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沒有一絲的響聲,安靜得出奇,他的心髒依舊在“咚咚”跳動,就像一麵鼓,隨時應對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突然出現的“她”。樹木微動,月色更顯得微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冷氣讓葉江川哆嗦了一下,不遠處的塔高高聳立著,一切都顯得如此的冷寂蕭索。


    丁淑嬌那張變化的臉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不由自主地左右看了看,微動著的樹影,冷寂的塔。


    心中覺得這個景色有些可怕,他狂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冷不丁冒出來的聲音,差點把葉江川嚇得背過氣去。


    前麵的路口,分出岔,形成一個“y”字。


    熟悉的那個她不時何時已經站立在那裏,向他頻頻地招著手,“來呀!雲生!過來呀!”


    “淑嬌!”


    她淺談地笑了。


    “雲生!”


    “淑嬌!”


    他怎麽努力也看不清她的臉,突然想起,她的臉已經是沒有的了。


    他的頭脹得要命,有一種氣球將要爆破的感覺。繼而,他像著了魔一般,似乎是被一隻看不到的手牽著,癡呆呆地向她走去。


    他走得太慌,一不小心碰到了什麽,定睛一看,是那棵老槐樹。


    “雲生!來呀!過來呀!”


    女人扭動了下腰枝,朝著他溫柔地說。


    他一隻手扶住了樹,了那女人一眼,楞了一會兒。


    “親愛,快過來!我們走左邊這條道兒!”


    她極慢地向他挪了兩步,嘴張著,“雲生,我的雲生!快過來!我在等你,等得我好苦,看,終於把你等來了!”


    葉江川的扶著樹的手指突然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生生地發疼,他縮迴手,才發現,手指破了,血滴了下來,滴到地上,長出了幾株藍色的花朵,那些淒美的花,色彩淡淡的,若不留神,會以為是地上的光點。


    “雲生!你怎麽不走了?”


    “雲生!”


    “雲生!”


    黑幕中,那個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紅色影子步履輕飄地在他前麵的路口來迴移動,嘴裏好像還在念叨著什麽。


    葉江川屏住唿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陣陰涼的風襲來,刺激著他有些困頓的大腦。


    牛毛般的雨絲飄了下來。


    紅色影子已經足夠讓他清醒。他仔細一看,發現這個鬼魅般的女人在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的旁邊居然還有站著一個身材碩長的男人,那男人渾身透著一股學者氣質。


    這不是林陳和許阿琪嘛!


    他們麵對麵,相視無言。


    突然,許阿琪的一隻手伸了出來,似乎抓住了林陳的手。


    “啊!”


    葉江川聽到了什麽東西被擠碎的聲音。


    那力量好像不是一個女孩子的,許阿琪的身體傾斜著,她要拖著林陳往後走,往那個“y”左邊的路上走。


    林陳很麻木的樣子,不喜悅,也不難過,不前進,也不後退,不主動,也不反抗。


    “林陳!我不想離開你!”許阿琪似乎在嘟囔著,“難道你舍得離開我嗎?”


    林陳說:“不舍得啊!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呢?我帶你迴去好麽?”


    “我迴不去了,我們隻有向前,向前,還有可能在一起!”


    “向前走?會是什麽呢?”林陳問。


    “就是,成為我現在的樣子!”


    “你現在是?”林陳困惑道。


    許阿琪拉著他的手,“跟我走吧!不要問我這個問題,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許阿琪是死了的啊!


    葉江川猛然迴過味兒來,大聲喊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兩個人很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葉江川。


    “許阿琪!你在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離開了!”葉江川想都沒想地說道,“你讓他跟你走,你會害了林陳!”。


    許阿琪愣在了那裏,瞪大了雙眼,側過頭來,迷茫而無助地望著他,麵部的肌肉觸電般地抽搐了幾下。


    “不!”


    “是真的!你已經不在人世了!”葉江川強調著,他知道這種明確的信息傳遞對於許阿琪來說有些殘忍。


    “我?我不在人世了麽?”


    葉江川看出她的臉上瞬間湧現的驚異,恐懼和失落感。


    “對的,是出了車禍。”


    “我已經死掉了?”


    葉江川不忍直白地說出答案,便說:“你如果愛他,愛林陳,你就應該放手!放手!人鬼殊途!舍得放手才是對他的愛!”


    許阿琪好像是聽明白了,她麵容呆滯,靜靜地看著林陳,慢慢鬆開了手。


    就在葉江川終於鬆了一口氣兒的時候,他看到許阿琪一把又將林陳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林陳像個僵直的木偶一般,神色呆滯,任其擺布。


    的聲音刺激著葉江川的耳膜,他的頭腦是清醒的!他說:“林陳!不要待在那裏,快離開她!”


    林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便執拗地迴道,“不!我不要離開她!”


    “許阿琪,你這樣是會害死他的!”


    說這話的時候,葉江川感到自己的雙腿被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不!”


