父子了,罵著牛蛋:


    “你個混小子!就知道打架!在牛村時就打架,到這裏還打架!怎麽就不會用用腦子想一想!”


    牛蛋掰著牛大媽的手說:


    “想?有什麽好想的!不服就打著他們服!”


    話說間,掰開了牛大媽的手,牛蛋迫不及待的拉著牛老爹往出走。


    摔坐在地上的牛大媽,拍著腿的哭喊道:


    “哎呀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你倆就想咱們去討吃要飯才高興啊——”


    哭喊了半天,見沒人理她,擦擦淚又爬了起來,進屋拉著二兒子牛石頭往出走:


    “你腦子活,去盯著點你爹跟你哥,別讓這兩個幹出什麽鬧人命的事情來。”


    牛石頭兩手捅袖子裏,縮著肩準備往出走,從屋子裏衝出一年輕女子,一把大媽說:


    “娘,怎麽這事總是我家石頭啊?爹和哥犯起倔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我家石頭能拉迴來的嗎?別看著我家石頭不愛說話,就總欺負石頭。”


    說著還斜了眼牛蛋的房間,本還有條門縫的門,立刻關嚴了,二兒媳沒好氣的哼了聲。


    牛大媽看這光景,歎著氣,狠甩了甩手,自己去追牛老爹和牛蛋了,牛石頭被自家媳婦推迴了屋裏。


    這次漲租的事情,還是因為這些年,牛家與葛村的積怨,嚴氏聽自己相公叨叨,便給嚴老爹說了,嚴老爹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女兒雖然嫁進了村裏,可這幾年就生了個女兒。


    農村重男輕女思想比較重,所以,嚴老爹總希望女兒能生個男孩,好在村子裏紮穩,好不容易懷了第二胎,嚴老爹悄悄請大夫來看,可大夫說又是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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