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吃飽喝足,比賽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鍾頭,他這才開始在地攤前邊溜達。別人淘寶,都是蹲在那細看,還有掏出放大鏡瞧的,而他則走馬觀花一般,每個攤前都是一掠而過,就好像那首詩裏所寫的:輕輕地我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而老山羊畢竟上了年歲,倆腿緊著捯騰,累得直喘粗氣。不過為了防止這個小胖子作弊,他還是咬緊牙關,死死跟在後麵。


    “楊老,今天有時間轉轉啊。”絕大多數攤主都認識楊子儒,平時也沒少叫這位老前輩幫忙鑒定東西,所以都格外熱情。


    楊子儒累得都沒有氣力說話了,隻是一個勁點頭。漸漸的,大夥也都瞧出點門道:楊老前輩緊盯著前麵那個小胖子,不用說啊,那個小胖子肯定跟楊老關係匪淺,難道楊老又收徒弟了,這是來鍛煉徒弟的實踐經驗?


    終於,在走出一百多米之後,八鬥哥停下腳步,彎腰在一個攤子上翻找兩下,然後手上拿起一個三足小鼎:“這個怎麽賣?”


    “正宗宣德爐,五十萬塊您就拿走。”攤主當即開始漫天要價。


    說話間,楊子儒也趕上來,氣兒還沒喘勻呢,就向那件器物望去,結果令他倒吸一口冷氣:好厲害的小胖子!


    雖然這個香爐並非是真正的宣德爐,不過也是清中期仿製的,是這個攤子上唯一還算有點價值的東西。想不到小胖子一眼就從幾十件東西裏麵把這個挑出來。這份眼力,楊子儒自認為都做不到。難道這個吃貨真是深藏不露?楊子儒心裏還是有點懷疑,沒準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看到大名鼎鼎的金陵楊。攤主連忙又是點頭又是遞煙:“楊老啊,不知道這位是您的晚輩,這件東西是明末的仿品,這位小朋友要是看中的話,給五萬塊的成本價吧。”


    從五十萬一下子降到五萬,算是給足了老山羊的麵子。而且五萬塊的價格,基本也就是這個香爐的市場價。所以老山羊點點頭,表達了對攤主的肯定。頓時把對方給美得笑逐顏開,就像是被老師表揚的小學生。


    可是八鬥哥卻高興不起來,他的啟動資金隻有五千,根本就不夠啊。而且就算買下來也不算撿漏。於是朝攤主嗬嗬兩聲,“朋友,這爐子是清朝的。”然後,又大步流星走起來。


    “楊老,到底是哪個朝代的?”攤主還是最相信老山羊。


    楊子儒也沒時間跟他磨嘰,隻是點了一下頭,就又急火火地追趕胖子去也。反倒是把那位攤主給晾在原地:這點頭是啥意思呢,是明朝還是清朝啊?


    等八鬥哥快把地攤的這一側走到頭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另外一邊背著手來迴踱步的金眼雕。而他的競爭對手孫叔涯正蹲在一個攤子前邊跟攤主講價呢。


    比賽開始的時候,規定兩個人先各走一邊,結果呢。胖子這邊都快到頭了,孫叔涯那邊則剛走了二三十米。其實,這才是真正淘寶的節奏呢。


    看到胖子倆手空空,金眼雕也瞪了他一眼,八鬥哥呢,就假裝沒看見。留神聽孫叔涯砍價。顯然,那攤主也認識這位是金陵羊的徒弟。他看上的東西當然非同一般。所以往天開價五百塊的一塊玉飾,價格直接攀升到五萬。


    彼此彼此啊——八鬥哥心裏總算事平衡了,這樣才公平嘛。


    於是繼續往前走,一邊走,八鬥哥心裏一邊感歎:現在擺地攤上的也一茬不如一茬,俺擺攤的時候,好歹有點真貨呢;哪像現在萬中無一啊!


    三百多米長的地攤很快走到頭,胖子依舊兩手空空,於是轉到另外一側,又走了不到半個點,就攆上了孫叔涯。從競爭對手身邊溜達過去的時候,八鬥哥還不忘刺激人家一句:“俺把你給超嘍——”


    對此,孫叔涯嗤之以鼻:這又不是跑百米比速度呢。於是揚揚手裏一個小葫蘆狀的東西,結果跟在胖子後邊的楊子儒立刻麵露喜色。至於金眼雕那邊,則明顯一臉的不爽。


    八鬥哥還真擔心這老頭一急眼,在他屁股上使勁踹一腳。於是趕緊開溜,走得比剛才還快了幾分。而老山羊此時心裏已經底氣十足,所以腳步也顯得輕快許多,竟然沒叫胖子給落下。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八鬥哥雖然又碰到幾件真東西,隻是攤主都開價太高,無利可圖,眼看時間都快到下午兩點五十了,胖子依舊是兩手空空。


    至於跟著八鬥哥轉悠一下午的老山羊,心情則比較複雜。雖然他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的徒弟孫叔涯最後會勝出。但是這一路走來,他心裏也對這個小胖子重新定位:眼力絕對高明,看上的那幾件東西可以說是這條地攤街上最有價值的幾件。件件都是一矢中的,還能說人家是蒙的嗎?


