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呂產、呂祿並不是傻子,他們也很清楚各方勢力都已紛紛登台與自己較勁。劉襄起兵的消息傳來後,這倆人的確拉了份黑名單,準備幹些實在事。


    可事到臨頭,這倆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個優柔寡斷,一個膽小怕事,這種性格注定成不了氣候。


    更為關鍵的是,他倆瞪大四隻眼,也沒在老呂家人中找到一個適合帶兵的人,萬般無奈之下,把目光停留在灌嬰身上。


    灌嬰之所以能夠如此榮幸,完全得益於近些年來的表現。應該說,呂雉在世時,灌嬰基本上沒說過什麽話,其油滑程度不弱於陳平。


    鑒於他一貫以來的良好表現,最終呂家兄弟把他拉了出來,重掌兵權。然而,呂家兄弟並非完全信任這個人。


    灌嬰動身後,呂家兄弟下定決心準備殺人。為避免自己的動作,促使灌嬰和劉襄聯合,經過研究,他們把動手的時間定在了灌嬰和劉襄開戰之後。


    在這段時間裏,呂祿、呂產坐鎮南北兩軍,靜靜地等待著前方開戰的消息。


    而與此同時,陳平、周勃等人卻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很清楚,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那短暫的平靜。


    灌嬰雖然掌握了兵權,可遠水解不了近渴,一旦呂家兄弟真的動起手來,陳平等人也隻能坐以待斃,灌嬰最多趕迴來替他們收個屍罷了。要想活命,還得自謀生路。


    該有動作了,再等下去,隻能玩完。


    然而,又該如何動作?現在要權沒權,要兵沒兵,隻掛了個空頭名銜,能搗鼓出什麽名堂?


    這正是問題的症結所在。要想打破呂家的一頭獨大,就必須多少掌握點兵權,就算抄家夥幹架,也能找來一些幫手。


    僥幸的是,周勃目前依然戴著那頂“太尉”的帽子。這頂帽子太關鍵了,因為這頂帽子本身,就是軍權的象征。


    呂雉百密一疏,雖然架空了周勃,但沒把他從這個位置上拿下,為老呂家的敗落埋下了隱患。“安劉氏者勃也!”劉邦臨死前的這句話,真可謂一針見血。呂雉比較健忘,她搗鼓這麽多年,愣是沒想起這句話,竟把周勃留在了這個極其關鍵的崗位上。如此看來,呂家如果不敗,不單是對不起劉邦,連呂雉都對不起。


    雖然“太尉”是軍權的象征,但隻是個象征而已,周勃依然沒有軍權。不單如此,周勃現在連京城南北軍營的大門都進不去,更別說去調動兵卒了。


    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陳平、周勃等人對呂家兄弟是毫無辦法的。


    但是,現在沒辦法不代表以後也沒辦法,現在沒軍權不代表以後也沒軍權。機會在很多時候是被創造出來的。陳平終於找到了創造這個機會的突破口。


    所謂突破口,實際上是一個人,這個人叫酈寄。


    酈寄的名字很陌生,但他爹我們卻很熟悉——酈商。


    前邊介紹過,酈商和呂澤、呂釋之的關係極好。鑒於老一代的友誼,兩家的兒子們的關係也非常密切。其中,酈寄和呂祿更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朋友,倆人的關係幾乎要好到夥穿一條褲的程度。


    正因這層關係,陳平準備在酈寄身上做些文章。


    簡單點說,陳平希望酈寄能夠出麵,勸說呂祿交出南軍兵權。


    這似乎又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酈商雖然也算是“功臣”裏邊的數,但他和呂家的關係很好。更重要的是,酈寄和呂祿的關係如此密切,沒道理陪你蹚這灘混水。


    事實上,陳平也曉得這一層,但依然不妨礙在酈寄身上做文章。酈寄能讓陳平如此看得起,真不知道算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不幸。


    陳平沒去向酈寄套近乎,而是給他爹酈商發了個聚會邀請函。畢竟是多年的戰友,聚個會、喝點酒,再正常不過了。


    酈商這麽多年來,身體一直不好,基本不上朝,閑散人員一個,有酒不喝簡直對不起自己。


    因此,酈商來了。


    下邊的事情就有些滑稽了。酈商興高采烈地跑來後,根本就沒喝上酒,而被陳平直接綁了票。陳平連麵子工程都不做,直奔主題,的確有些不地道。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陳平現在哪有心情陪他喝酒?


    綁架了酈商後,陳平隨即通知他的孝順兒子酈寄來贖人。


    酈寄慌不擇路地跑來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貴為丞相的陳平竟給他來這一手。


    陳平給他開出了價碼:要麽你去遊說呂祿,要麽我們砍了你爹。


    酈寄很無奈,老爹被人家捏在手上,總不能見死不救。不得以,酈寄隻好硬著頭皮登場了。


    酈寄毫無辦法地拜見了呂祿,說了這麽一段話:“高帝與高後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呂氏所立三王(呂產、呂祿、呂通),均群臣議定,諸侯皆認可。今君為趙王而不就國,恐被群臣、諸侯所疑。若君和梁王(呂產,先封呂王,後改封梁王)與群臣盟約而就國,齊王定然息兵,群臣必將祛疑,君則稱王千裏而無憂。”


    酈寄的話真是太有水準了,不難想象這得拜陳平所教。既肯定了呂家的地位,又給他們找到了出路,還給了一些承諾,把話說的滴水不漏,忽悠人的水平可謂登峰造極。


    呂祿有些猶豫,但並沒有答應。送走酈寄後,他蝸在軍營動了一番心思,然後派人把酈寄的原話轉訴給了老呂家的人。


    呂家人一下子炸了鍋,有人認為這個辦法不錯,有人站出來堅決反對。在一片吵嚷聲中,呂家人的勝算越來越少。


    而呂祿卻如沒事人一樣,拉著酈寄時常出去狩獵遊玩。這種行為暴露了他的無知和無能,他也隻能混到這地步了。


    當然,並非老呂家所有人都是糊塗蛋,呂嬃就是極其聰明的一個。


    一次呂祿狩獵經過姑母呂嬃家門,想都沒想,直接進去拜訪。


    呂嬃見他進門,先是一愣,隨即大怒,說了這麽一句話:“為將而棄軍,呂氏亡矣!”然後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一邊罵一邊扔東西,把珠寶玉器砸了呂祿一身,“不替別人守此也!”


    呂祿嚇得趴在地上磕頭請罪,然後慌慌忙忙逃迴了軍營。


    這隻能說,老呂家人都是陰盛陽衰,如果呂嬃是個男兒身,也許西漢的這段曆史真的要改寫。但曆史沒有那麽多如果,讓呂產、呂祿這丁點水平保老呂家的周全,那是在難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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