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推了一下病房的門,卻沒有推開,又咣當兩下,結果發現從裏麵鎖上了。胖子這下可急了,後退兩步,肩膀猛地撞到門上,二百斤的衝擊力啊,房門啪的一下大敞四開。


    雪白的床單上綻放著一朵鮮豔的紅花,看起來是那麽觸目驚心。鮮血是從小張的手腕流下來的,她竟然割脈自殺啦——


    “快去叫大夫!”胖子踹了馬封侯一腳,馬封侯踉踉蹌蹌向前跑,嘴裏大唿小叫:“救人啊——”


    八鬥哥兩步衝到病床前麵,伸手抓住小張的手臂,用力攥住,纖細的小胳膊被他的大手牢牢箍住,血流漸止。


    “萌萌啊——”張大嬸撲到閨女的身上,放聲大哭,然後,胖子就看到兩串淚珠,從小張的眼角流下來,左邊的淚水,都滲進包紮傷口的紗布內,很快浸濕一大片。


    很快,一群醫生和護士就跑過來搶救,索性割脈的時間很短,假如不是八鬥哥和猴子來探病,張大嬸在走廊裏麵再呆上十分八分的,恐怕就真沒救了。


    縫完傷口之後,穿著潔白大褂的女大夫將張大嬸叫出屋,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數落起來:“你們家屬是怎麽護理的——還有醫藥費又欠了兩千多,再不交就停藥。”


    “幼兒園不是交押金了嗎?”張大嬸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


    “一萬塊押金早就花完了,幼兒園的負責人說小張是臨時幫忙,能拿出一萬塊還是出於救死扶傷的人道精神呢——趕緊交錢去,還有剛才的搶救費,一起劃價!”女醫生交代完畢,就匆匆而去。


    張大嬸靠在牆上,身子慢慢癱軟下去,要不是為了女兒,她早就活夠了——


    在病床前,胖子就像一個大哥哥,把手摸在小張的腦門,嘴裏輕聲說著:“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過去。傻丫頭啊,你還有白發老娘,還有很長的人生道路,一朵花,總要開個夠之後才肯凋謝吧……”


    看著張萌萌緊閉雙眼,一串串淚珠滾落,馬封侯張張嘴,卻終於沒有說話,隻是將兜裏的銀行卡掏出來,默默遞過去。


    “放心吧,錢不是問題,俺們剛賺了15萬,夠你看病的了。等臉上的傷好了,萌萌還是那個愛說愛笑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八鬥哥依舊輕聲細語,仿佛這點錢對他來說,輕如鴻毛一般。


    隻有馬封侯知道:出來這幾年加在一起賺的錢,也不到這個數的一半啊。


    嗚嗚嗚——萌萌終於大聲痛哭起來,似乎這些日子的苦楚,都在這一刻爆發。


    “聽哥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你的心裏還有希望!”八鬥哥知道肯定沒事了,萌萌全部釋放之後,絕對不會再幹傻事。


    馬封侯蔫吧唧的削了一個蘋果,萌萌接過來小口咬著,剛剛斷線的眼淚疙瘩又淌下來,陌生人的溫暖,最暖人心。


    這時候,一陣敲門聲傳來,猴子拉開門,一台攝像機正對著他。猴子連忙伸手捂住鏡頭:“你們想幹啥!”


    “這裏是張萌萌老師的病房吧,我們是電視台的,要對張老師舍身救人的先進事跡進行采訪。”說話的是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子,說話幹脆利落,應該是位記者。


    “你——你是何——何——”馬封侯一激動,就是叫不上這位常在市電視台露麵女記者的名字。


    “何田田——”女記者很優雅地笑了笑,然後帶著攝像師進屋。


    “何大記者,名記啊,不過您來的好像有點不是時候,萌萌剛手術,不適合接受采訪。”八鬥哥的胖臉上掛著一絲嘲弄:早幹啥去了,這事在全市都引發轟動,要是早點宣傳一下,保不齊就有人獻愛心啥的,萌萌至於憋屈得自殺嘛!


    名記——何田田皺皺眉,對這個死胖子的印象壞到極點,不過作為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記者,她還是感覺到來自於對方的那種抵觸情緒。淡淡一笑,何田田開口道:“我是今天從外地趕迴來,聽到這件事,就馬上又趕到醫院,連一口水都還沒喝呢,萌萌,不介意給姐姐一個蘋果吧。”


    要不怎麽是記者呢,一句話就打開局麵,馬封侯樂顛顛送上一個蘋果,而八鬥哥也站起身:“何記者莫怪,萌萌剛才割脈自殺,幸虧發現及時,要不然就危險了,所以俺們都有點心急。”


    “我理解,可是萌萌你為什麽要自殺呢?”何田田的手在身後很隱蔽地一擺,攝像師也立刻開始工作。


    何田田的職業嗅覺很敏銳,這件事絕對不同尋常,起碼這個切入點就很特別。


    聽胖子和張大嬸講完事情的經過,何田田也差點忘記自己是一名記者,心中就像被塞進去一大團棉花,堵得慌。深吸幾口氣,平複一下心情,這才詢問起幼兒園門口的那一幕。


    這個八鬥哥最有發言權,連細節都一點不拉。等他說完,何田田又追問一句:“您是親眼目睹了這場事件的經過嗎?”


    胖子抓抓頭發:“那個歹徒就是俺打死的,因為這個還進了拘留所,現在還是取保候審呢。”既然有記者在場,八鬥哥當然也要倒倒苦水,有時候輿論的力量還是很大的。


    采訪過程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何田田看到萌萌一臉倦容,這才結束。輕輕拍拍萌萌的腦袋:“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


    然後又跟胖子握握手:“我們還要采訪其他一些當事人,這件事我們想做一個追蹤報道,全麵關注事件的經過,麻煩之處,還請見諒。”


    “你是俺見過最棒的記者。”八鬥哥也不忘迴捧一句——那啥,事實也差不多,畢竟到目前為止,八鬥哥接觸到的記者,隻有何田田這一位。


    等攝製組離開之後,胖子就在醫院的取款機裏麵提出兩萬塊錢交給張大嬸,那張卡也塞進張大嬸兜裏。張大嬸的嘴一個勁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出了醫院,已經過晌午了,胖子拍拍肚皮:“猴子,俺請客,吃刀削麵去,俺要來大碗的!”


    馬封侯咂咂嘴:“十五萬啊,頓頓吃刀削麵,一輩子都吃不了!”


    “瞧你那點出息,俺可不想一輩子吃刀削麵。”胖子扳著猴子的脖子,走進醫院斜對麵的一家山西刀削麵,拿出當年武二郎在景陽岡喝酒的氣魄,一連氣吃了三大碗。


    今天經曆的事情雖然一波三折,但是最後很痛快啊。


    無錢一身輕,胖子溜溜達達轉悠迴家,一開門,拉布拉多小黑就衝上來,大腦袋一個勁往他懷裏紮。


    “咋個意思,有點熱情過度。”胖子眼睛在院子裏麵一掃,然後就看到一隻髒兮兮的小白狗,低眉順眼地望向他。


    在小黑的大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行啊,你小子都知道拐騙良家婦女了,不過眼光實在不咋地,一瞧就是流浪小母狗!”


    小黑嗚嗚兩聲,然後就低頭扯八鬥哥的褲腳子,愣是將他拉到那個小白狗前麵,然後胖子就看到那隻狗的肚皮上有一條大口子,皮肉腐爛,裏麵都化膿了。


    胖子揉揉小黑的腦袋:“你呀,還真能給俺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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