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凱正專注地遊向那點灰白,不料水底忽地天翻地滾起來。方凱眉頭一挑,知道魚神快要脫離束縛了。


    “如果讓它自由,那我一定會被它吃掉。”方凱在心中計算著,最後臉上露出一抹狠勁。魚神太可怕了,就算不是傳說中的“妖”,至少也是一條體型龐大的兇魚。於是,方凱一鼓作氣,奮力紮去那片奇特的地方。


    一串泡泡從潛水頭盔側邊冒起,方凱抬起了頭,雙眼就愣住了。之前見到的灰白點,原來是一個尖錐。尖錐下,是一個四方塔石碑,上麵刻滿一些畫麵,以及一大版的符號。壓住心中震撼,方凱仔細端詳這個石碑。


    符號他看不懂,不過那些圖畫倒是畫得簡單明了。略略一看,方凱大致掌握了裏麵的信息,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有窮石碑”。


    泱泱神州,山東附近一帶在上古時代被稱為“東夷”。無數夷族居住此中,間有有窮一族,於夏啟時興起,遂成“有窮國”。國君既是祭師,又是部族首領,掌握軍權和神權。大概過了幾代,有窮氏首領傳到了“後羿”手上。


    鑒於後羿的偉舉,有窮族決定替他修建一個方尖石碑。自此石碑成為有窮國象征,從“後羿”開始直到部族被吞並的曆史盡數寫在其上。有窮石碑包含神力,能鎮壓異獸,在它的庇佑下,妖魔鬼怪都不敢攻入有窮國。


    可是,少康中興後,尤其他兒子帝杼即位後,夏與東夷的戰鬥愈演愈烈。因為後羿對夏朝君王的所作所為,帝杼對有窮國十分惱怒,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在宰輔的建議下,帝杼用水淹法將有窮部族埋葬在沼澤中。


    而作為象征的有窮石碑,卻始終屹立在祭台中央。據聞此碑神力詭異,在其四周一切原貌不變,滔天洪水都不能掩蓋石碑以及其四周。偏偏在這個時候,天帝讓太上老君將石碑接迴。但任憑太上老君拆卸,石碑巋然不動,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太上老君沒有辦法,於是請地仙出手。地仙說石碑根基紮在“血脈”上,一旦被掀動,有窮氏的血脈就會受其影響,這個部族也會消失。


    可當時除了在廣寒宮受苦的姮娥,沒有一個人跟有窮氏有關係,有窮氏的直接親係早就死在戰場。為了合理解決此事,太上老君又派人前往廣寒宮,將事情原委告訴了仙子。


    姮娥仙子得知石碑要被收起,於是費盡心思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她讓太上老君,配合淬火熔鑄出金屬性質的碑,並且植入原來石碑三分之一的力量,當作天界的“模型”。反正天界寶物眾多,也不會在乎區區一個石碑。


    姮娥仙子還托太上老君之口,告訴堯帝將真正的石碑葬入後羿墓中,了卻塵緣事。這原是她的劫,想不到會引起後來魚仺野心狂發之事。


    不管怎麽說,如今石碑就呈現在方凱眼前。通過對圖畫的解讀,他對有窮石碑有了更深的認識。但,就在他要遊到石碑背麵的時候,神潭底部驀地裂開了!


    一道道裂縫,如一張張巨口,吞噬著潭水。更可怕的是,潭底開始震蕩,劇烈的震動讓方凱意識到,魚神已經掙開封印的枷鎖了!


    果然,渾濁不清的水裏,忽然傳來一陣怪響。緊接著,方凱見到,有窮石碑左右顫抖起來。再往下看,漆黑一片的石碑底似乎正曆經一場動亂,方凱隱隱覺得自己被某雙瞳孔盯著了。從心底泛起的寒氣,瞬間彌漫到頭腦。


    方凱心驀地一跳,不安的情緒漸漸湧上心頭。忽然,他隱隱見到,藍芒在潭底閃耀。石碑顫抖的幅度更大了,莫名的怪聲也越來越大。


    整個神潭一片混亂,偶爾有鐵索擊水的雜音。越來越多的現象表明,魚神已經衝開了桎梏!果不其然,方凱剛抬起頭,就見到有窮石碑斜斜地往水底沉下去。


    怔了怔,他低下頭,一雙暗紅的眸子正冷冷看著他。無情而冷冽的目光,似乎在目光主人看來,方凱等同死人。


    終於,方凱看清了,臉也徹底僵住了。


    鄧家村村民口中反複提及的“魚神”,竟然是這副模樣!方凱內心翻滾,天呐,如果說一條擁有三顆腦袋、兩隻手的魚還算是魚的話,那他真的不能接受。有窮石碑記載得不差,這魚神本體就是一個可怕的妖怪!


