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充斥著她的全身,白梅梅緊張得無法唿吸。


    牆壁上的時鍾在滴滴答答地走著。


    白梅梅看著走廊那邊關閉的臥室門,更加不安起來。若隱若無的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不斷傳來,用極其蠱惑性的語氣對她說:“過去啊!過去啊!”


    她被這種可怕的幻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想著孩子在臥室中,白梅梅更加緊張起來,母性的本能讓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她必需這樣做。她安慰自己,潼潼是自己的孩子,她沒有理由胡思亂想,這樣下去隻能徒增恐懼,並且毫無意義,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確定孩子是安全的!她停在了門口,臥室的房門悄然無聲地為她打開了。臥室裏和往常沒有什麽兩樣,被重新粉刷過的牆壁,家具物件有條不紊地擺放在原地。


    “媽媽!”聲音來自床下。


    白梅梅俯身撩開床罩,見潼潼趴在床下的木地板上,抬著腦袋正怔怔地望著自己。看著孩子神色正常,並無大礙,她微微舒了口氣。


    “淘氣!下麵多涼呀!幹嘛躲在這裏?”


    “媽媽!我怕!我感覺好像是有什麽東西鑽到了我的身體裏!”


    什麽東西鑽到身體裏?


    白梅梅不禁微微一怔,“不怕!有媽媽在,就不用怕了!來,我先把你拉出來!”


    很快,白梅梅將潼潼從床下拽了出來,幫他撣著身上的灰塵,說:“剛才,你為什麽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媽媽?看得媽媽怕怕的!”


    潼潼並沒有迴答。


    “媽媽在問你話呢!”


    潼潼搖頭,奇怪的是這個動作一直在持續,他的頭越搖越厲害,整個人也似乎不正常起來。


    怎麽迴事兒?


    白梅梅僵了一秒,“潼潼,你怎麽了?”


    “喘不上氣!”


    他開始痛苦地抓自己的頭發,“是什麽東西在我的腦袋裏!好難受!”


    “什麽東西?”


    正當白梅梅困惑之際,潼潼陷入了可怕的痙攣之中,渾身戰栗不止,白梅梅緊緊抱著他也無法讓他安靜下來。


    “媽媽!我疼!頭疼!”


    潼潼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讓白梅梅更加驚惶失措。她想起了外麵還坐著的幾個朋友,就大聲喊著:“快過來呀!你們快過來呀!快幫我打112急救電話!”奇怪的是,她向他們說的話,連她自己都無法聽得到。當然,也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過了一會兒,潼潼總算平靜下來,他扭曲詭異的臉龐讓白梅梅不寒而栗。他在她的懷中像是睡著了,眼睛卻沒有完全閉上,而是開了一條縫隙,似乎是什麽東西強迫他睜著眼睛,注視著白梅梅。


    白梅梅安慰自己,也許隻是神經緊張吧!


    她輕輕地抱起潼潼,將他放在了床上。


    走出臥室,來到客廳,她看到幾個男人還在閑聊,卻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她試圖和他們說話,請他們幫助將孩子送到醫院,卻無人理會。她好像對於他們是空氣般地存在,她在那裏,卻沒人能知道!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她想起了她曾經關注過的媒體報道中靈魂出殼的種種表現...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看來,一切都是徒勞和無用的,最後她不放心地將自己重新移迴了臥室,移迴到孩子的身邊。


    白梅梅小心翼翼地幫孩子合上了雙眼,他的臉頰通紅,摸摸他的額頭,有些燙,她安慰著自己,潼潼的一切不正常的反應,可能是因為快發燒了吧!


    白梅梅從衣櫃中找出幾件換洗的衣服,準備自己將孩子送到醫院裏去。


    一迴頭,她的目光怔住了,潼潼肚子上的衣服鼓出了一大塊。


    白梅梅慌亂地解開他的上衣,發現在潼潼的肚臍眼中居然長出一朵巨大的花兒,花朵大開,泛著閃亮亮的藍色,有一個嬰兒的手掌那麽大。


    此時的潼潼,全身僵硬,雙手緊緊抓在了一起,握成的拳頭,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像從地獄裏出來。她不能確定潼潼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一種極端的恐怖占據了白梅梅的心靈。


    那藍色的花還在生長,空氣中彌滿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孩子的皮肉似乎成了這花的土壤,滋養著它在不斷地長大,並且它還在不斷地抖動,給人一種潼潼因為忍受不住痛苦而痙攣的錯覺。


