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家


    階下石子鋪就的甬路蜿蜒,綠柳蕩漾,花團錦簇,牽藤引蔓,累垂玲瓏,一帶池水,遊蕩其中,讓整個礦家宅院於富麗堂皇的同時,又充滿靈性。


    走在前麵的孟家貴停下腳步,迴過頭來,看了柴蘭英一眼。


    “她真的會來?”


    “礦太太說了,已經請了!對方也已經答應了!”


    “那就好!看來,礦太太還真的很上心啊!”


    “那是!我們是多年的交情了!”


    孟家貴沒再說話,嘴角上揚起一絲笑意,繼續向前走去。


    下午三點,礦家的小廳裏,孟家貴西裝革履,粗壯的脖子上打了個紅色的領結,此時,他正很紳士樣地,舒服地靠在沙發上,手中捧著一本雜誌,眼睛卻在四處環顧著。


    孟家貴知道今天是幹什麽來的,他無心地瀏覽著雜誌,心裏迴味著前兩天的那個夢境。


    夢裏的她是個時髦女郎,看到了他就直接走了過來,脫下墨綠色的旗袍,露出的酥胸高高聳起,迷得他大張著嘴巴老半天都合不攏,而後,她又穿上了一件長絲絨的睡衣,一條衣帶在纖細的腰上打了個結子,屁股一扭便消失了。


    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枕巾居然被他的口水弄濕了一片。


    因為見到了她,他知道了對一個女人的朝思暮想是什麽滋味,他決定,一定要把這個柳府的千金娶到手。


    “先生,那邊酒席已經擺好了,您請上座吧!”


    下人躬身,伸出手臂作邀請狀。


    孟家貴隨著人群步入了主廳,進門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冗自一人坐在角落裏,擺弄著桌麵上的花束。


    “佩珠姑娘你也來啦!”


    孟家貴疾步上前,臉上堆著笑意。


    但見柳佩珠微微抬起頭來,愣了一下,白淨的臉上,黑漆漆的大眼睛,兩道柳葉眉,眉梢微向上翹起,秀氣的鼻翼十分動人,荷色的嘴唇,新樣式的披頭短發,有意思的是身上穿的那件墨綠色的旗袍,居然和他夢中的一樣。


    “這位先生是?”


    片刻的停頓,柳佩珠抿嘴一笑。


    “想起來了?”


    孟家貴問道。


    “孟家公子!對,我們見過麵的!”


    孟家貴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佩珠的旁邊,說道:“姑娘一看就是個聰明人,腦子真好!”


    “你的記憶也好,一下子就能認出我呀!”


    “哪裏是我的記憶好,是姑娘超凡脫俗的氣質令人過目不忘!”


    聽到這般的誇獎,柳佩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迴道:“先生真是過獎了,我哪裏是您說的那樣!”


    周遭人聲嘈雜,她扭頭看到眾人已經落座,便對孟家貴說:“賓客們都已經就坐了,我們先去吃飯吧!”在柳佩珠的印像中,這個孟家貴雖說長相平常,甚至有些臃腫,但也不招人厭煩。


    “好的!”


    礦太太邀請的幾個朋友,太太們居多,柳夫人與柳佩珠是礦太太親自上門送上的請柬。柳夫人明白礦太太的心思,上一次的柳府壽宴上,她就留意過那個孟家的公子,但後來聽說他已經娶了妻室,這叫她有些失望。柳佩珠已經老大不小了,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晚嫁不如早嫁,何況又不是她親生的。


    “喲!柳夫人!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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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蘭英今天妝扮得很入時,一身藏藍色的旗袍,右手右腕上晃蕩著一隻褐色的瑪瑙手鐲,有意無意地搖晃著手帕,看見柳夫人和柳佩珠便笑臉相迎地走了過來。


    “是啊!好久沒見了!”


    “喲!嘖嘖!這佩珠姑娘越發是漂亮了!怎麽今天柳老爺沒來?”


    “給風吹著了,在家裏臥著呢!”


    “天有些轉涼,年紀大了可要小心身體!啥時有時間,到我府上坐坐?我們家貴呀..”


    “娘!”


    一旁的孟家貴聽到大太太提起他,就急忙打斷了她的話。


    “宴會都開始了,你就快點入坐吧!”


    他朝柳夫人和柳佩珠笑著點了下頭,就把柴蘭英叫走了。


    宴會開始。


    柳佩珠環顧了一下,堂皇富麗的大廳內,吊著藍色精巧的大宮燈,上麵微微顫動的流蘇,配合著閃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藍色的帷幔。


    “看見沒?這就叫富麗堂皇!”


    柳夫人手裏握著酒杯,看著杯中蕩漾的深紅色的葡萄酒,小喝了一口,繼續對佩珠說道:“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喜歡看小白臉兒,看呀看不夠,後來才明白,小白臉有什麽用?嫁人就要嫁到這樣的人家,以後的生活就是盡享榮華富貴,吃香的,喝辣的,日子過得舒不舒坦,自己知道!女人年輕也就那麽幾年,可要看對了人家!你覺得那個孟家公子怎麽樣?”


    “哎呀!您在說些什麽呢!”


    柳佩珠垂著眼,小聲說道。


    “我說的,不管你愛不愛聽,都是對你好!我是想明白了,趙小雙是俊氣的後生,可是好看能頂飯吃嗎?好看能頂衣穿?趙小雙人不錯,我也喜歡,可是你要是真的跟著他,喝西北風去呀!”


