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9!”


    “過!”


    搬家公司的工人們圍坐在超市外的角落裏玩起了撲克牌,因為實在無事可做。外麵的這位說不讓搬,裏麵鎖著的那位說讓搬,他們也不知道該聽誰的是好了!楊總說,一會兒就到!看來,也隻好等他這了斷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就這麽白白耽誤著,又有什麽辦法!既然沒有辦法,那就坐下來玩吧。


    “讓你走,你就走!你跟她頂個什麽勁啊!你不知道我這兒忙著呢嗎!”


    楊遠山的車到達超市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他火急火燎地從車裏鑽了出來,手裏拿著手機,邊走邊說,電話裏那頭兒是張妮。


    白梅梅隔著超市大門的玻璃,看見楊遠山過來,迫不急待地從裏麵衝了出來,氣唿唿地擋在了他的前麵。


    “楊遠山,這倒底是怎麽迴事兒?你給我說清楚!”


    “什麽怎麽迴事兒?”


    穿著阿迪達斯黑色外套,頭發被吹得挺立的楊遠山臉上有點掛不住,他收了手機,不耐煩地說:“反正,你又不來超市,那間辦公室空著也是空著,她願意待在那裏,我就同意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啊!”


    “那她的經理的位置呢?誰給你的權利給她封了這麽個職務!你看看!你看看,她把這超市給折騰的!”


    “那個職務不就是個擺設麽!什麽時候封,什麽撤還不都是我說了算!”


    “我幾天沒來,這裏就改天換地了!你真是夠速度的!哎,楊遠山!怎麽我以前就沒有看出來呢!真的是眨眼的功夫呀!你神速呀!你就讓她懷上了!又是眨眼的功夫,這超市就不是我說了算了!還蹦出了個狗屁張經理,挺著個肚子,還坐上了我的辦公椅上,用著我的電腦,腳丫子朝天地翹到了我的寫字台上!你們也欺人太甚了吧!”


    “你先消消氣兒,你聽我說!”


    楊遠山說著,把白梅梅拉到了一邊,小聲道:“張妮給找了個關係,有人看上了咱們超市的這個地界,出高價要接管咱們超市,我看人家價格給的也不錯,就…”


    看到白梅梅一臉的愕然,楊遠山閉上了嘴巴。


    “就怎麽啦?你倒是說話呀!”


    “就把這個超市給轉了出去!”


    “啊?你說什麽?”白梅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憑什麽把超市給轉讓了出去?”


    “這是我的超市,當然我說了算了!”


    楊遠山理直氣壯地說。


    白梅梅氣得手腳哆嗦,她用手指著楊遠山,一臉的怒氣,“好!你的!你就以為你說了算,就可以私自轉手了嗎?這個超市當初是注冊的你的名字,可這個超市實際上是我們家出的資啊!你可是一分錢,一分錢都沒出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經營人是我,我作出個這個決定是理所當然的啊!”


    “好!你說的沒錯!可是,楊遠山,你不能說話昧良心!”白梅梅說得有些激動,她眉毛一挑,“你做事兒也太孫子了吧!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麽注冊你的名字嗎?”


    “你看上我了,怕我跑了,想留住我這個人!”


    “你以為你是誰呀!我還需要覥著臉上趕著你啊!”


    白梅梅氣得把頭扭到了一邊,說:“楊遠山,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了你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我們家,我媽,我爸都多大的年紀了!白發蒼蒼的老人!就那點兒退休金,為了讓我們有個營生,把多年省吃儉用的錢拿出來,東湊,西湊,求爺爺,告奶奶,才把這個超市給盤了下來,多不容易!楊遠山,當初注冊你的名字,是想讓你踏實,在這個城市裏踏實下來,給你個家的感覺,我好心當作了驢肝兒肺!”


    楊遠山偷眼看了看四周,見大家都在注視著自己,心頭一緊,他是不甘心被一個女人揭了老底兒,便慢條斯理地說:“別說話這麽難聽好嘛!注冊成我的名字,可是我們大家商量的,又不是我逼著你做的!”


    “好!我活該啦!”白梅梅張了張嘴,點了點頭,咬牙道。


    “再說,咱們結婚了,簽誰的不都是一樣嗎?”


