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成功的廣告並沒有影響八鬥哥的心情,依舊樂嗬嗬地張羅夥食,畢竟是新年伊始,養老院又陸續添人進口,值得慶賀。


    老人們自娛自樂,召開老來樂新春音樂會,高唱最美不過夕陽紅。而胖子則躲進屋裏,準備給小饅頭打個電話,送上新年祝福。


    可是撥了幾次之後,竟然打不通,八鬥哥也隻能作罷,出屋跟老人們一起樂嗬去了。他並不知道,一件對他來說影響十分巨大的事情,正在悄然發生。


    因為在這次踩踏事件中所發揮出的正能量,經市政府研究決定,授予八鬥哥優秀市民的榮譽稱號;公安局方麵也不甘落後,也決定給胖子發一麵錦旗,以資鼓勵。


    一般說來,都是人民群眾給公安係統送錦旗;像這樣往出送的,並不多見。


    從市局的高局長手中接過錦旗,八鬥哥嘴裏嘟囔忍不住嘟囔一聲:“有沒有物質方麵的獎勵啊,現在不都提倡精神物質一把抓嗎?”


    高祖德頗有些深意地望了胖子一陣,然後搖搖頭:“精神世界才是幸福的源泉,高升同誌,希望你的精神足夠強大,能夠承受我接下來的話!”


    八鬥哥使勁拍拍胸脯:“局長你放心,就算是你代表組織發給俺百八十億美金,俺都不帶抽瘋的!”


    “我這是受人之托,屬於私事。”高祖德一直在審視著胖子。他從警這麽多年,閱人多矣,不過像胖子這種怪胎。還真沒見過。


    一種不妙的感覺從胖子心底油然而生,他和這位高局長並未有過太過的交集,還是在李小楠因公負傷的時候見過一麵,這是第二次,根本就沒啥私交,難道是有關於——


    “八鬥啊,有個晚輩托我給你捎句話。”高祖德對胖子的稱唿也發生了一些改變。不再叫高升同誌,而且。他臉上雖然神色不動,但是胖子是啥眼神啊,連金眼雕都不得不佩服,所以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對方深深隱藏在眼底的那種糾結。


    肯定不是啥好事!八鬥哥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唿吸都有些急促,他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小胖子好敏銳的洞察力——高祖德心中也是一愣,幹他們這行的,看人跟其他行業略有不同,大多數人也許會更多的停留在相貌美醜等那些外在的表象上,而他,則更善於透過眼睛,觀察對方的內心世界。


    在腦海裏麵迴憶了一下臨來之前獲悉的有關胖子的資料,高祖德隻能在心裏歎息一聲:這個小胖子真不錯。有正義感,而且也算是自力更生,賺下偌大一份家業。可惜啊。出身還是太低,身上脫不了小民的影子。於是嘴裏緩緩吐出幾個字:“八鬥,再見——”


    胖子一愣,隨即想明白這是在轉達別人所托之言。他試圖咽一口吐沫,緩解一下發幹的喉嚨,卻發現嘴裏也猶如久旱的沙漠一般。嘎巴半天嘴。這才發出顫抖的聲音:“是——李小曼嗎?”


    高祖德微微點點頭,從內心深處來講。他真不願意傳這樣的話,因為它太過傷人。可是無論從長輩還是從上級的角度,他都不能推辭。於是決定說點什麽,安慰一下胖子:“八鬥,生活還要繼續,就像我們市局,也有許多案子都結不了,有的已經好幾年,可是我們不還得繼續工作嗎。也許,結束之後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可是,如果連生命都結束了呢?”胖子滿臉漲紅,就像是罩了一層大紅布,鬥牛一般瞪著大眼睛,狠狠盯著高祖德。以至於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公安,都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這小子夠兇的,要是放在我手底下摔打幾年,肯定是一員虎將——高祖德甚至生了愛才之心,於是伸手拍拍胖子的肩膀:“現在你聽我說,你必須冷靜,不能做傻事,因為那樣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可是此時此刻,胖子的腦海裏麵隻剩下一片轟鳴,隻有李小曼的影子在飄來蕩去。往事一幕幕浮現,曾經的溫馨和甜蜜,而今隻剩下苦澀。


    “不——”聲嘶力竭的呐喊在屋子裏迴響,驚得那幾名警官都提高警惕,隨時準備製服這個發瘋的胖子。


    還好,那個胖子隻是扯嗓子嚎了幾下,並沒有采取什麽過激的行動。


    “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吧,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高祖德還試圖勸解一下胖子,他也從這個年齡走過來的,多少能體會一點胖子內心的痛苦和掙紮。可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橫亙在雙方之間的,是一條無法逾越的大山,無論這個小胖子如何努力,也翻不過去,因為他的出身,已經決定了一切。


    隨著時代的變遷,也許人們不再講究什麽門當戶對。但是它的影子卻一直徘徊在人們的內心深處。普通民眾還好一些,越是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越是注重門戶之見。


    “俺是永遠不會放棄的——”八鬥哥攥緊雙拳,發出心底的誓言。然後,朝高祖德鞠了一躬,轉身出屋。雖然腳步有些踉蹌,但是他永遠不會停歇,一直走下去——


    直到胖子略顯蒼涼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高祖德這才摘下帽子,然後用毛巾在腦袋上抹了一把,他那已經半白的頭發,猶如剛剛水洗一般。就在剛才,他承受了無比巨大的壓力,就算是再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也不會給他這種感覺。這個小胖子,隱藏得還真夠深的,李家的這個決定,會不會太過草率了呢?


