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還在發愣的楊凡,脖子突然被緊緊勒住,而嘴巴則被按得嚴嚴實實,發不出半點求救聲,說實話他也不敢大聲喊出來,畢竟,前方也是敵人。


    感受到危險的來臨,他第一時間奮力掙紮著,雙腳亂蹬,雙手一次次嚐試掰開對方的手,但均以失敗告終,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地鉗住自己,無法動彈。


    “安靜!”


    慌亂中,楊凡仿佛聽到一個聲音響起,但因為專注於反抗,他根本不可能在意到對方的話語,隻能更加激烈地掙紮著,此刻決不能輕易屈服。


    他愈加激烈的反抗,換來的是背後那個人不得不又加重了幾分力度,完全將他控製得死死的,無法掙脫。


    時間一秒一秒的走過,每一秒都是一個新的煎熬,他的唿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手腳逐漸散失原有的力氣,兩眼翻白,幾乎到達窒息的邊緣。


    “白癡!安靜!”


    猶如觸電般,他的意識頓時清醒,是周淩!那麽明目張膽,開口就喊自己白癡的,也就隻有那個人,那根木頭。


    周淩鬆開了手,挪步向前,警惕著敵人的異動。


    楊凡跪倒在地,貪婪地唿吸著久違的空氣,死而複生的他,直到這一刻才發覺,原來最正常不過的唿吸,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對於周淩的出現,他第一反應是感到非常意外,但仔細想想,又似乎情理之中,關於這個人,有太多太多的未知,而這種未知,才代表了各種的可能性。


    “木頭,你……”


    沒等他說完,周淩迴頭瞥了一眼,澆滅了他往下說的欲望,直接命令道:“跟著我。”說完便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穿行在昏暗的樹林中,他的腳步很輕,但速度很快,完全不受光線的影響,如同進入了自家後花園,隨心所欲的漫步,看不出一絲陌生的感覺。


    還愣在原地的楊凡,沒過幾秒就發現對方即將消失在黑暗中,趕緊小跑著跟了上去,嘴裏還不停地小聲逼叨逼叨著。


    他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終於抵達一處高地,四周雜草叢生,形成一個較為安全的躲藏處,更能借助地理優勢,將底下敵人的動態全程掌握。


    “這地方,敵人剛搜查過,暫時安全。”


    沒等楊凡問個所以然,周淩已經迴答了他的疑慮。


    “木頭,話說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哨兵倒下的時候,醒了。”然後他給了個眼神,示意輪到對方作答。


    “我……差不多也是這樣。”楊凡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周淩的眉頭微微皺了下,沒有再說什麽。


    “我們要一直守在這嗎?”


    他點了點頭。


    自從周淩出現後,楊凡的心稍微安定下來,思維也恢複清醒,能夠思考當前的狀況,“我覺得,咱們不能在這幹等著,應該有所行動。”


    “嗯?”


    “分頭行動吧,我在這觀察敵人的動向,你趁機逃出去請求支援。”


    “不行。”周淩沒有考慮就迴答道。


    “為什麽?”


    “你會跟丟目標。”


    楊凡像做出重大犧牲一樣,“那要不這樣吧,你留在這觀察,我出去搬救兵。”


    “不行。”


    “又是為什麽?”


    “你會暴露目標。”


    “這不行,那不行的,你到底有什麽好主意。”


    “守著,找機會。”


    楊凡懶得再搭理這根木頭,保持著沉默。


    周淩知道,現在出去等於是自投羅網,容易被敵人發現不說,要是不小心被跟蹤,暴露了軍營位置,之後產生的連鎖反應將是不堪設想的。而兩個人隱蔽於此,至少能夠相互照應,無論是偵察還是尋找機會出去搬救兵。


    機會,很重要。


    外出搜尋的敵人一波接一波的迴來,再一波接一波的出去,敵人的老大越發的急躁,氣得不停跺腳,俘虜在槍口的壓製下,依舊蹲坐空地,沒有動靜。


    寂靜,還是寂靜。


    “誒,木頭,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是一個天才?”楊凡忍不住開口,對於這種長時間的沉默,他憋得難受。


    天才……周淩的內心在重複著這兩個字,但已經泛不起半絲漣漪。


    “沒有。”


    “這都不算天才嗎,讀書是第一,進了特種部隊還是第一,我跟你說,趙傑那個小子還經常覬覦你的容顏。”


    “不過,話說迴來,第一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你知道,像我這樣的凡人,讀書的時候成績普普通通,進入特種部隊後更是直接從普通掉落穀底,成為墊底的那個兵,這麽多年以來,第一始終離我都有點遙遠。”說完後,楊凡自我感傷地歎了口氣。


    “沒有感覺。”


    “你就別裝了,是不是特開心的那種?”說著他用肩頭撞了撞對方。


    開心?


