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午時!”龐孝行低頭看了一眼顧晨遞過來的紙條,對上麵的內容表示疑惑道:“公子,這時間不對吧?”午時乃正午時分,哪有今夜午時的說法的?這張紙條沒有署名,門房也說並未見到來人。“不會是誰的故意捉弄之舉?”


    顧晨搖頭,其實這事還真不怪龐孝行疑惑,他自己也是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什麽時間?今夜午時,早晚矛盾。但這種事可沒人敢在顧府門前玩鬧。就在房間內幾個大男人一籌莫展之時,一個小身影端著茶水走了進來,替幾位斟好茶水後,駐足在顧晨的書案前,微微抬頭瞥了眼他們放在書案上的紙條。


    “公子,我知道。”小姑娘弱弱的聲音從一邊響起來,梔子在顧晨的眼簾中探出一個頭,說道:“公子這是錦繡堂的暗語。”


    顧晨吃驚愣住,屋子裏的其餘兩人也是麵麵相窺,他們或許知道自己公子同錦繡堂有著一些關聯,畢竟在這方麵顧晨也沒有特意瞞著他們。就在顧晨扭頭等她繼續的時候,就聽梔子小聲說道:“其中隱秘奴想單獨同公子細說。”梔子左右掃了一眼,又解釋了一句道:“不是奴家想瞞著幾位哥哥,隻是這事還需公子獨自斟酌方可,還請幾位哥哥見諒。”


    她也知道龐孝行幾人同顧晨關係匪淺,他們都蟄伏在顧晨的魅力之下,說是心腹死士也不為過,隻不過內裏隱秘甚多,他們知道太多反倒不好,隻好請他們先行迴避。房間裏的龐孝行與曲善了然地望向顧晨,得他點頭後,這才退到外邊。


    龐孝行等人借口退下後,顧晨扭頭示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有什麽事情還需要瞞著老龐他們?我信得過他們。”


    “不是奴不信任哥哥們,隻是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也是為了哥哥們好。”府上幾人平日裏都把她當做妹妹一樣,她自然也將幾人當做了哥哥,所以並不想他們牽連進來。梔子又愁眉一會才繼續開口道:“其實在臨淄的時候阿媽不知道,奴很早就在簫大人手下做事了。”


    “你是錦繡堂的人,這與在老簫手下做事沒什麽區別吧?”顧晨有些不明所以,隻聽梔子繼續道:“不是錦繡堂,奴隻是簫大人的人。其實早在許多年前,簫大人就在錦繡堂中另組織了一支人手替他解決秘密任務。這是連漢王都不知道的存在。”


    梔子簡要地將自己在簫正欽手下這隻暗處心腹隊伍說了一遍。原來在她小時候展露異於常人的天賦之時,簫正欽就找上了梔子,將她收攏至麾下,也親自教導她武功與細作、暗殺之類的本事。梔子也果然不負所托,不僅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簫正欽的大半本事,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簫正欽在臨淄安插的重要棋子。就在顧晨前往臨淄之時,這位老魔頭就生出了將這顆小釘子插在顧晨身邊的念頭。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掌握不住安插在顧晨身邊最重要的那顆棋子——香菱。


    顧晨先是恍然,而後麵露疑惑道:“那你現在又為什麽告訴我?老簫吩咐的?”簫正欽的心腹,絕對不可能如此容易就泄露自己的秘密,唯一的一個可能,就是他親自授意的。隻是對麵的梔子神情古怪,似有猶豫,又似有緊張。


    “叩……”顧晨輕輕叩擊著書案,一時安靜下來的房間內,響起了有節奏的催促聲,他注意到每一擊響聲起,對麵而立的梔子眉頭就凝重一分,眼看這個小姑娘就要受不了他才繼續開口追問道:“他想做什麽?地圖的事情我答應過會幫他尋到,為什麽讓人綁走宛容?”


    迴答他的是安靜,梔子沒有立時迴答,而是等了好一會,似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她細聲道:“公子可記得交給錦繡堂一個趙人的女細作?”


