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軒陡然間覺得自己的雙腳被什麽東西給抓住了,接著整個人都朝前方摔去。


    他摔倒以後掙紮著試著爬起來,可是這一摔就像是把他剩餘的力氣全都用掉了一樣。


    他的雙腿根本動彈不得,無論他如何用力,下半身都紋絲不動。


    高冥先前號令的沙塵鬼絆倒了陳軒之後,還相當敬業地抓住了陳軒的下半身。


    陳軒的臉部先著地,五官和砂礫來了一個親密接觸,硌臉的砂礫劃傷了他的額頭,疼得他差點沒流出眼淚來。


    從小就活在他人的讚美中的陳軒,卻在黃泉裏受到了接連不斷的巨大打擊。


    “去死吧!去死吧!”


    陳軒幾近崩潰地揮舞著手裏的獵人匕首,他竭盡全力地伸長自己的手臂。


    可是他根本就夠不到那站在自己麵前的人形鬼物。


    葉文山一把抓住胡靈兒的手,想要拉著她離開,可胡靈兒完全不為所動,她反常地坐在了地上,開始調理傷勢。


    葉文山多次勸說無果,隻得自己獨自離去。


    高冥不太想這個有些固執但是本性不壞的老頭死在黃泉裏。


    他也讓這個老頭享受了和陳軒一樣的待遇。


    沙塵鬼抓住了老者的腳踝,可是葉文山的反應就比陳軒要大得多了。


    他手裏還拿著離火卦將的煙鬥,直接用煙鬥擊打中了纏住他腳踝的沙塵鬼。


    沙塵鬼發出一聲痛喝,鬆開了葉文山的腳踝。


    高冥看著越走越遠的葉文山,心中感慨良多,他明白就算自己再采取任何行動都攔不住這個老頭。


    葉文山對於鬼物的仇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的,他的親朋好友死在了鬼物手中,就連他的一條腿都是因為鬼物而瘸。


    高冥現在覺得讓這個老頭自行離去。不論生死,這都是最好的決定了。


    陳軒手裏的匕首揮動著刺向高冥,可高冥就剛好把握住了分寸,陳軒無論如何揮舞手臂,自己始終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


    高冥看著眼前這個年齡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


    他一腳踢飛陳軒手裏握著的匕首,陳軒也因為匕首的脫手而徹底放棄了掙紮。


    他趴在砂礫地上,額頭上的血流到眼睛裏,把視野染得猩紅一片。


    陳軒在靜等眼前的這隻鬼物把自己殺死,還有什麽事情是比等死更殘酷的麽?他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他放棄了,他徹底放棄了,麵對這隻人型鬼物,他覺得自己渺小如螻蟻一般。


    可是他等待了許久,意料中的死亡卻沒有降臨。


    “光這點痛苦就打算放棄了麽?”


    高冥蹲下來,血紅色的眼瞳和熟褐色的眼瞳對視。


    “磨蹭什麽?要殺便殺!這番羞辱我讓你感到很快樂麽?”


    陳軒歇斯底裏地咆哮著。


    “你們這些肮髒的,以折磨為樂趣,以鮮血為嗜好的鬼物!”


    他的這一番話似乎讓高冥有了一刹那的失神。


    高冥看了看自己被普斯繃帶纏住的雙手,苦澀而又自嘲地笑了笑。


    “死亡又算得了什麽?”


    高冥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地上的陳軒說話。


    他抓住陳軒的頭發,將躺倒在地上的陳軒給微微提了起來,不過由於沙塵鬼還在抓著陳軒的腳踝,所以現在陳軒可以說相當難受了。


    “你知道嗎!從靈減者變成鬼物才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


    高冥說完這句話後,鬆開了陳軒的頭發,陳軒的頭再一次砸在了砂礫地上。


    陳軒默念著高冥最後說的那一句話,他的怒火開始消散,原本緊皺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開來。


    他的表情從憤怒轉為一種詫異,最後歸於平靜。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了麽?”高冥打了個響指,沙塵鬼鬆開了對於的陳軒的束縛。


    胡靈兒也是一臉訝異的表情,不過胡靈兒的表情要更加複雜一些,她那訝異的表情中還摻雜著些許同情和憐憫。


    “你……的確和其他鬼物不一樣。”


    陳軒重新坐起身來,他接過胡靈兒遞來的先前被高冥踢飛的匕首。


    “可……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


    他沒有任何前兆地暴起一刀,刺向高冥的胸口,那裏的確是高冥鬼核的位置。


    “不要!”胡靈兒想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高冥的動作不急不緩,但是卻很及時。


    他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刺來的刀刃,兩指用力一抽,直接將陳軒手裏的匕首給奪了過來。


    接著高冥一記直拳狠狠地擊打在了陳軒的腹部。


    陳軒的身體因為痛苦而像隻蝦子一般地蜷曲了起來。


    “你何必自討苦吃呢?”


    高冥盤膝坐在了陳軒的對麵。


    陳軒的腹部一陣翻江倒海,高冥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這一擊不會傷害到陳軒的內髒,卻能讓陳軒最大限度地感受到痛苦。


    陳軒的心裏其實還是有所不甘心的。


    陳軒真的是因為高冥是鬼物,所以剛剛才會突然地襲擊高冥麽?


    並不全是。


    他不滿高冥居高臨下的態度,可自己又無力反抗,心中的怨氣無處發泄。


    因此在胡靈兒遞給他刀的那一刻,陳軒心中的屈辱翻湧上來,讓他失去了理智。


    …………


    許久之後,胡靈兒和陳軒還有高冥三人圍成一圈,盤膝坐了在一起。


    起初隻是胡靈兒發問,高冥負責迴答,陳軒也會穿插著問一些問題。


    高冥說出了一些在靈減者學院求學的經曆,以及自己的身世背景。


    還有就是自己如何身死成為鬼物的經曆。


    說到動情處,胡靈兒居然流下了兩行淚水,果然女性還是比男性更加感性和敏感的。


    兩人逐漸對高冥放下了防備。閑談之中,高冥將亡風穀的一些基本信息告知了兩人。


    陳軒和胡靈兒都麵露喜色,對高冥表示感謝。


    這樣的話,這趟黃泉的旅程兩人也不算白來了。


    “如果你們想親眼去看看的話,你們傷好了我可以帶你們去。”


    高冥讓胡靈兒和陳軒好好療傷,自己就守在兩人身邊,不會讓任何鬼物幹擾到他們。


    兩人再一次謝過,就抓緊時間開始了療傷。


    待到傷勢恢複了七七八八後,兩人告別高冥,離開了亡風穀,走上了返迴人世間的路途。


    高冥孤獨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胡靈兒的頭搖了搖,終是沒有迴頭。


    “唯有黃泉之風與我作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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