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日,在沼氣出來之前,她終於走出陰森潮濕的密林,迎接她的是晴朗的天空和燦爛普照的陽光。


    京城在東邊,她理所當然地往東走,不過才走不到一刻,便嗅到了一股沁寒的殺氣。


    空氣中傳來的血氣味讓她立刻伏蹲草叢,隱藏自己,同時警覺地四處張望,凝神靜聽,心中猜測著會不會是遇上了狩獵中的虎狼正在撕咬獵物?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得小心離開,免得自己成了虎狼的食物。


    才這麽想著,突然有人撞進她眼前,讓她嚇了一跳。


    人倒楣的時候,連藏身之所都會曝光。


    就見一名男子在她麵前倒臥血泊中,讓她呆住了。


    這男人全身是血,身上多處刀傷,蒼白的臉色布滿驚恐,正用一雙滿是血絲的眼,死不瞑目地瞪著她,把她嚇得頭皮發麻。


    「饒、饒命啊!」


    隨著一聲慘叫,又一個男人跌跌撞撞地倒過來,被砍斷的手臂正激濺著鮮血!讓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便瞧見前方又有四名男子往這兒奔來,可是不出幾步,他們的身體在刀光劍影中手腳分離、肚破腸流,——倒臥血泊之中,而她卻仍看不清楚斬殺他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讓她來不及反應,直到一股冰涼纏住她的腳,她才猛然迴神,低頭一看——以為死了卻還沒死的男人正抓著她的腳!


    「救命……」男子帶血的麵孔上,絕望恐懼的眼神,看起來也很讓人絕望恐懼。


    梁靜雖然害怕得渾身泛寒,卻仍不由自主地向對方伸出手,緩緩將他拉起來,可下一刻,一把利劍穿透男子的身體,讓她整個人再度僵住!瞪著那把利劍無情地刺穿男子的胸膛後,又殘酷地從他身體裏拔了迴去。


    隨著對方頹然倒下,也現出了佇立在身後的高大身影。


    此人麵如冠玉,儒雅俊美中帶著一抹肅殺之氣,一身墨色的緊袖長袍在風中飄動,手上的長劍還滴著鮮血。


    墨衣男子緩緩走上前來,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孔像是冬夜冷凝的霜雪,他蹲下身察看地上的男人,伸手在死者身上搜索,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似的,完全視她如無物。


    梁靜一動也不敢動,困難地吞咽著口水。這男人隻顧著搜索,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這是不是代表冤有頭,債有主,他不會殺她?


    她想,自己還是悄悄走開好了。


    不過她才剛踏出半步不到,一把劍便迅雷不及掩耳地來到她的頸子上。


    「敢動一下,就要你的命。」這話說得很輕,卻充滿十足的威脅味兒。墨衣男子一手執劍抵著她的頸子,另一手還在死人身上找東西,目光更是沒看她一眼,卻能準確地算準她的位置,劍尖絲毫不差地抵著她。


    梁靜大氣都不敢抽一口,隻怕稍微一動,冰涼的劍尖就會刺穿她的喉!光是聽這男人的語氣,還有他渾身的殺氣,就已經把她嚇出一身冷汗,知道這人不是開玩笑的。


    江湖上的人,都這麽不講理嗎?


    墨衣男子從死人身上的腰間上找到了一朵牡丹花的烙印,這幾個人果然是「花宮」那妖女派來襲擊他的!想到那纏人的妖女,男子一雙冷眸不禁凝了霜,帶著無比的厭惡。


    這厭惡的視線往旁邊那個女人射去,盯住那張清秀的臉蛋,也將她臉上蒼白的恐懼盡收眼底。


    「你跟他們是一夥兒的?」雖無疾言厲色,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梁靜迎視他邪冽的目光,堅定地迴答。「不是。」心中哀叫:你可千萬別冤枉好人,也別逼我施毒術啊!


    墨衣男子本是斜眼瞟她,這會兒站起身,用正眼打量她,劍尖依然抵著她的頸子,一雙打量的眼也閃著邪冽的精芒,細細審視她。


    梁靜心中雖然害怕,但也異常的安靜。這男人的目光刺得駭人,讓她想到小時候師父為了訓練她的膽識,在她身上塗了一種混了動物油脂的藥草液,然後把她丟進豹穴裏,和黑豹相處了三天。


    一開始那豹兒對她心存狐疑,不停地嗅她、打量她、盯著她,那時候她僵硬如石,也才體會到,原來當人恐懼到極點時,是不會發抖的,隻會如同一具冰冷的死屍般無法動彈,就像她現在這樣。