    可惜的是,因為他一直跟在身後的緣故,攤主全都是獅子大開口,所以小胖子才沒能撿漏。


    不過,這個小胖子也夠壞,在最後的半個小時裏,幾乎每個攤子都拿一個物件來問價,估計這些贗品都會被攤主認為奇貨可居,最後肯定要鬧笑話。


    眼看著比賽時間所剩無幾,八鬥哥似乎也自暴自棄了。他第二次來到剛才的那個小吃攤,嘴裏嚷嚷一聲:“老板,有啥好吃的,每樣都給俺上點,別白來一迴啊!”


    攤主是個中年大叔,對於胖子這種食客,是他最歡迎的了,嘴裏答應一聲,手上就開始忙活,什麽雞絲澆麵,薄皮包餃等等,一樣一樣端上來。


    胖子邊吃邊讚:“大叔,這手藝絕了。肯定是祖傳的!”


    攤主樂嗬嗬地點頭:“聽我爺爺說,我家的祖輩,當年在這秦淮河上也算一號。秦淮八豔知道吧,李香君了,董小宛了,最喜歡吃我家的小籠包子!”


    周圍的食客也都笑了,這事就是聽一樂兒,千萬別當真。隻有八鬥哥朝攤主挑起大指:“大叔,想不到您還是名門之後。失敬失敬——你說這個籠屜,沒準就是當年李香君點小籠包子時候用過的呢。要不咋這麽香呢。不行,俺說啥也得留作紀念,大叔你開個價吧。”


    “送你啦!”一番話說得攤主心花怒放,他心裏最有數。這籠屜還是去年他親手弄的呢,估計李香君是沒這個福氣用嘍。


    其他人也紛紛跟著打趣:“胖兄弟,我家有武則天用過的尿盆呢。”


    “我家還有當年老子騎青牛過函穀時拄的拐杖。”


    “秦始皇當年穿過的龍袍要不要?”


    胖子哈哈大笑:“都要都要,然後俺披著秦始皇穿過的麻袋片,手裏拄著老子用過的拐棍,另一隻手端著武則天用過的尿盆,嘴裏再念叨幾句,大爺大奶給口吃的吧——”


    頓時笑倒了一片,胖子本來就是個小民。所以最能跟這些普通人打成一片。老山羊也跟著樂了一陣,然後這才咳嗽兩聲,提醒胖子比賽時間已到。該走人了。


    八鬥哥從兜裏抽出幾張紅票子扔在桌上:“大叔,今天這頓飯吃得高興,這根擀麵棍留個念想。”一邊說著,一邊從麵案上抄起一根又粗又長的擀麵棍,上麵沾滿了白麵和油漬。


    “我都說送你啦,哪能多收你錢呢!”攤主大叔又樂嗬嗬地給胖子退迴來兩張紅票子。末了還用包裝袋給胖子裝了幾屜小籠包,“我就不給你找零了。”


    胖子抓抓後腦勺。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大叔,你先別收攤,等一會俺還領人迴來吃!”說完,這才一步三晃的跟在楊子儒身後。


    “難道這根擀麵棍有什麽名堂?”楊子儒人老成精,仔細瞧了瞧胖子手中耍弄著的擀麵棍,不過表麵全是油麵,瞧不出是什麽材質,隻能看出來有一二尺多長,鵝蛋粗細,在胖子手裏耍得輕飄飄的,應該不是什麽名貴的木質。


    到了約定好的會合地點,是劉老的漱玉齋,專門晶瑩玉石類器物。這些評判團的成員喝了一下午茶,早就膩歪得不行,看到正主迴來一個,立刻都圍攏上來。


    “俺老孫去西天取經,結果沒錢送人事,又兩手空空迴來啦!”八鬥哥手裏的擀麵杖耍了一陣棒花,到了這時候,還有心思窮歡樂呢。


    好在大夥對他的期望值本來就不高,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麽失望。正好金眼雕也領著孫叔涯進門,於是全都圍攏上去:“老孫今天是白搭了,我們還是看看小孫的吧?”


    孫叔涯嘴裏謙虛著,但是眉宇間的傲氣卻顯而易見,他也隻是淘到了一個物件,是寸許長的葫蘆,被大夥爭搶著鑒賞。


    “不錯,這件翡翠葫蘆是老物件,所以是老坑種。可惜的是有些缺失,旁邊還應該睡著福豬。”劉老是這方麵的專家,他的話當然也很有權威性。


    這個翡翠葫蘆花了孫叔涯三千塊,最後大夥給出的估價則是十二萬,算是撿了一個大漏,就連金眼雕也點頭認可了這個價格。


    “老金啊,其實這個小胖子還是不錯的,隻不過今天運氣不好,才叫我的徒弟占先,承讓承讓。”楊子儒老臉容光煥發,不管怎麽說,被金眼雕壓了大半輩子,今天總算是沾了徒弟的光,揚眉吐氣一迴。


    其他人聽了,都以為是老山羊給金眼雕留麵子,這才順便誇了小胖子幾句。常打眼更是酸溜溜地說道:“要不怎麽說楊老會做人呢,表麵是誇人家的徒弟,結果自己的徒弟贏了,豈不是更厲害?”


    孫叔涯也麵帶得色,朝胖子拱拱手:“小師弟,承讓承讓——”


    “慢著,俺的金箍棒還沒鑒定呢——”八鬥哥將擀麵杖在空中掄了兩下,唿唿生風,嚇得孫叔涯直往後躲:這家夥不會是輸急眼了想要動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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