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將備用銀針給我!”“快些!”


    葛潯討要了幾次後無果,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徒弟正盯著躺在桌上的少年怔怔出神。


    他一手指敲在少女的腦門上,疼得少女齜牙咧嘴,一臉委屈地掏出別在腰間的針囊交給了葛潯。


    葛老醫師拔下陸淨身上的七根銀針,這七根銀針已然失去了先亮銀色的光澤,變得烏黑發灰。


    葛老醫師指著銀針上無味的黑色汙濁之物,對他那還在揉著額頭的徒弟說道。


    “記好了,這是心濁之氣,我僅能用銀針幫助他排出體內極小一部分。”


    “這七根銀針都已經吸滿了心濁之氣,無法再吸入更多了。”


    而我現在用這備用的七根銀針再為他排一次心濁之氣,你好好看好好學,不許走神!聽到沒有!”


    葛老醫師語氣嚴肅,每到教導徒弟之時,他就沒了往日那般的和氣好說話。


    取而代之是一副嚴師的麵孔,治療墮入心魔的患者,治療方法實在是少之又少。


    現在自己所掌握的使用銀針吸取心濁之氣是為數不多的一種治療方式。


    而剩下的那幾種也許比自己這個方式的治療效果更好。


    但是也不知道過去了如此之久,那些藥方還有沒有保留在世上。


    也許失傳了也未可知。


    “好的,好的。”


    雖然燕芷蘭撅起小嘴,滿臉寫著不情願,但眼睛還是一刻都沒有往別處看。


    她目不轉睛地觀摩著葛老醫師的行針,行針的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漏下。


    陸淨好受了很多,眼前這些應該被稱為心魔的東西,終於不再來迴切換模樣,而是一直維持著眼前這樣邪惡醜陋的模樣。


    它們的身軀似乎比之前要透明了一些。


    “它們似乎虛弱了一些。”


    這在陸淨看來是個好兆頭,這也許是他戰勝心魔的一個好機會!


    陸淨還沒被心魔入體時,就聽到田試煉官說過,這是一種很特殊的鬼物。


    叫做幽濁心魔。


    “心魔,心魔。”


    “歸根到底,這魔是在自己心中。”


    陸淨想起來震雷卦將的那一句;皆是虛妄。


    陸淨感覺自己隱隱間觸摸到了大道的邊緣,也許破除心魔就在這關鍵性的一句話中。


    皆是虛妄?


    震雷卦將那一句話中的皆是虛妄指的是什麽?


    他指的是眼前這些扭曲可怖的心魔麽?


    還是說自己先前經曆的美酒佳人,金玉滿堂?


    這些都是虛妄,那什麽又是真實?


    “隻要找到內心的真實!我便能脫身!


    陸淨冷靜下來之後,忽然覺得這些纏住自己的心魔不再那麽可怕了。


    “真實!可什麽又是真實?”


    是那些年的練刀時光麽?


    陸淨想起了自己和高明就讀於靈減學院時,中午草草吃完午餐,便提刀揮汗如雨的情景。


    兩人躺在青草山坡上揉著因為練刀酸痛的肌肉,聊起對未來的憧憬,咧嘴笑個不停。


    這就是真實麽?


    還是那些與鬼物浴血奮戰的日子?


    在黃泉鬼物的圍攻之中毅然拔刀斬鬼,雷霆與疾風齊動,狂嘯且徐行。


    鬼物的爪牙貼著自己的臉龐劃走,身旁身負重傷的狼獠,活下去的希望渺茫。


    還有那陽光下的一抹倩影,站在樹下等待著自己的少女,兩人手牽著手離開靈減學院。


    這些也許才是真實。


    在痛苦交加中沁出的輕微甜味,在幹旱中找尋到的一捧甘泉。這才是真實。


    …………


    葛老醫師將最後一枚銀針刺入陸淨體內,開始著手萃取藥物。水萃煉藥之法,這是葛老醫師的絕學。


    他忙忙碌碌大半生,巧妙地運用坎水玄意,終於琢磨出了這個煉藥的方法。


    不需要火焰,也不需要煎藥的瓦瓦罐罐。


    隻需要一盆幹淨清冽的水即可。


    葛老醫師這迴就沒有硬逼著自己的徒弟學了。


    他這徒弟還未領悟坎水玄意,看了這些也完全不懂其中奧秘,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一日不領悟出坎水玄意,那麽就一日為門外漢,就隻是個外行。


    外行人頂多看看熱鬧,根本就沒法學會這水粹煉藥之法。


    葛老醫師先是用坎水玄意托起盆內的一攤水,將這一攤水凝成一團水球。


    接著有條不紊地將一樣藥材丟進這水球之中,這水球接觸到藥材的那一刹那,水球內部的水就開始透過藥材表麵,往深處滲透。


    當藥材被水完全泡發的時候,四五滴精純的黃綠色藥物精粹就從藥材中流了出來。


    而當這四五滴藥物精粹流出來之後,卻並未立刻溶解在水中,而是被水中的一個氣泡給包裹了起來。


    而流出精粹後的藥材就直接被葛老醫師拋棄了。


    照他的說法就是,這四五滴指甲蓋大小的藥材精粹的藥效比那手指大小的一塊藥材還要好。


    就按照這種流程走,不一會兒葛老醫師手中的水球中就有了數十滴藥物精粹,這數十滴藥物精粹被他以某種順序逐漸融合在一起。


    這樣一滴滴藥物融合著,藥物精粹的顏色也不斷變化,最後融合成一團亮綠色隻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藥液。


    而出乎意料的是,這藥液並不是給陸淨服用的,這藥液是用來清洗銀針上的心濁之氣。


    離火卦將都已經伸出了手準備將陸淨扶起來以便於他服藥。


    可不曾料到葛老醫師開始用這藥液洗起了銀針。


    銀針一接觸到藥液,上麵附著的黑色濁氣就開始溶解,銀針原本的銀色光華又顯露了出來。


    離火卦將隻得收迴了他那無處安放的雙手,有些尷尬的撓了撓下巴。


    “目前隻能用銀針拔出他體內微量的濁氣,來迴重複多次,積少成多,以達到理想的效果。”


    葛老醫師讓水球懸浮在身側,接著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緩緩出了一口氣,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大概再重複四五次,他的情況就能有明顯好轉了。”


    “不過他自己的心魔還得他自己解決,我隻是幫他把致命的濁氣排出了而已。”


    兩位卦將皆行了一禮,向這位高齡的醫者表示道謝。


    葛老醫師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我再幫他拔除兩次濁氣,接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葛老醫師話音剛落,陸淨渾身的濁氣就開始從他的七竅中往外噴湧。


    他體表的黑色直接消散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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