    白梅梅顫抖著


    從抽屜中翻出剪刀,她發瘋般地用鋒利的剪刀一下又一下剪斷那盛開的花朵,她不停地刺著,剪著,卻悲傷地發現,那巨大的藍色花朵根本就是剪不斷的,剪下的部分很快就重新又長好,並且越剪,它好像長得越快,越大。


    她驚恐地發現,想和這個東西做對抗是多麽地困難。


    母子連心,白梅梅感受得到潼潼的痛苦。她聽到了孩子的呻吟,沒有任何起伏的聲線,就像喪鍾一樣長鳴,那聲音一聲聲刺激著她的耳朵鼓膜,能讓人發瘋,她甚至決絕地想要將手中的剪刀刺向潼潼,幫他解脫,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腐臭的氣息更加濃烈,幾乎令人窒息。


    白梅梅想抱住潼潼,在媽媽的懷裏,他會舒服一些。她已經無法將他抱住,他好像長在了床上,根本動彈不得。那花的蕊已經長得很長,就好像是岸邊樹木上垂落下來的柳條一樣,又像是幾條盤錯的蛇。潼潼的身體,在被它吸食著,它還在肆意地生長中,這樣下去,孩子會被吸幹成隻剩下一張皮的!


    “我可憐的孩子啊!救命!”


    她的唿喊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她知道,林陳他們是根本聽不到的!


    絕望之中,她聽到女人的尖笑聲!還有..一陣聽不出來是什麽的噪音,噪音過後,傳來嗬嗬哈哈咿咿啊啊聲音!屏息細聞,聲音飄進她的耳朵,她聽懂了那聲音的大意:他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白梅梅發瘋般地跪倒在地,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她隻有認輸,隻得甘拜下風,向著不知的敵人認輸。


    “什麽我都答應你!隻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前麵是門,關閉著的門,白梅梅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的身體匍匐前行,理智已經被打破,那環繞在耳邊的聲音就像是千年的海妖誘惑尋寶的船員的歌聲一樣,曼妙而且致命。


    “他是我的!”


    “是的!我知道!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她感到手腳受困,低頭一看,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輔了一層黑色的東西,是頭發!在沒有將她纏緊之前,她要盡快逃離。虛幻的歌聲連著呻吟聲從床的方向傳來,如同一張看不到的網,將她緊緊包圍。


    白梅梅一步步地費力向前移動著自己的身體,在推開房門的一刻,她下意識地迴了一下頭,看見一個麵色慘白,長發披肩,身穿黑衣的女人,站在孩子的床前,正用死魚般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房間的門開了。


    白梅梅驚叫著,用盡全身之力,向房門外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隻金黃色的蝴蝶飛進了她的眼簾,奪目的紅色,金子般的黃色的光芒交替著在白梅梅的眼中閃動,她緊皺了一下眉頭,睜開了雙眼。


    “嗨!你怎麽了?”


    林陳,葉江川,胖子圍在她的身邊。


    她輕挑雙眉,四周掃視了一下,自己家的客廳,一切如故!


    此時,她正斜靠在客廳中央的舒適的沙發裏,幾個朋友坐在自己的左右,正目不轉睛地,好奇地看著自己,像是看著一個博物館裏的文物。


    “救命!”她聲音顫抖。


    “救誰的命?”胖子一頭霧水地問。


    “救命!快!救救我的兒子!”


    “你兒子?他在哪兒?”


    白梅梅用手指著臥室的方向。


    幾個人怔了一下,林陳最先反應過來,起身衝了過去,胖子和葉江川也跟了過去。


    但很快,他們就迴來了。


    葉江川攤開雙手,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說:“那房間裏根本就沒有人!”


    “沒有人!”胖子一邊向迴走,一邊跟著說。


    “有!我的兒子!他發高燒了!躺在床上!還有一個穿黑衣的女人!”白梅梅依然指著那房間。“我兒子的身上還長著一朵藍色的花,腐臭無比!”


    林陳一屁股坐在了拐角沙發上,上身前趨,安慰道:“我們檢查了幾個房間,沒有人!白小姐,別緊張!發生了什麽?你慢慢說,有我們呢!”


    白梅梅說完剛剛在臥室看到的一幕,依然感覺得到後脊背發涼。


    “我喊叫你們,沒有人迴應!”


