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南星搖搖頭,但是眼神中的瘋狂卻在逐漸消失。


    他反悔了。


    他早就反悔了。


    他不想去帶姐姐去看世界上的美好了,他隻想當姐姐的全世界。


    “姐姐,我不想你離開,不想你看到不美好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請把我當成你的全世界,你要是想旅行,就圍著我轉個圈圈好不好?


    如果姐姐實在是嫌麻煩,那我去轉圈圈也可以。


    畢竟,姐姐也是我的全世界啊。


    “星兒,媽媽會安排你們在一個學校,你隨時都可以看到姐姐的,好不好?”封媽媽小心翼翼的開口,想讓固執的小少年同意。


    她明白小少年在薑薑心中的意義所在,這麽多年,是他的照顧和陪伴,讓幾次想追求死亡的薑薑重新活了過來。


    對於小少年,說起來慚愧,他們對他的感激居多,反而是之間的親情更淡薄一些。


    封媽媽眼神飽含期待,身體也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薑薑同意了,隻要他在同意……


    “我說了不行。”封南星聲音沙啞,“你們去趕飛機吧,姐姐就不需要你們操心了。”


    “星兒,我們今天不走……”話還沒有說完,戛然而止。


    後退兩步的封媽媽眼神帶著不可置信,那雙眼睛,那雙看向她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


    嘲諷,諷刺,全部都消失不見,隻剩下黑暗,仿佛無間地獄,在等著人跳下去。


    “你們今天不走?”封南星慢慢開口,一句話說的慢條斯理,讓人無法聽出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就連封爸爸和封媽媽也在揣測,他們的兒子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


    開心?


    失望?


    亦或是……


    “南星,你不開心嗎?”封薑道,“爸爸媽媽可以做飯給我們哦,你的手就能快一點兒好起來了。”


    剛剛妻子聽到女兒叫一聲媽媽之後的情緒,沒有感染到封爸爸,但是此時此刻,一句爸爸媽媽,讓一個中年男子幾乎淚目。


    他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感情,努力當那個情緒最不容易外露的家庭頂梁柱,但是無果,一行清淚落下時。他的耳邊隻有少女清清甜甜的兩個字,再無其他。


    封南星把裹滿紗布的右手伸出來,心中甜蜜浮現。


    多好,姐姐是因為擔心他而選擇讓他們留下來,而不是因為喜歡他們,真好……


    但是他不需要這種照顧。


    他和姐姐最艱難的時候,他們沒有出現過,現在,更不需要他們出現了。


    不需要……


    再出現了……


    “對對對,媽媽不出國了,媽媽留下來天天給你們做飯,我記得薑薑最喜歡吃……最喜歡吃……”封媽媽流著眼淚停頓了下來。


    八年了,她的薑薑喜歡吃什麽,她都不知道了。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想趕走這種尷尬氣氛,但是封南星卻不介意讓他們更尷尬,更手足無措一些。


    殷紅的唇瓣勾起,他慢慢悠悠,卻每一個字都像是紮在了兩人的心窩上。


    “姐姐最喜歡吃的是蛋炒飯,最喜歡的湯是冬瓜小肉丸湯,最喜歡的飲料是紅豆奶茶,最喜歡的……”封南星嘴角笑意擴大,“你根本不記得,對吧。”


    姐姐最喜歡的冰激淩是菠蘿味兒的,最喜歡的季節是夏天,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最喜歡的人是……他……


    一定是他。


    “媽媽會做,冬瓜小肉丸湯,也會做蛋炒飯,以後薑薑去上學,爸爸接薑薑迴家,媽媽在家給薑薑做飯,就做小肉丸兒湯,就和……”就和以前一樣,就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模一樣……


    “我說了,姐姐不用……”


    “南星。”封薑看向他,眼眸帶著笑意,“我想和南星一起去上學,以前走過的那條路上,秋天的時候會有很多銀杏落葉,鋪滿一條路,很好看。”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平常的話,明明是嘴角微揚就能帶起的笑容,但就是讓三個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封爸爸和封媽媽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他們的寶貝女兒能從陰影中走出來,能麵對這個世界,但是當女孩兒真的帶著微笑眼中閃爍著星星的時候,卻讓他們泣不成聲。


    她真的受了太多的苦難,讓她再次麵對這個世界就已經耗盡了全部力氣,他們居然……居然在逼迫她……逼迫他們的寶貝女兒去上學,去再次走過那裏……


    不僅僅是愧疚,還有更多不明的感情,在女孩兒柔軟又乖巧的笑容中,堆積的越來越多。


    封南星沉默了許久,終於妥協。


    他很久沒有見過姐姐笑的這麽開心了。


    他……到底是有些想念的。


    一場近乎於鬧劇的談話在眾多不穩定因素中落幕。


    仿佛皆大歡喜一般。


    在封南星明裏暗裏的示意中,封爸爸和封媽媽卻像是沒有聽懂一般。


    他們的心思全部撲在懶洋洋卻會對他們說話的女兒身上,那種想要靠近卻又怕她受到傷害的小心翼翼,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心神。


    對於封南星,隻是對他的手詢問了一番,在勸說進醫院無果之後,他們放棄的也夠幹脆。


    尤其是封爸爸,他知道他兒子明裏暗裏的意思,但是他隻想看著女兒慢慢走出陰霾,對於兒子越是愧疚,越是無話可說,他隻能當做什麽都聽不懂的樣子,在這個並不屬於他們的家中,想要占據一席之地。


    對於封薑的了解,兩人都處於八年前對那個軟軟香香的小女孩兒身上,但是對現在這個慵懶到思想仿佛都在發散的少女,他們算的上是一無所知。


    大客廳的落地窗前如常曬著太陽的少女昏昏欲睡,身後是騎士般守護她的精致小少年,暖黃色印在兩人身上,美好的仿佛一副畫卷。


    他們融不進去,隻能遠遠的看著。


    封薑:【啦啦啦,統統,我要去上學啦。】


    係統:【……所以……我的小主為什麽這麽興奮?】有種不好的預感,而且這種預感好像在什麽時候出現過……


    封薑:【學校有圖書館啊。】


    係統:【……】到底是在哪裏聽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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