    抵住脖子的劍尖,沾有那些死人的鮮血,血沿著她的頸子緩緩流下,將她胸前的衣襟染紅了一片,鼻下是濃稠的血腥味,但她仍然靜如一尊石像,用著堅定的眼神迴應對方冷酷的目光,告訴對方,她不認識地上這些男人,也不是他們的同夥。


    雖然她可以不動聲色地施毒,先下手為強,可是她沒這麽做,因為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和這男人結下梁子,否則將沒完沒了。同時她也感覺到,這男人在未確定之前,不會胡亂傷她,如同那頭與她相處了三天的黑豹,在確定她是否為同類之前,也不會啃噬她。


    墨衣男子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這女人一身樸素的衣裳,肩上背著包袱,想到剛才其中一名男子向她求救,他不禁懷疑她也是「花宮」的人,盡管她的眼神如同湖水般清澈無瑕,和那些「花宮」女子截然不同,氣質也不像,在她身上找不到江湖味,反倒是有種與世隔絕的隱世味兒,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誤闖叢林的小白兔,無意間走進了虎豹之間的殺戮戰場。


    但同時,他也沒忽略她異於常人的安靜。平常姑娘家見到這種場麵早就拔尖了嗓子哭叫或昏倒了,她卻不慌不亂,如此沈著冷靜,而且,他的劍還抵著她的脖子呢!


    還是很可疑。


    他微微眯了眼,考慮要不要扒光她的衣裳,看看能不能找到牡丹烙印,才正這麽想著時,他的大掌已經緩緩朝她的襟口伸去。


    梁靜心中一驚,決定一旦他的手碰到自己,就先對他下毒手!在這緊張的當口,背後一道聲音傳來——「獨孤晦玉,原來你在這裏!」


    【第二章】


    一名健壯魁梧的男子俐落地趕過來,看到滿地的屍體,嘖嘖說道:「全解決了?獨孤晦玉,你的劍還是那麽快呀,也不留一個給我。」


    聽到獨孤晦玉四個字,梁靜心下震驚,眼前的男子姓獨孤?猶記得臨行前師父的叮囑,要她避開姓獨孤的人。


    她才下山,遇到的第一個活人,卻是這姓獨孤的!


    柳常青向獨孤晦玉走來,對於地上這些人不是獨孤晦玉的對手,一點也不意外,卻很意外在現場居然還有一個活口,而且是一個相貌清秀標致的小姑娘。


    「咦?這可愛的小姑娘是誰?看起來不像「花宮」的人哪!」柳常青打趣地問道,當然沒忽略獨孤晦玉的劍尖正指著人家姑娘的脖子,但心想必然不是「花宮」的人,不然早成劍下亡魂了。


    梁靜戒慎的眼望向柳常青,這人和獨孤晦玉身上散發的那氣不同,而是充滿陽光的,笑容中帶著帥氣瀟灑。


    「我正想扒光她的身子檢查。」什麽?!


    梁靜驚懼地瞪大眼,這姓獨孤的要脫她衣服?他是變態嗎?


    「哎呀呀,你把人家小姑娘的衣服脫光了,結果發現人家身上沒有牡丹烙印的話怎麽辦?是不是事後要對人家負責?」柳常青好笑地提醒他。


    獨孤晦玉眉問擰出了皺摺,梁靜見他這模樣,禁不住在心中罵他。


    喂喂喂,你要扒我衣裳卻居然沒想到萬一是誤會的話怎麽辦,而且還不肯負責,所以你才皺眉頭?雖然我一點也不稀罕你,但你這種想祛實在太可惡了!


    她雖然在心中將獨孤晦玉罵了一遍,但臉上完全沒表現出來,甚至,她還裝出一臉期特他負責的表情。


    獨孤晦玉見到她貪戀的臉色,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並將劍收迴,看來是不想冒這個險了。她也偷偷鬆了口氣,暗叫好險,同時從他厭惡的表情推斷,這人該不會很討厭女人吧?


    她的肩上夾然一輕,在她意識到之前,發現自己的包袱己經在獨孤晦玉的手裏了。


    「我的包袱!」她驚唿,想上前搶迴,但隨即感到肩娜一疼,她被獨孤晦玉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看樣子對方是打算檢查她的包袱來確定她是否可疑,她隻能黑著臉,瞪大眼看著獨孤晦玉不客氣地打開她的包袱,——檢查。他一件一件挑起來看,換洗衣物就算了,就連她的肚兜、衷褲以及女孩兒家月事來的時候所用的衛生帶,也都被他的大掌碰過,還不客氣地丟到一旁去,氣得她牙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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