    “您快別說了!叫人家聽到!叫人家笑話!”


    柳夫人四下看了看,輕聲說道:“佩珠呀,那個趙小雙自從上次離開柳府,已經很長時間了,再也沒有見過他,你有他的消息嗎?”


    柳佩珠的手指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良久,垂下了眼瞼,“沒有!”


    柳夫人歎了口氣,說:“我就說嘛!你爹和你哥說得對!小白臉就是靠不住,說不準跑到哪裏沾花惹草去了!我早就看出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別說你,連我也喜歡,所以我就讓你們見了一麵,不過我有些後悔。”


    “後悔什麽?”


    “後悔給他一次機會!讓你的心放不下這個人!看來,我的擔心還是對的,你不是還在想著他麽!佩珠呀,你聽我說,這一見鍾情的事兒最是不靠譜,他可以和你一見鍾情,也可以和別的女人一見鍾情,這麽長的時間也沒有他的消息,他早就把你給忘了!”


    柳夫人的話,讓柳佩珠心裏一陣悸動。


    “況且我們是什麽人家,他,一個窮裁縫,你還指望他給人家做衣服掙的那兩個小錢養活你?就算能養活你,也是苦命,起早貪黑的,掙的是辛苦錢!我說你呀,就別等他了!”


    “哎呀!快別說了!今天是來吃飯的,這麽老多的人,萬一讓人家聽到多難為情呀!”


    “這有什麽難為情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有些事兒早作打算,男人和女人就是那麽迴事兒,等熱火氣兒過去後,過日子是實在的,到時候可就真的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所以說要嫁一定要嫁一個富貴人家!”


    (本章未完,請翻頁)


    富貴人家!


    富貴人家有那麽重要麽?


    其實,柳佩珠是真的很想趙小雙,跟他在一起,她就開心!


    他曾經告訴她許多的話,關於他自己,他的想法,他的快樂和悲傷。


    他的話,她都愛聽,她都記得,而且舍不得忘掉。


    在柳佩珠眼裏,趙小雙是一個可愛的人,他溫情脈脈的眼睛,像冬日裏的太陽,她就願意被太陽曬著,溫暖地曬著,在太陽下歡笑,在太陽下閉著眼睛睡去,哪怕從此永遠不再醒來,她也願意。


    可是,趙小雙去哪裏了呢?


    他為什麽說和好好的,明明答應了自己,卻失約那場音樂會?


    他為什麽不再出現了?


    她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就連一丁點的消息也沒有。


    想到這裏,柳佩珠的心底一片落寞。


    “佩珠!”


    柳佩珠輕抿著嘴唇,目光呆滯。


    柳夫人發現佩珠對她的話似乎沒有反應,放下筷子,麵露不悅。


    “你是怎麽啦?我的話你是要記住的!”


    “嗯,知道!”


    柳夫人的眼睛朝孟家貴掃了過去,用胳膊肘捅了捅柳佩珠,輕輕言道:“我發現那個孟家公子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他一直在向你這邊張望啊!他長相也還過得去,雖說沒有裁縫俊氣些,男人嘛!有錢,愛你是最重要的。孟家是咱們這裏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和我們柳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他們家的雲裳綢緞遠近聞名,如果你嫁到他們家,是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喲!”


    柳夫人的這張嘴,嘮叨起來真是沒個完。


    柳佩珠也不想再說什麽了,隻是聽著,低垂著眼睛,沒有作聲。柳夫人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


    “怎麽?不舒服嗎?還是為了那個趙小雙?多情總被無情傷,這麽個窮裁縫,不值呀!”


    “沒事兒!”


    柳佩珠淡淡地說,小心翼翼地剝著手裏的蝦皮。


    說她不舒服,倒好像是她為了裁縫害了相思病似的,她有點莫名的生氣,是氣柳夫人呢?還是氣趙小雙呢?應該都有吧。


    “沒事就好!”


    柳夫人瞥了她一眼,用手關懷地在她的頭上摸了摸,道:“看你的樣子不對,別是著了涼了,喝一杯酒去去寒氣。”說罷,她拿過酒瓶在柳佩珠的酒杯子裏倒上了滿滿的一杯紅酒。


    今天用的是西餐,柳夫人還不太熟悉,盤下的白巾被弄髒了,她就把它翻了過來,重新鋪好。


    礦太太看到了,便繞有興致地給大家介紹起了西式用餐。


    “我也是頭一次吃這種玩意,說的不好,也隻知道個大概,這個白色的餐巾,如今不興塞在衣領下,也不是放在胸前,而應該攤在膝蓋上,如果敬酒,是要迴敬的,要起立,喝了酒,拿叉子叉菜,吃的時候不能伸出脖子迎菜肴,而是要用叉子或勺子慢慢送進嘴裏。”


    “洋人的吃法真是活受罪呀!”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大家哄笑成一片。


    坐在餐桌對麵的孟家貴悄悄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在主人的招唿下,大家祝過詞,碰過杯,又講過話,舞會便開始了。


    音樂響起,幾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在暗淡迷離的燈光下,開始被摟在了幾個紳士老爺們的胳膊上,酣歌恬唱,舞姿妙曼,香氣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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