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把鍾離昧養了起來,應該說他養的過程還是比較小心的。因為他知道,把這位兄弟留在身邊無疑是摟了顆炸彈,而不幸的是這顆炸彈的拉弦卻捏在別人的手上。摟不摟是自己說了算,可拉不拉卻由別人說了算。但韓信是個重感情的人,明知炸彈很危險,可還是義無反顧地摟了起來,他認為隻要保密工作做的好,這顆炸彈是不會輕易爆炸的。


    可事與願違,就在韓信收留鍾離昧的幾天後,一封密奏從韓信的王府大院直接送到了劉邦的案前。密奏的內容讓劉邦勃然大怒。劉邦從來沒對韓信放心過,因此他早在韓信身邊埋下了眼線,韓信的一舉一動,甚至夜裏睡那個女人,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而韓信卻自我感覺良好,他認為戰場上的能力完全代表搞政治的水平,而通過實踐證明,他差的還很遠,因為劉邦了解他的一舉一動,而他對劉邦卻一無所知。憑他這點搞政治的水平,還這樣肆無忌憚地玩火,不把他燒焦才是怪事。


    密奏上的內容,惹得劉邦熱情洋溢地把韓信的全家問候了好幾遍,最終他準備動手了,他要親自帶人過去,把姓韓的打的滿地找牙。可就在他準備動手之時卻又停了下來,因為韓信不比臧荼,這個人能力太強,聲望也高,更重要的是還很會打仗,如果上擂台pk,自己還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這種沒把握的事情,劉邦不會傻著臉去幹的。因此,劉邦準備先穩住韓信,更重要的是想再看看韓信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不能硬來,那就得動點心思。幾天後一道詔令下給了韓信:聞鍾離昧匿於楚地,務必搜捕緝拿。


    這道詔令很高明,既拿鍾離昧說事,又讓韓信感覺深受信任。這種打打拉拉的做法,劉邦玩的很順手。


    然而韓信的表現可有點欠佳,他的智商用到軍事上還行,要用來搞政治,隻能幫人家數錢。


    詔書來了,按理說韓信下麵要做的事情不過就是一道選擇題,要麽把鍾離昧交出去,要麽舉旗造反,隻是a或b的選擇而已,無論填上哪個選項,他可能都會走的更遠一些。可韓信的舉措很出人意料,因為他自己想了個答案填上去,並且標注了個c。


    韓信這個人,有取天下之術,而無取天下的器宇。他是一個極端機會主義者,絕不吃眼前虧,從他的胯下之辱、討封齊王等等舉措就能窺見端倪。他這種人的氣局不大,沒有泱泱仁者之風,沒有天下蒼生舍我其誰的大誌。和項羽比起來,他少了份豪氣;和劉邦比起來少了份恢弘。在潛意識中,總有一個寄人籬下的想法,總想因人成事,而不敢自創局麵。他無論是和項羽還是和劉邦比較,都差的不是一兩個檔次。


    這一次,他就犯了這個毛病。劉邦給他出的選擇題,把他折磨的昏頭轉向,睜著眼睛說瞎話。因為沒過幾天,他給劉邦送去了自己的答案:鍾離昧未在楚地。


    韓信的這個答案報上去後,劉邦真的生氣了。反相已明,再不動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就在劉邦撩胳膊準備動手之時,陳平攔住了他,並和他做了一番有關個人能力的探討。


    “陛下之兵優於楚軍嗎?”


    “不如。”


    “陛下用兵勝過韓信嗎?”


    “不能。”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劉邦很誠實,作為已經稱帝的老大,能這樣對自己加以評定,真的難能可貴。他從來沒有被衝動左右了自己的行為,項羽一生氣能去抹脖子,劉邦一生氣最多是罵句娘。劉邦能勝過同時代的所有人,絕不僅是機緣巧合。


    當然,陳平也不是閑的無聊來消遣劉邦,這位仁兄每次說的話都有殺人的內容,雖然聽起來和風細雨,但事實上卻是血雨腥風。


    陳平說話了,“陛下何不巡遊雲夢,在陳縣會見諸侯。韓信必以為天下無事,定會遠迎謁見,那時可乘機捕捉。”


    劉邦一聽,這些天來的怒氣漸漸消散,笑意重新浮現在了臉上。應該說陳平的建議真的太好,什麽叫兵不血刃,這個就是。老大外出旅遊,所到之處地方官不來拜會一下怎麽也說不過去,既然要拜會,就不會領著大隊人馬跑來。如此一來,那就有了充足表演機會。


    更重要的是,陳縣這個地方選的好,既在楚國邊界,又在韓信的勢力範圍之外,如果韓信獨自跑來,那就毫不客氣地一舉擒拿;如果韓信起兵造反,自己也不會陷入絕地,最起碼跑路方便。