    許阿琪固執地擁抱著林陳,扭頭對葉江川說:“他是我的!我的!”


    我的!這兩個字如同錐子刺在了葉江川的心頭。


    我的!好熟悉的兩個字!


    丁淑嬌這樣對他說過,不隻一次是對他說過。並且,好像她對自己的所有權會一直延續下去,一世又一世,直到令他恐懼,令他窒息。


    美好的愛會這樣,因為執著,無法穿越生與死,而會變味兒?


    葉江川質問著自己,可他無法給出答案,他那被恐懼占居的大腦是混沌一片,絲毫沒有頭緒。


    雨水從牛毛變成了瀑布,生生地拍打著他的頭,他的臉,他的身體。


    雨水聲中,又傳來了那個令他毛骨悚然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無奈,長長的聲音。


    “哦!--”


    仿佛黑色的妖魔張開了血盆大口,沒準兒還露出了尖利的牙齒。


    “林陳!快跑!跑!跑!”


    漫長的無聲的靜寂。


    “賣小金魚兒嘞!”


    窗外,忽然傳來的一聲長長的,尖利的吆喝叫賣聲,把他從恐怖的噩夢迴憶中個倏地拉到了現實世界。


    他迷迷朦朦地睜開了眼睛,心裏暗暗慶幸著,那隻是個夢。


    不過,很快他又


    擔心起來,這究竟是不是隻是個夢呢?


    他有些不甘心地伸出了雙手,在空中張牙舞爪地來來迴迴舞動了幾下,似乎在努力揮去所有的恐懼和不悅。


    桌上的鬧鍾很合時宜地“嘀鈴鈴”鳴叫起來。


    他伸手關了鬧鍾,懶洋洋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獨自坐在床沿上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兒。


    丁淑嬌,他默念著這個名字。他已經不止一次默念這個名字了,也不止一次夢中遇到她了。他曾夢中與她相擁,那**蝕骨的滋味,讓他骨軟筋酥,幸福得差點兒暈眩過去,他鼻子裏似乎還能聞得到她那醉人的體香,嘴唇邊也好像還殘留著她的蜜吻。


    還是這個女人,卻在這個夢中以一個他無法接受的恐怖麵孔出現。


    而死去的許阿琪的出現讓他為林陳深深地擔心起來,她會不會是另一個丁淑嬌呢!


    許阿琪對林陳說了這兩個字,我的!


    丁淑嬌也對他也說過這兩個字,我的!


    陽光從百葉簾的縫隙裏透射進來,在潔白的牆壁上塗了斑斑駁駁的光影。


    外麵的天氣真好!太陽真好!


    葉江川心裏清楚,他曾經是愛著那個女人的。


    這份愛五味俱全,淒苦,美麗,綿長,而現在,卻令人感到特別恐懼。


    前世的那個女人,身材高挑苗條,肌膚白膩潤澤,五官精致漂亮,氣質也算是嫻雅,言談溫婉。他能記得他自己,確切地說是他的前世,柳雲生,義憤填膺地為她鳴不平,說像她這樣的女人,一次次地嫁給了錯誤的男人,一個花心不珍惜,一個愚癡老朽,實在是太不值了。他發誓會給她真的幸福。他發誓會永遠愛她,生生世世地愛她。不過,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在發誓的時候是否是真的認真的。


    而今,她癡情地來找他了。


    愛還是那份愛麽?她還是那個她麽?


    曾經的愛,現實的恐懼,兩種極端的感情一同湧上心頭。


    接受,還是離開?


    他忽然想到了沙士比亞的那句名言,生存還是死亡。


    在出了一會兒神之後,葉江川跳下床,穿衣,洗漱。


    施工隊裏的領導已經給他安排了新的任務,明天就要迴去上班。


    難得今天還能有一天的閑暇,他要好好放鬆一下自己。


    洗完臉,他特意照了照鏡子,自己還是那副模樣,挺拔的鼻子,機靈的眼,劍般的眉毛,紛亂的碎發,外加一臉的疲憊。他左右轉動著腦袋,認識地審視著自己的相貌,麵部輪廓還算完美,倒也還算得上是不那麽太帥的帥哥兒一枚!葉江川很努力地朝自己幹笑了一下,做了一個鬼臉兒,居然把自己給逗笑了。


    不知自己的前世那位柳公子又是何種模樣!他倒是真的挺好奇!前世的自己究竟好在哪裏?讓這位前世的二少奶奶如此癡迷。


    他朝著鏡子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那女人一次次地提示過他,他是屬於她的。不過現在看來,她的擔心並不多餘,因為葉江川還是要去見另一個女人的。他答應過白梅梅,和她一起吃個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個夢攪亂了他的心思,反而讓他現在迫切地想見到這個新認識的女人,想和她聊聊關於夢,關於她,或者關於她的孩子,順便也想欣賞一下她嬌好的容顏,優雅的舉止,甜美含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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