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薑,我們談一談。”


    就在封薑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話鋒一轉,花溪榆叫到了她的名字。


    神色宛嚴肅,讓封薑翹起的嘴角忍不住下垂了,她收迴笑容,神色平平:“好。”


    談什麽,她清楚。


    鄙視於這麽晚才開竅,也期待於他能真正開竅。


    她想送他一個可以隨心所欲交流的世界。


    那樣的話,即使她不在了,花溪榆,仍舊不會是孤獨的。


    封薑想她的小少年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但是她更想,她的小少年不會被小世界排斥在外。


    他沒有記憶,他懵懂,他茫然,如果可以,封薑願意為他建造出一個天堂,沒有煩惱,沒有哀愁,沒有傷悲,沒有糾結,沒有鼓起勇氣後的漠然迴應,沒有眸中深處毫無顏色的波瀾。


    但是她不能。


    她想陪著他走過風風雨雨,他忘記她了沒有關係,她會繼續等,等到他記起來。


    不知為何,宣影感覺某些事情發生了變化,但是到底變化在哪裏,她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眼睜睜看著花溪榆和封薑走遠,宣影沒有動彈半分。


    身邊是一人一句茫然到有些可愛的苗鑰和符月城正在討論意義是什麽。


    宣影也想,意義是什麽?


    是如同封薑說的那樣——有意義就是你想做什麽,你會得到什麽,你願意去做什麽,這個事情,會給你什麽樣子的迴報……


    是那樣嗎?


    意義是什麽,宣影想,她的理解就是,即使曾經她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中,但是現在卻出現了,可能,這已經算是意義了。


    曾經,她以為她存在的意義是拯救花溪榆,直到剛剛,她竭盡全力不去想那個會讓她更傷悲的答案,但是她不得不給自己所謂的“意義”畫上一個句號。


    她存在的意義,可能就是沒意義吧。


    眼淚唰拉拉掉下來,讓旁邊的苗鑰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麽辦,又找不到封薑,隻能責怪符月城:“肯定是你說的話讓她難過了。”


    難過是什麽,苗鑰聽封薑解釋過。


    和傳承記憶中的解釋差不多但是封薑的解釋,她更能聽懂。


    傳承記憶中的東西,她大多數沒有理會過,肚子飽飽,就沒有煩惱,該思考的不該思考的,都沒有了那麽重要。


    符月城也反駁:“為什麽不是你說的話讓她難過了呢?”


    “我是女孩子,她也是女孩子,女孩子不會為難女孩子的,肯定是你的原因。”苗鑰這話說的並不嬌嗔,也不柔軟,她僅僅是一板一眼一字一頓的把原因說了出來。


    這個說法並沒有多麽的傲嬌,反而像是機械宣讀一般。


    符月城委屈撇嘴:“薑薑說過,我也不會讓女孩子難過的。”


    宣影揉了揉眼睛:“你們知道封薑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剛出生就是這個模樣所以沒有辦的改動。”


    宣影:“……”


    是“這個樣子”,顯然被理解的有些扭曲。


    “我說的是,她什麽時候,開始關心你們。”


    什麽時候,開始關心你們了?


    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這個世界了?


    什麽時候,更讓花溪榆上心了?


    宣影心中的疑惑非常大。


    苗鑰想了想:“從我出生後的幾天吧。”


    宣影:“……”


    符月城也要說話,被宣影製止,她覺得現在並沒有什麽可以聽的,用她不情願的思想說,木已成舟,何必呢?


    “封薑。”


    “……說話,別老是叫我的名字。”


    花溪榆醞釀起來的氣氛消失殆盡,他頗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頭發:“薑薑,你還是我認識的薑薑嗎?”


    “你覺得我是你認識的薑薑,我就是。”封薑道,“但其實,你已經不覺得我是你認識的薑薑了,對吧?”


    花溪榆對她的直白話語,很是無奈。


    他不覺得封薑是為了逃避什麽而選擇說出如此直白如此沒有情商的話,那樣隻會欲蓋彌彰。


    她這樣說話,讓花溪榆似曾相識,但是卻又無比悲傷。


    “你不是我認識的薑薑了。”花溪榆呢喃了幾句之後,轉身。


    封薑正要伸手去拉他,卻見他又轉身迴來,紅了眼眶:“你不是我認識的薑薑,那她去哪裏了?”


    “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封薑這次拉住了轉身就要走的花溪榆,“我的存在,就是她對你在乎的象征。”


    花溪榆想要掙脫手腕上的束縛,無果,他忽然發現,原來,他心中早就有這種預料,剛剛的一瞬間放鬆,早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從看到她想辦法保護救治那些人開始?


    不,還要更早。


    從她揮舞著手中武器把那個曾經傷害到他的大樹砍碎的時候?


    亦或者是鼻息間嗅到她路過花骨朵留下的芬芳時候?


    或許,從睜開眼睛那刻開始,他就已經有了預感,那個封薑,那個她……不在了。


    不會有人再影響他心情,不會有人再讓他無措,這個世界依舊冷漠,卻沒有人的冷漠,能讓他如同那年那月,那麽痛徹心扉。


    不知道花溪榆是放棄了掙紮還是聽懂了封薑說的話,他眼中沉入深淵的光芒升了起來,璀璨奪目,帶著渴求看向封薑,封薑知道,他想問關於原主的事情。


    “她確實離開了這個世界,去了很遠的地方。”封薑慢慢鬆開握住花溪榆手腕兒的纖長手指,“那種遠,你應該有所預料。”


    花溪榆露出苦澀笑容:“我寧願她對我沒有一絲憐憫。”


    “那樣,她更會難受。”封薑笑起來,“你過的好,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花溪榆眼神深邃,他看向遙遠的地方:“如果當時我沒有去見她,如果當時我沒有鼓起勇氣,如果當時我伸手拉住她,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


    “不會。”封薑聲音夾雜著風聲,有些冷淡,“自欺欺人不好玩兒,花溪榆。”


    她知道花溪榆過不去這個坎兒,但是他必須過去,他隻能過去。


    原主已經不在了,但是封薑明白,即當時花溪榆做出不同選擇,很大概率,也會是現在這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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