    這步棋,簡直太高了。無論韓信反還是不反,都將陷入被動。


    幾天後,劉邦詔告天下:巡遊雲夢,會諸侯於陳縣。


    得到這個消息,鍾離昧一陣狂喜,這是刺殺劉邦的絕佳機會,因此他在韓信麵前大肆宣傳一下自己的刺殺方法、造反路徑。多日來的鬱悶一掃而光,慢慢有些高興起來,一高興就去喝酒,一喝酒就醉,這一醉就誤了大事。


    高興的鍾離昧迴屋睡覺了,而韓信卻猶豫了。此時韓信的心裏是五味陳雜,味味俱全。他對劉邦有些不滿,可似乎也沒什麽具體不滿的油頭。劉邦給了自己封號,劃給了自己地盤,並且還比較信任自己。雖然曾經奪過自己軍權,還讓自己搬過家,不過那些似乎都已不再重要了。縱然造反,一定會成功嗎?成功了自然是好,能像劉邦那樣四處顯擺,可劉邦的那個位置自己雖然很羨慕,但一直以來沒把當成自己的奮鬥目標。更為關鍵的是,造反失敗了該咋辦?失去王位,失去性命,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韓信不敢再想了,他有些後悔當初收留鍾離昧,這個人真的害人不淺。


    就在他愁苦滿麵之時,身邊的一個近侍說話了,“大王何不斬鍾離昧拜謁皇帝,必然無患。”


    這一句話,讓韓信突然有些豁然開朗。的確,這一陣自己的行為和言語都深深地受那個人的影響著,也正是他讓自己和劉邦的關係更加生分。是該做出決定了。


    而令韓信不曾想到的是這個近侍就是劉邦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暗探。


    鍾離昧酒醒後,本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決心,專心致誌地研究了一番造反套路,還很有創意地幻想了一把刺殺劉邦的場景布置,這一切讓他很興奮。


    就在鍾離昧興奮之時,韓信派人來請。鍾離昧高高興興地跟著侍從向大廳走去,另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是一條不歸路。


    鍾離昧興高采烈地來到了韓信麵前,人還沒有落座就聽韓信悠悠說道:“我考慮好了……”


    “何時動手?”


    “現在。”


    “太草率了吧?”


    “不草率,我的意思是要你的人頭。”


    鍾離昧愣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沒想到自己努力了幾個月,竟然是這麽個結局。他是無奈的,也是痛苦的,最終痛罵韓信一頓,過了一把嘴癮後,揮劍抹了脖子。


    韓信靜靜的聽完他長篇大論的問候,默默地看著他血灑當庭。待鍾離昧表演結束,他割掉了他的腦袋,向陳縣趕去。這一次他是徹徹底底向劉邦繳械,也實實在在要表示衷心,此時的他已沒有了任何想法。


    然而劉邦沒給他這個機會。


    當他向劉邦磕頭的那一刹那,衝過來幾個壯漢,二話不說就把他掀翻在地,然後結結實實地捆住,扔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囚車。此時的韓信才弄明白,劉邦旅遊目的就是為了逮他。


    他很後悔,要了朋友的性命,自己依然是這麽個結局,真還不如……


    他真不願再往下想。此時的他萬念俱灰,怨言滿腹。他說了句很經典,“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韓信一遍遍地說,最終很有創意地給這句話譜了個曲,饒有興趣地唱了起來。


    記得曾經就是憑借這張嘴叫來了夏侯嬰,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命,並成就了不世的功業,這一次他希望能夠再創奇跡。可惜他錯了,這一次他沒有叫來夏侯嬰,而是叫來了劉邦。


    韓信五音不全,歌唱水平一般,他的歌讓很多人受不了,最終劉邦親自跑到囚車跟前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別唱了,人告你反,並且反相已明。”


    這句話是劉邦對韓信的最終定性。我個人認為,韓信一點也不冤枉,雖然他一直以來沒有搗鼓什麽具體的反事,可他的心卻一直遊離在反叛的邊緣,自己的的玩火行為,最終引火燒身。


    但劉邦還是不忍心對韓信下手,因為這個人畢竟聲望太高,如若匆然下手可能會引來無數非議,甚至會招來更多不可預料的麻煩,因此劉邦還是放了韓信一馬,封他為淮陰侯,隨駕還京。


    十幾天後,劉邦將楚地一份為二,封劉賈為荊王,王淮東;兄弟劉交為楚王,王淮西;大兒子劉肥為齊王,王齊國七十餘城。


    拔掉了韓信,一連立三個同姓王,劉邦試圖以自己的方式將劉家天下領入正軌。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因為新一輪的造反*就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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