    “沒有人聽到啊!”胖子緊鎖眉頭站了起來,在房間中來迴踱了幾步,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事兒,還把白小


    姐也卷了進來,孩子更是無辜。”


    “我們看見你徑直去了洗手間,很長時間沒有出來,後來洗手間的門被你推開,你就撲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林陳說。


    葉江川跟著補充道:“我們就坐在這裏,沒有看見你去過臥室!也沒有聽到過你的唿喊啊!”


    白梅梅強打精神坐了起來,“難道說,我說的僅僅是個幻覺?”


    林陳說:“也許是吧!但你說的那個穿黑衣的女人,我們幾個已經和她打過幾次交道了!”


    “有個聲音不斷地向我重複說!”白梅梅補充道。


    “那聲音說什麽?”林陳問。


    “他是我的!”


    “他是衝我來的!”葉江川道。


    白梅梅疑惑地側過頭對葉江川說:“她這麽說,‘他是我的,永遠是我的!’,難道說,她指的那個‘他’就是你嗎?”


    葉江川仰頭長長地唿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也許是吧!連累了這麽多的人!”


    “別這麽說,也不全是因為你,還有我呢!她恨我!就是沒有你,她也是會來報複我的!”林陳說。


    “看來,我們剛才的猜測沒錯!葉江川和白小姐在一起估計是讓那個髒東西吃醋了!”


    幾個人正說著,白梅梅的手機響了。


    “嗯!..什麽?..好!媽,你別著急,我這就趕過去!”這個電話讓白梅梅神情慌亂起來。


    “怎麽了?”胖子問。


    白梅梅將手機放迴包裏,從桌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說,“我兒子在醫院,高燒不退,我媽都急瘋了,我得趕快趕過去!”


    “啊?你兒子真發高燒了呀!”胖子驚異得嘴巴張得老大。


    葉江川披上自己的外衣,“什麽也沒說了!我們一起過去!”


    幾個人動作迅速,很快便下了樓。


    外麵車水馬龍,和來時的情境完全不一樣。


    林陳左右看了看,說:“是這條馬路,但比剛才來時熱鬧了不少呀!”


    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市兒童醫院,快!”說著,幾個人鑽了進去,林陳又問:“師傅,最快需要多長時間能到?”


    “十分鍾吧!”


    “十分鍾?這也太快了吧!”林陳說。


    “還有嫌快的?”司機有些不解。


    “嗯,不是!我是說,這麽遠的路,隻需要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到,這讓我很意外!”


    “本來就沒多遠呀!”


    “我們從郊區進城還至少需要四十多分鍾呢?怎麽這麽快!我們要去的是市兒童醫院,您不會搞錯吧!”


    “怎麽會搞錯!我們根本就不需要進城啊!我們就在城裏,都不會出城的。我開車開了十多年了,這點路還不認識!”


    白梅梅關好車門,車子啟動。


    “這個司機師傅說的沒錯!從我家到兒童醫院就十分鍾。”白梅梅說。


    胖子動了動身子,說:“你們倆個往那邊兒一點兒,這裏就我胖,還讓我坐在後座上!真是擠死我了!”


    “人家女士坐前麵!胖子你就別爭了!照顧女士是紳士風度,懂嗎?”


    “嗨!葉江川,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胖子沒有危害性啊!林陳,你說說,對不對!”


    林陳思索著什麽,一時被點了名字,這才反應過來,就說:“嗯,沒聽明白!”


    “林陳你是聽得明白,裝糊塗!我胖子,胖!沒錯!可是,葉江川呢,人說紅顏禍水,我看帥哥兒也是禍水,你看你把那黑衣女人給迷的,前生今世都來找你,找你還不算,還連累這麽多人!”胖子說完,用眼睛餘光掃視著葉江川。


    葉江川無奈地說:“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又不是我讓她來的!”


    林陳打斷了他們,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你們兩個有聊無聊啊!”


    他好像又想起來什麽,對白梅梅說:“白小姐,就是說你家住城東,我們來的時候卻向西一直開到了你家!對吧?”


    “嗯!”


    “真是邪了門兒了?”胖子自言自語地說。


    “是呀!全是莫名其妙的事!”


    林陳不想去咒罵和怨恨,他隻需要一個答案,給許阿琪的死一個說法。他搖下了車窗的玻璃。


    外麵,空氣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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