    灰綠色的外殼如同二戰期間軍用坦克,一柄長而彎的利刺伸出頭頂,根部連著一連串的眼睛。讓方凱稍微欣慰的是,這貨總算有點像魚的模樣,好歹隻有一個嘴巴。


    一根根寒鐵,捆在魚神三腦、兩手以及魚尾上,本來是牢固封印的工具,此刻卻成為魚神手中的利器。魚神翻身了,掙斷了寒鐵,還把斷塊融入身體。醜陋不堪的怪物,戰鬥力瞬間上了幾個指標。


    失去了姮娥仙子的神力,這裏誰是怪物的對手?


    其實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如今神潭內隻有兩個“人物”,一是魚仺,另一個就是方凱。換言之,方凱要獨自麵對魚仺的憤怒!沉睡了足足幾千年的魚神,豈會輕易放過眼前這個祭品?


    它要複仇,第一個開刀的就是方凱。


    方凱脫下了潛水器,此時潭水已經幹涸了,他看清了潭底那些裂縫竟然是魚仺掙脫鐵索的後果!可想而知,姮娥分身當年鎮壓魚仺的時候,灌注了多少神力,才使得鐵索根基如此之深,足以包容潭水。


    謎一般的有窮石碑,轟然倒在地上,隻剩下呆若木雞的方凱,還有一臉猙獰的怪魚。金屬槍和激光鏟就在方凱手上,可他一點自信都沒有!


    作為一個唯物論者,他是決計不會相信這個世界有妖魔鬼怪的。就算有,也應該隻是幻覺。可是,可是任憑他搖破腦袋,魚仺還是冷冷盯著他。那些垂在地上,已經嵌入魚仺體內的鐵索,泛著寒光。


    “自殺,抑或是被我吞噬。”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從魚仺那張驂人的嘴巴裏吐出,方凱仿佛聽到了地獄的唿喚。皮膚上的汗毛,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這不是幻覺!


    好歹也是個小隊長,縱然被唯物主義出賣了,方凱總算找迴點冷靜。他哆嗦著手端起金屬槍,往魚仺身上死命射擊。可是,無物不破的波激子彈射在魚仺身上,隻響起“叮叮叮”一陣惱人的聲音。


    魚仺一點事都沒。


    “嗬,竟然還敢反抗。哈哈,有趣有趣!姮娥,想不到吧,我終於複蘇了。什麽狗屁天帝,什麽天威,通通都沒了!這是我君臨天下的時代,沒人敢跟我作對,我是世界之主!!”魚仺瘋狂地拍打鐵索,臉上露出怨恨而猙獰的表情。


    聽到這話,方凱倒是忍不住吐吐舌,心中想著這貨不是白癡吧?世界之主,恐怕一枚核彈就搞定你?他難道不知道兩年後這個誘人的星球也會被毀掉麽,還君臨天下.....忽然間,方凱有些為魚仺感到悲哀。


    可是,魚仺隻有一個簡單的舉動,那就是提起一根寒鐵,徑直刺向方凱。方凱不得不凝重對待,雖說魚仺有點狂妄,但那速度確實不是蓋的。這寒鐵的飛速,恐怕抵得上聲音傳播速度的十分之一吧。


    本來魚仺還以為一擊即中的,不過顯然方凱沒有那般羸弱。一個急閃,他就躲開了寒鐵的攻擊,隻是魚仺又適時地采取了橫掃。但很快它就止住了,因為一些不愉快的人出現了。


    看到那根泛著冷光的寒索懸在半空,跟自己的身體距離不夠一米,方凱大駭之下,不禁有點不解。於是他順著魚仺那排唬人的眼球,抬起頭,發現堤壩上,不知何時擠滿了死人臉。換言之,他和魚仺暴露在鄧家村民眼下。


    方凱倒是沒什麽事,其實在他眼裏,對這些死人臉談不上恨,當然也沒有好感。隻不過魚仺就不一樣了,現在的局麵讓它覺得很屈辱。


    堂堂未來世界之主,豈能被賤民居高臨下地觀摩?方凱注意到,魚仺臉色漸漸變得鐵青、扭曲,怨毒的眼神愈發犀利。霍一聲,五條寒索像離弦之箭一樣飛向堤壩,目標正是那些死人臉。


    毫無意外,寒索刺穿了一批死人臉的腹腔,殷紅的血液“汩汩”流到潭底。四周哀鴻遍野,歎息與驚慌的聲音充斥其間。


    聞到鮮血的氣味,魚仺更加瘋狂,兇殘的本質一點一點透露出來。它無疑是個吃人的魔鬼,將那些被刺穿腹部的死人臉拖曳下來,送入口裏,“粑茲粑茲”咽了入肚,連骨頭都不放過。


    哭聲已經彌漫著整個神潭了,方凱如同一個旁觀者,麵無表情看著這一幕。他不會對那些遇害的死人臉展示憐憫,因為這是他們釀成的錯,這是他們的原罪!如果不是縱容魚仺,周期性奉上人祭,這個妖怪能如此快複活過來?


    是鄧家村人,害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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