    周淩轉過頭看了一眼楊凡,湧上腦海的是一個個過去的畫麵,那些迴不去的曾經。


    記憶的源頭是一個犯罪現場,那時候周淩還很小,印象中媽媽接了個電話,然後惴惴不安地拉著他趕過去,地麵上是一灘尚未凝固的血泊,慢慢地流淌著,染紅了他白色的小球鞋。


    那裏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他的身體被白布遮蓋,隻露出一雙眼睛,直直地望向天際,望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眨眼。


    隻見媽媽像發了瘋似的撲了過去,右手幾次伸出去,停留在半空中,又縮了迴來,好不容易才終於揭開那個人身上的白布,隻一個瞬間,她仿佛就被抽空了身體,變成一具空殼,無力地跪倒在地,腦袋幾乎垂落地麵,頭發散披著。


    毫無征兆的,媽媽揚起了頭,在哭嚎著,嘶吼著,那聲音讓周淩感到驚恐,她全身在止不住地顫抖,雙眼恐怖地凸出,失去了焦點。


    那個人的麵容暴露在日光下,猙獰而無助。


    從那個時候起,周淩和媽媽相依為命,他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當每次晚飯的時候,兩個人。


    “小淩,周末媽媽都幫你安排好了,周六上午補習語數英,下午學鋼琴,周日上午學美術,下午學跆拳道……”


    “媽媽,我想……”


    “你這小孩這麽不懂事呢,還整天想著出去玩,你看媽媽這麽拚命工作,就是為了讓你能夠贏在起跑線,你可要好好努力,別辜負我的期望……”


    “知道了。”


    當,每次迴到校園班級上。


    “周淩,星期六踢球去吧。”


    “不了。”


    “周淩,星期天一起去釣魚吧,我們好幾個男的都約好了。”


    “不了。”


    “那要不我們下周再去吧?”


    “不了。”


    “周淩,你怎麽每次都拒絕我們的邀請,如果明天我的生日你再拒絕的話,我們以後就別當朋友了!”


    周淩沒有答話,轉身離去,不再迴頭。


    當,期末考試,周淩拿了全校第二。


    “小淩,這次考了第一了嗎?”


    “……”


    “才第二嗎,離第一差了多少分?”


    “哪一科的成績落後了,周末我們針對那一科再好好補習。”


    “試卷先拿出來,分析下錯題。”


    “小淩,你要記住,第一才是被記住的那個人,沒有人會在意誰是第二……”


    當,體育成績正式列入為小考、中考、高考的總分。


    “小淩,從明天開始,你早起一個小時,鍛煉身體。體育鍛煉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沒有長時間的積累,到時就不能更好地領先其他人……”


    當……


    當有一天,周淩早早地起來,發現媽媽正站在爸爸的遺像前,用手捂著嘴低聲地啜泣,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傾聽著。


    “老公,我很迷茫……我……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錯的,給了小淩那麽沉重的壓力……或許他會恨我吧……”


    “我也希望……能夠好好陪伴他的成長……可是那次體檢……我一直不敢告訴你……醫生說我可能沒幾年了……”


    自從爸爸去世以後,周淩再也沒有見到過媽媽柔弱的樣子,此時此刻,她哭得像個淚人,那樣的無助。


    他默默地退迴了自己的房間,從此主動地關上了自己的門。


    多少年來,周淩知道他比誰都需要拿第一,努力成為人人口中稱讚的天才,為了心中的理由。


    “周木頭,別整天板著臉,醜爆了……”楊凡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停地砸吧著嘴,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流露出來的是平靜的麵容。


    他注視著楊凡,臉上的表情複雜。出神了片刻,他馬上收迴視線,重新開始警戒,這個時候,決不能掉以輕心。


    “喂,你有沒有聽到,好像那個方向有人在說話?”


    “有嗎?你聽錯了吧,那邊之前就搜查過,根本沒人。”


    “再過去看看吧,我真聽到了聲音。”


    從小開始,周淩的視力和聽力都異於常人,此刻窸窸窣窣的聲音正從不遠處傳來,他細心傾聽觀察著,留意到同一方向的雜草在細微抖動,不是風,而是正在摸過來的敵人!


    他的心裏不由一驚,想不到敵人這麽快又返迴,估計是剛才楊凡的夢話把那些人都引了過來。


    他用力地推著楊凡,想要把對方晃醒,然而無論怎麽使勁,這個人睡得像隻豬一樣,絲毫沒有蘇醒的征兆。


    “白癡!這個時候還睡得這麽香!”周淩在內心恨恨的罵道,卻有點無可奈何,沒有時間再猶豫,不然兩個人都要被發現。


    一道黑影閃出密密麻麻的雜草,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逃到那個方向去了!”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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