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快的大臣從中聽出了李世民借題發揮的弦外之聲:你們不要以為朕立誌做一代明君就可以對朕的兒女隨意刁難、指手劃腳,朕也是有底線的。


    柳範嚇壞了,如果權萬紀因此被砍掉腦袋,自己不就成了興風作浪、惹事生非的小人了嗎?自己雖然沒有殺權萬紀,追根溯源權萬紀卻是因自己而死啊。


    柳範硬著頭皮出列勸諫道:“房玄齡侍奉陛下,都不能勸阻您打獵娛樂,權萬紀又怎麽能對吳王犯錯承擔連帶責任呢?如果陛下今天硬要治權萬紀的死罪,是不是也應該追究房玄齡勸諫不力的連帶責任呢?”


    柳範為了救權萬紀,一時想不出其他的轍,隻好拿房玄齡說事。


    房玄齡(公元579年—公元648年),名喬,字玄齡,齊州臨淄(今山東省淄博市)人,善詩能文,博覽經史,自晉陽起兵就積極為李世民出謀劃策,典管書記,選拔人才,成為秦王府得力謀士之一。李世民即位後,拜中書令,封邢國公,負責綜理朝政,兼修國史。執政期間,房玄齡善於謀略,成為良相典範,後遷尚書左仆射、司空,封梁國公,名列淩煙閣二十四功臣。


    李世民曾評價房玄齡“籌謀帷幄,定社稷之功”、“器宇沈邃,風度宏遠,譽彰遐邇,道冠簪纓”。


    柳範斷定李世民不可能為了殺權萬紀去犧牲房玄齡的性命。


    李世民啞口無言,氣急敗壞之下還沒等太監宣布退朝就直接拂袖而去。


    李世民進入內殿後,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對付柳範的辦法,隻好自己給自己找下台階,叫人將柳範請進來。


    “柳禦史,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你幹嘛非要跟我對著幹呢?我畢竟是一國之君,你總得給我留點麵子嘛。”李世民顯出非常誠懇的樣子,對柳範說道。


    李世民覺得對付柳範硬的行不通,不妨來軟的試試。


    柳範以為李世民真的服軟了,也就順坡下驢,趕緊跪下向李世民磕頭請罪,還不忘順便拍下李世民的馬屁:“我聽說隻有聖明的君主才有正直的大臣追隨,陛下您是古往今來最仁慈最睿智的君主,所以我才敢直言不諱地向您進諫逆耳忠言啊。”


    君臣各退一步,相視而笑。


    三個月之後,李世民決定再次起用李恪。


    “恪兒,這次你想去哪裏任職,盡管大膽說出來,朕一定滿足你的要求。”李世民拍拍李恪的肩膀,眼角眉梢都是愛。


    “父皇,兒臣從哪兒跌倒,就要從哪兒爬起來。”李恪對李世民慷慨陳詞。


    “恪兒有誌氣,跟朕年輕的時候很像。”李世民欣慰地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兒子。


    很快,李恪再次被任命為安州都督。李世民這次對李恪的任命得到了朝廷重臣的一致擁護,當初出頭彈劾李恪的柳範更是連唿萬歲,再也不說李恪半個壞字。


    李恪赴任前夕,為了提醒李恪汲取教訓,防止李恪重蹈覆轍,李世民特意以一個父親的名義給李恪寫了一封《誡子書》,語重心長地對李恪進行諄諄教誨,全文如下:


    “吾以君臨兆庶,表正萬邦。汝地居茂親,寄惟籓屏,勉思橋梓之道,善侔間、平之德。以義製事,以禮製心,三風十愆,不可不慎。如此則克固盤石,永保維城。外為君臣之忠,內有父子之孝,宜自勵誌,以勖日新。汝方違膝下,淒戀何已?欲遺汝珍玩,恐益驕奢。故誡此一言,以為庭訓。”


    這封《誡子書》大意是希望李恪做事待人要守大義大禮,做臣做子要勵誌自勉,不能因為是皇帝的兒子就玩物喪誌,驕奢淫逸。


    李恪本來就是可造之材,在母親楊淑妃的言傳身教下,行事處世比起其他皇子不知道要低調沉穩多少倍,這次被柳範彈劾所引起軒然大波讓他心裏早就生產了悔意,讀過李世民的《誡子書》後更是大徹大悟。迴到安州後,李恪認真汲取教訓,更加嚴格要求自己,把權萬紀奉為上賓,執弟子之禮,對權萬紀恭順敬畏,言聽計從,把安州治理得政通人和,有條不紊,連李世民聽後都嘖嘖稱奇。


    但是,不是所有的皇子都能像李恪那樣真正理解李世民的一片苦心,做到知錯能改、從善如流。權萬紀的犯顏直諫更不能對所有的皇子都起到良好的教育效果。


    李世民第五子李佑,在齊州任職的時候也喜歡遊獵,經常與狐朋狗友飲酒作樂。李世民認為齊州長史薛大鼎對李佑管教無方而將其免職,換了敢於犯顏直諫的權萬紀任齊州長史。李世民想如法再行,不想卻適得其反,且妄送權萬紀的性命,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聽聞李恪在安州的德政後,李世民感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內心深處一直以不能冊立李恪做太子將來繼承他的事業為最大的憾事。既然李恪沒有做太子的福份,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就盡力成全他在地方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吧。


    為了保持朝廷政局的穩固,保證李唐政權的延續,李世民在綜合權衡各種因素後為自己鍾愛的兒子們謀劃了一個在他看來是最佳的政治藍本:


    李承乾尚武,雖有腿疾,但不影響行走,既然已經以嫡長子的身份被冊立為太子,自己就應該全力支持李承乾鞏固太子之位,隻要李承乾安份守已,勤勉做事,將來繼承皇位後做一個守成之君是沒問題的。


    李泰尚文,自己就應該全力支持李泰把文學館辦好,由他自行招引飽學之士早日把《括地誌》編篡成功。同時在適當的時候,要敲打一下李泰,讓他不要產生非份之想,自己可從來沒想過要改立他為太子。


    李治年紀還小,乖巧孝順,還是要留在身邊親自撫養,自己雖說是一國之君,日理萬機,政務繁忙,但也是久為人父,舐犢情深,也希望身邊有李治相伴左右,盡享天倫之樂。


    把幾個最得意兒子的人生藍圖規劃清晰後,李世民頓感神清氣爽,精神百倍,這幾天天氣不錯,他突然很想出去走走,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前唿後擁,戒備森嚴地走出宮去,而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深入市井巷陌,走進尋常人家,感受一下大唐的繁榮富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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