    “你還知道這個呀!知道你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轉讓了超市,我們還沒離婚呢!你沒想過轉讓之後,我們怎麽辦?”


    不是白梅梅這麽一問,楊遠山都沒意識到這些。


    轉讓之後的打算,楊遠山當然想過,隻不過,他想的全是他自己!


    他想的是轉讓之後,至少錢握在他的手裏,這樣和白梅梅談起來,掌握了一些的主動權,大不了,拿著錢走人罷了。


    西都溫泉的那次與白梅梅的交涉,楊遠山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不太好惹。如果快刀斬亂麻地立馬離婚,他能從白梅梅身上得到的東西屈指可數。他很後悔按張妮所說,給她發出的同意離婚的短信。吵歸吵,鬧歸鬧,真的要離的時候,他還要多少有些不忍,畢竟孩子還小。可張妮那邊又逼得緊,看著她的肚子在天天見長,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的楊遠山也是有些焦頭爛額。


    無論如何,也要先穩住。


    他心裏想著,臉上故作放鬆地笑了笑:“梅梅,你先消消氣!其實,我心裏還是有你和潼潼的,你們-”


    後麵的話,在楊遠山看了一眼白梅梅之後,沒有說出口。


    白梅梅瞪著他的眼睛,就已經告訴他,她早已洞悉一切,別裝了!


    白梅梅會認為他心裏裝著他們嗎?這個家,早已是名存實亡,從那次醜事兒暴露在白梅梅的眼前的一刻開始,一切的表麵上看似的美好就已經像美麗的肥皂泡一般破滅了。


    楊遠山沒有抬頭,他知道無臉麵對白梅梅。但是,他覺得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哪有不偷腥的貓!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所以,他的錯誤是可以原諒的!


    對於白梅梅,麵對張妮那張得意忘形的臉孔,那種被背叛的難過和被遺棄的酸楚統統湧上心頭。


    “用不著和我說這個,你覺得我還會信嗎?”


    此時,楊遠山的手機又響了,他拿了起來,對著電話有些不耐煩地囔囔道:“知道了,知道了,催什麽催!”然後,果斷地按下了紅色的掛斷鍵,手機黑了屏,映顯出他的那張倉惶的臉。


    “是那賤貨又在催?”


    “嗯!”


    白梅梅用手指著辦公室,說:“她還有完沒完?還摻乎進了我的超市,還什麽張經理,已經騎在我的頭上拉屎了!見過不要臉的,可還真沒見過比她更不要臉的!”


    “其實,我當時想的就是你一直沒來超市,總要有個人來管理的!”楊遠山語氣緩和地說。


    “那也輪不到她!”


    白梅梅看著楊遠山,顯然是猜到了他心裏所想,隨即緩緩地轉過身子從懷裏掏出了“離婚協議”,遞了過去。


    楊遠山沒動。


    “我不簽!除非你答應我的條件!”


    “門兒都沒有!”


    “你想逼死我嗎?這字我不簽!”


    “那她呢!你還留著她!在這裏天天惡心我嗎?”


    “你就不能通融通融!我也是左右為難!我要她打掉,她不打,我能怎麽辦?我讓她走,她要錢,你又不給!”


    楊遠山口是心非地說著,心裏想,為什麽要打掉這個孩子,當然不會讓她打掉,這是他的孩子。


    他沒敢正眼看白梅梅,向那幾個蹲著玩牌的工人掃去。


    楊遠山的眼睛交待了一切,白梅梅不傻。“你騙誰呢!覺得我白梅梅好欺負是嗎?”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你說吧!我還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還能給我機會。”


    “讓她先滾蛋!”


    “沒錢她是不滾的!”


    “少跟我提錢不錢的!對於她來說,沒有條件,她必需滾!”


    “行,行,行!你先讓她出來好嗎?”


    “讓她出來也可以,不要讓我再看見她!然後咱們倆個好好談談。”


    楊遠山當然知道,白梅梅再談,無非還是要他淨身出戶,他自然不願意,該占的,他是一定要占上,比如這個超市,比如孩子。


    老話兒不是講,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不是說做人一定要爾虞我詐,但是很多時候,就是要自私自立一些才能站住腳,因為社會就是這樣一個競爭的社會,毫不利已,能做到的那是雷鋒。曆代王朝,為了爭權奪位,不惜兄弟相殘,哪一個不是自私的體現,沒辦法,人的本性!這是楊遠山一直以來秉持的處事原則。


    還有,走到這一步,這能怪他楊遠山嗎!