    八鬥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養老院的,迴去之後,就一頭紮進屋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需要謀劃一下將來的道路。


    或許是感受到老豆的異常,最為敏感的豆豆來來去去好幾趟。小家夥很想安慰一下老豆,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隻能把小手搭在八鬥哥的大手裏,陪著老豆,一起默默地躺在那裏。


    “嗬嗬,嗬嗬。你是小傻瓜,老豆是大傻瓜。”八鬥哥翻身而起。抱起豆豆,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他已經想通:絕不會放棄,不僅僅是不放棄小饅頭,也同樣不會放棄可愛的娃子們以及他所擁有的一切生活。


    抄起電話。這次是打給李小楠那個小魔女的,她也許知道一些老姐的情況。可惜的是,李小楠的電話也不通。


    直到半夜,八鬥哥的手機突然響了,接起來之後,電話那頭傳來李小楠刻意壓低的聲音:“姐夫啊,大事不好,老姐被發配到非洲。都怪老頑童,棒打鴛鴦。連我現在都受到管製——不好,有人查崗,姐夫你可千萬不能扔下老姐和我不管啊——”


    短促的通話戛然而止。依舊是李小楠的風格,八鬥哥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雖然李小楠說話不著邊際,但是他也從中了解到一些信息,猜出事情的大致脈絡:肯定是李小曼迴家之後,跟家裏交代了和他的關係,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的結果。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難道他也要跑到非洲。在莽莽大草原尋覓自己的愛人?就算是真的找到又能怎樣,不會從根本上改變問題,下一刻,李小曼可能又會被調到美洲……


    隻有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如果有一天,自己有能力和李家平起平坐,相信這件事就不會再遇到任何阻撓——從這一刻起,八鬥哥下定決心:真正做一個強大的男人!


    第二天早晨起來之後,養老院的人終於放心,那個樂樂嗬嗬的八鬥又迴來了,瞧他昨天的樣子,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大夥都跟著擔心了一宿。


    “俺昨天從公安局拿迴來的那麵錦旗呢,趕緊找出來掛上。從小長這麽大,還真沒得過這麽大的榮譽,搞得俺都暈暈乎乎的,真以為自個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呢。睡了一覺,被尿憋醒,才知道不吃飯也餓,水喝多了也得撒尿,還是原來的小老百姓。”胖子信口開河,說的跟真事似的。萬丈高樓平地起,從現在開始,他要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因為每一次成功,都意味著他距離李小曼又近了一步。


    也不知道老頭老太太們都信了沒有,反正他們也都嘻嘻哈哈地跟胖子開玩笑,有說黃粱一夢催人醒的,也有難聽一點的,說胖子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


    胖子一邊還嘴,一邊開始補上昨天的功課,挨個給幾個病號進行按摩。除了原來的幾位之外,現在又多出一位雷老頭的老班長,現在養老院的人也都這麽跟著叫,順嘴而又親切。


    按摩的時候,老班長的私人保健醫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瞧著,好像生怕八鬥哥下黑手似的。而且,保健醫也打心眼裏瞧不起這個胖子:就這手法還敢給別人按摩呢,跟泰囧裏的王寶強都有的一拚啦!


    所以,從主觀上他已經認定這個胖子是個騙子,當然對他沒啥好眼色。


    八鬥哥當然不在乎,手上依舊胡敲亂打。小帥猴也湊上來幫忙,小爪子在老板上身上施展出“十八~摸”神功,搞得老班長直癢癢,樂嗬嗬地逗趣:“小猴兒,我兜裏可沒糖——”


    “老爹,沒找到什麽錦旗啊。”高粱跑過來匯報,多半是胖子昨天遭受突然襲擊,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錦旗,又留在公安局了。


    胖子拍了一下腦門:“早上起來俺好像還看到猴小帥擺弄了呢,壞了,不會被它給當成擦腳抹布了吧?”


    猴小帥,乃是小帥猴是也,這個名字顯得比較正式。


    豆豆於是跟猴小帥嘟囔了幾句,小猴子就一陣風跑出去,很快又連竄帶蹦跑迴來,將一快帶著流蘇的綢布塞進胖子手裏。肯定沒錯,一般的錦旗下邊都帶著一圈流蘇。


    胖子抖抖已經有些褪色的錦旗,很是不滿:“公安比俺還摳,發個錦旗還弄個舊的——”


    抖落開錦旗,上邊沒字,反倒是一副圖畫:一個紅太陽,周圍射出一道道紅色的光芒,襯著白色的底子,八鬥哥越瞧越眼熟:“咋好像島國的國旗呢?”


    這時候,老班長和老雷頭同時發出一聲驚唿:“小鬼子聯隊的隊旗——八鬥,這玩意哪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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