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曠無人煙的山林中,除了天上的月亮和這個小茅屋中的這麽一點若隱若現的光,恐怕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光源了,周圍一片死寂,偶有不知名的鳥兒的叫聲,給大山中的茅屋平添了一絲淒清。


    茅屋顯得極其簡陋,中心是一小堆快要熄滅的柴草,偶有木柴燃燒發出的“霹靂啪啦”聲。昏暗的光線中,可以看到茅屋頂已經破成了篩子,除了椽子,看不到屋蓋,倒像是用席子隨意鋪在上麵,角落裏散放的也是木頭和柴草,如同肋骨一般。許多木料都壞掉了,被蟲子,老鼠齧空了的樣子。屋內布置極其簡陋,無桌,無椅,隻有一張褪了色的破舊的氈毛鋪蓋鋪在地上。


    “道士,你帶我們兩個來這樣幹嘛啊!葉江川他還不知去處呢!”


    道士並未說話,而是蹲在地上,用木棍捅了捅那一小堆燃燒的柴草,轉身拾了把柴火,一根根地放進了火裏,隨著小火苗跳躍,小茅屋頓時暖和了起來。


    胖子見道士並未理會自己,便學著林陳的樣子席地而坐,等著道士說話。


    山裏的草多,蚊蟲自然也多,“嗡嗡”地在飛來飛去,幾個人不住地拍打著落在身上的蚊子。


    “早就聽說老莫口這地方的蚊子厲害,今天算是領教了!我們大老遠跑到這裏是來喂蚊子的了!”胖子拍累了,見總也拍不完,索性不拍了,一臉無奈地說:“本來,我還帶了風油精,被葉江川要走了!”


    道士將手中的蒲扇遞給了胖子,胖子接過蒲扇,又四下拍打了幾下。


    道士也一同合衣而坐,指著地上的水葫蘆,對胖子說:“這裏,簡陋,也沒有什麽可以招待你們的,葫蘆裏有水,渴了可以喝。”


    “哦!”


    胖子的肚子大,團坐的姿勢讓他很不舒服,就向邊兒上靠了靠,靠在了一堆幹柴草上,仰靠的姿勢讓他感覺舒服了一些。


    “道長,你就住這兒?”


    道士含笑點了下頭。


    見那道士半天又不言語,胖子按耐不住地說:“道長,你倒是說個話啊!林陳,你怎麽也不說話!你們兩個倒都是悠然自得啊!咱們還不趕緊去找葉江川,跑到這個茅屋裏幹嘛啊!這荒山野嶺的,人煙稀少,會不會有野曽都不好說!他都老半天不見蹤影了!你們真坐得住啊!哎,咱們沒吃飯還撐了,閑了,在這兒安營紮寨,講故事還是聊家常?葉江川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道長大人,您不會耍我們哥倆吧?”


    道士將手中最後的一根柴草送進火堆,拍了下手,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野嶺天黑早,林中夜霧濃重,光線昏暗得很,你們也還餓著肚子,心急可以理解,但是這大黑山的,你說怎麽找啊?”


    “嗨!你..”


    道士冷不丁的一句話,聽得林陳和胖子麵麵相覷。


    胖子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扯著道士的衣袖,氣兒不打一處來。


    “道士,你這還真是要耍我們玩兒嗎!你問我們,我們問誰去呀!你不知道怎麽救他,那還把我們帶到這個破地方來幹嘛?這不是耽誤事兒嘛!”


    “你這麽著急找他做什麽?”道士說。


    這個問題又讓林陳和胖子聽得是瞠目結舌。


    胖子怔了一下,抬手指著道士,憤憤地說道:“你這道士!你說救他做什麽!看來,說不準你就是和那六指詭異女人是一夥兒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林陳,我們上當了!”


    林陳感覺莫名,也跟著站起身來,生氣地對道士說:“你真的不知道救他做什麽?我們不救他,他會死在這深山裏!”


    道士微微一笑,搖了下頭,冷靜地,緩慢地吐出了四個字:“他不會死!”


    林陳說:“你怎麽知道他不會死?他要是真的有危險怎麽辦?那可是一條人命啊!握在了鬼怪妖精手裏的一條人命啊!開什麽玩笑!”


    山裏的風吹得茅屋的門“吱吱”作響,道士起身掩好木門,轉身道“這世上的萬事萬物,自有其命數,天地分兩極,兩極生四儀,天地造化使然,有生就有死,生生死死無窮盡也。像我們修道之人,終日煉丹,也是為有朝一日能與天地般長生不死,但能辦到的人卻很少。既然早早晚晚終將有一死,恐懼也是沒有用的,還不如好好享受生命,享受愛情!”


    這一席話,說得胖子和林陳都有點搞不清東西南北了。


    “享受什麽愛情?”林陳疑惑道。


    “對啊!道士,你在說什麽呢!”胖子跟著說。


    “他們本就是一對相愛之人,她是愛他的,並不會加害於他。她在陰陽界苦苦地等了他那麽久,這陰陽界的相遇已經是非常可憐了,何苦要立馬把他找迴來?讓他們相聚吧!”