    誰讓白梅梅總是這麽強勢呢!在家裏,在超市,都不給他一絲喘息的空間。誰讓她們家這麽強勢呢!看她媽那態度!就算是倒插門兒的,也畢竟是個男人吧!話裏話外,連點男人的尊嚴都不給,擱誰誰受得了!


    不過,當務之急,先得讓張妮出來,她還懷著他的骨血。


    她不能有個三長兩短的,當然,不是她,他還談不上有多愛這個女人,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因為是他的孩子,所以絕對不能出問題!想到這裏,楊遠山輕點了一下頭,“行,找時間,咱們好好談談,我也想潼潼了。”


    “潼潼?”


    白梅梅瞪了楊遠山一眼,楊遠山側了下臉,見那幾個搬家公司的工人還在樹蔭下打著撲克,就在他把頭轉迴來的一瞬間,他發現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穿黑色長衫,黃色窄腳褲的女人,一動也不動,似乎在注視著他們兩個。


    今天是個陰天,她卻舉著一把黑傘,傘舉得很低,遮住了她的半個頭,看不清她是樣子。


    過了一小會兒,那女人了也不走,就這麽佇立在那邊。


    這人是白梅梅帶來的嗎?


    她久久地站在那裏幹嘛?


    監視著自己?監聽?為離婚留下證據?


    “白梅梅,我們兩個人的事兒,就我們兩個人談,在談好之間,你不要把別人拉進來,好嗎?”楊遠山表現出了他的不悅。


    “我沒拉人來啊!”白梅梅說。


    “那,那邊站著的穿黑色長衫,打著把黑色傘的女人是誰?她好像一直在往我們這邊看!”


    順著楊遠山目光所指,白梅梅迴頭張望,卻未看到什麽穿黑色長衫的女人。


    “你說的人呢?”白梅梅問。


    楊遠山原地360度轉了個圈,吸了口氣,莫名地搖了搖頭,“我剛才還看到呢!會不會走了?”


    想著老媽去醫院看父親,還不知道醫院那邊的情況如何,白梅梅看了下表,時間也不早了,她知道以現在這種情況,也說下去,也說不出個結果,便無心再談。


    “行了!別找了!我白梅梅做事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兩麵三刀!我沒帶人過來!這一點,你放心!我明天過來,你趕緊叫張妮滾蛋!不要讓我再看到她!離婚的事兒,你再好好想想!你現在提出的這個條件,我不能接受!這些東西,都先搬迴去,我爸還病著,我先迴去了!”


    白梅梅向是辦公室方向看了看,把背包兒往肩上挎了一下,扭頭就走了。


    楊遠山獨自一人到辦公室給張妮打開了門。


    “老公!你怎麽才來呀!人家都餓瘋了!”


    見門開了,正在看劇的張妮立馬起身,嬌滴滴地,像塊膏藥般地帖了上來。


    楊遠山鐵青著臉,有些不耐煩地躲開了。


    “行了!別叫我老公!叫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叫什麽?我願意怎麽叫就怎麽叫!別人管不著!你不是我老公,那我肚子裏懷的孩子他爸是誰呀!”


    “你能確定這孩子他爸一定是我?”楊遠山沉聲道。


    “你!你侮辱人!”


    聽楊遠山冷不丁這麽說,張妮大著嗓門兒發了潑。


    “沒有,隻是說說而已,你以後別沒事兒找事兒,她讓你出去,你就出去!”


    “為什麽呀!我憑什麽要看她的臉色!”


    楊遠山懶著和這個女人爭論下去,低聲歎了口氣,“她明天迴來了,你先搬出去!我也沒辦法!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憑什麽!我就是不!”


    楊遠山微微歎了口氣,“你傻呀!以我們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和她硬碰硬的時候!再說,你肚子裏有孩子,動起手來,吃虧的可是你,再搭上條小命就更得不償失了!你要是不搬,將來後果自負!”


    見楊遠山態度堅決,張妮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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