    道士的這一番話,把林陳和胖子都給說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終。


    “你究竟是什麽人”林陳試探著問。


    “我乃紫雲天陸一真人!”


    “你說什麽?你就是那個陸一真人?”


    林陳聽到這個名字,不覺一振,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


    “陸一真人?”胖子不解地問道,又看了看林陳,說:“陸一真人咋啦?你怎麽這麽激動?”


    林陳顧不上迴答胖子的話,起身走過去,一把握住了那道士的手。


    “我可是把你給找到了!我就說呢!老天爺不會讓絕我!會給我一條活路的!”


    林陳感覺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此刻,這份激動的心情隻有他自己能夠明白。


    是啊!自從雲福寺遇見那個算命先生以來,他幾乎日日都活在一份看不見,摸不著的恐懼之中,死亡的魔罩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他隻記住了這個名字:


    陸一!


    算命先生曾對他說過,除非他能遇到他的師傅,陸一,否則他無處可逃!


    林陳對著道士,單膝著地,拱手言道:“道長!我不知道源於什麽孽緣,雲福寺算命先生說,我和我的女友都將不久於人世!為此,我找了你許久!今日才有緣相見,你要救我們啊!”


    道士似乎早有所知,隻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快起來吧!”


    “你若不答應,我就一直跪在此地!不起來!”林陳說。


    “我會盡力!但貧道功力並不高!我也不好說,是否就一定能幫你們逃離死地!你還是起來吧!”


    道士說罷,起身上前,將林陳攙扶了起來。


    胖子看糊塗了,歪著腦袋仔細打量著道士,對林陳說:“嘿,哥們兒,你這是怎麽了?這誰呀!你居然還就給他單膝下跪!人家不是講,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就這麽就給他跪了!你也太悲摧了吧!”


    “別瞎說!”林陳給胖子介紹道:“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位陸一先生!還不趕緊拜過!”


    胖子一臉疑惑地看了眼那道士,對林陳說:“他?就他?你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啊!讓我拜這麽個人!說實在的,要不是你介紹給我認識,走在大街上,我會以為是個叫花子呢!”


    “胖子你說話可真是口無遮攔!要是得罪了這麽大仙,你就自己擔待著吧!叫你拜,你就拜!”


    “噢!照你這麽說,我是非拜不可了?”


    林陳不屑地說:“你隨便!你可以不拜,不過,到時你若有求於道長,說不準人家不以理會!”轉過頭來,對道士說:“道長大人,你說,我說的對吧?”


    道士輕撫著浮塵,笑而不答。


    “哎!哎!林陳,不帶你這麽說話的!”胖子說:“我可沒有說過,不拜這位道長!從他能帶著你找到我,我就知道這位不簡單,我一定是要拜的!”


    “見過道長!”胖子雙手相扣,輕輕點了下頭,算是行了禮。


    道士也迴了禮。


    林陳好奇地問:“這位陸一道長,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吃什麽?喝什麽?難道你真是那種遠離塵世,吃野果子,喝山中露水的仙人麽?”


    “仙家自有仙家的辦法,你自不必擔心!”


    “那,我們為什麽會相遇?隻是機緣巧合麽?”


    “說來話長,我的師傅曾在夢中,受人所托,護佑一個耳朵下帶有一朱砂痣的小男孩兒,那人就是今天的你!”


    “受人所托?你可知道那人是誰?什麽模樣?”


    “那人是誰,你早晚會知道,我還不便告之於你!”


    林陳忽然想起了什麽,便問道:“那人是一個身穿藍色紗裙的姑娘,她長得十分甜美可人,對嗎?”


    道長驚奇地看著林陳,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胖子撓著腦袋,一臉困惑地說:“嗨!你們二位在說什麽呢?嗬,有意思!葉江川在這兒遇到了個相好的女人,林陳,你也有個藍紗姑娘在這裏嗎?我怎麽越聽越糊塗啊!”


    “你想哪裏去了!”


    林陳坐久了,雙腿有些麻木,他索性站了起來,在窄小的茅草屋裏來來迴迴走動了幾步。


    “林陳!你怎麽也不著急呀!咱們不去找葉江川,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時機不成熟!找也是找不到的!”道士說。


    “這是為什麽?”林陳問。


    道士不答,反問林陳:“這裏是什麽地方?”


    “荒郊野外!”


    “這裏是荒郊野外,不錯,這裏就是老莫口兒。”


    林陳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說:“怎麽樣!我沒有說錯吧!到這裏來就對了!”


    一隻蒼蠅在胖子的眼皮底來“嗡-”地飛了過去,胖子用手揮了揮。


    “我也是奇怪,這地方為什麽就這麽奇怪呢?為什麽這裏蛇多呢?”


    “是啊!道士,不,陸一真人,哎,陸一真人這名字叫著真是麻煩!我還是叫你道士吧!你說說這是為什麽呢?”


    道士說:“你們想想,蛇是生活在陰涼處的,是極陰的一種動物。老莫口這個地方,就是極陰之處!”


    林陳問:“極陰之處?怎麽講?”


    “陽界的極陰之處,便是陰陽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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