    那個笨拙的女人,顧晨當然記得,隻是不知道此刻提起她做什麽,讓錦繡堂的人帶走她也是出於自己的一點惻隱之心,覺得那個女人不應糊裏糊塗死在仇恨裏,隻是不知她又有什麽隱秘被簫正欽知道了:“這事同她什麽關係?香菱說她已經被帶迴了漢國。”


    梔子點點頭說道:“正是簫大人親自帶迴去的,隻是大人從她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尋找地圖的計劃迫切了。要知道,這世上就沒有簫大人問不出來的秘密。而枯木大人則自告奮勇,提出了綁走夫人換取地圖的計劃。”她不敢說的是,自己也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正是她把唐宛容出行的計劃提前透露給了枯木。才讓枯木如此輕而易舉地設計綁走了唐宛容。


    “你跟著我是老簫的安排?你能聯係的上他?”顧晨忽然驚覺,這個小女孩知道的事情似乎比自己還多,不免驚疑簫老魔在自己身邊也下了一旁好大的棋。可眼下香菱失蹤,她成為了自己聯係上簫正欽的希望。


    梔子點點頭,顧晨急忙道:“那你趕緊告訴他,秦王根本沒想拿地圖出來換人,這錦盒是空的,讓那個什麽枯木趕緊放了宛容。”都說關心則亂,他是心係唐宛容得緊,自然沒法冷靜思考,一想到如果那個枯木沒有找到地圖而惱羞成怒加害唐宛容,自己該如何是好。


    梔子有些為難道看了眼顧晨,用手指攪著衣服,好半響,就在顧晨就要躁動之時,小聲說道:“其實簫大人已經來到鹹陽了,隻是大人似乎不想與外人聯係,奴找不到他。奴也曾偷偷找過香菱姐姐,但她也不見了,應該也是被大人帶走的。”


    街市上的一輛馬車內,一個看似平凡的老頭,帶著一位同樣平凡的孫女,隻不過如果在喧鬧的街市裏還有人能聽清楚他們之間小聲的對話的話,一定會很吃驚。


    “你喜歡那小子?”老頭打扮的人一邊駕馭著馬車,一邊漫不經心地詢問身旁的女子。看起來不過豆蔻年紀的女子臉上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凝重。猶豫了半晌,才點點頭說道:“不想欺瞞你,是的。所以你是來送我走的?還是想殺了他?”


    “你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但他也是令老夫驚豔之人,如非必要,老夫還不舍得讓他死。”


    女子聞言突然激動道:“那你為何會同意枯木綁走他的妻子?”沒錯這兩位正是喬裝打扮的簫正欽與香菱。


    簫正欽假扮的老頭,臉上皺紋擠在一處,看不出喜怒哀樂,是笑是哭,隻是不言不語地伸出手指摩挲著自己的鼻子。香菱見狀心頭一緊,跟隨對方這麽久,自然知道這是簫老魔殺人前的習慣動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油然而生。他會殺了自己?這點香菱從不懷疑,不是今天,也是將來的某一天。這是她進入錦繡堂之時,就已經確定的。對於簫正欽她從沒有忠誠可言,二者至多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恐懼之下,她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袖裏的一柄匕首,應付隨時有可能發生的變故。


    “香菱做久了,你真把自己當做香菱了?你忘了一族人的冤屈了?”不知道簫正欽想到了什麽,突然鬆開了神情,手也從鼻頭放下,怪笑一聲,一語直擊香菱的心頭:“你忘了自己的姓氏?!”


    香菱一怔,神情被這一聲像是吼叫的高喝所擊潰,登時迷茫起來,口中嘟喃著:“我不敢忘,我不能忘……”


    簫正欽見她這副模樣,語氣又放鬆了許多,抬頭看了眼掛在西邊的日頭,忽然說道:“老夫要你去趙國一趟,枯木從趙地來鹹陽,那邊群龍無首,老夫不允許有片刻消息不暢。”


    “趙國?”香菱不解,錦繡堂在趙國並無安插多少細作,簫老魔怎麽又突然關心起趙國的情況來了。


    就聽對方提醒道:“洛邑新報,周國陳兵二十萬於周趙邊境,戰事一觸即發,老夫要你去搞清楚其中的內情。”隨即話音一轉又道:“順便也讓你冷靜一段時日。”


    簫正欽有令,香菱隻得順從,點頭應是剛要問何時動身,就聽簫正欽直言道:“你現在就走,連夜出城。”


    “可……”對上簫正欽詭異的眼神,香菱有話咽在了口中,隻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隻不過這份不甘化成了出城之際那一抹迴眸的相思,與顧晨這一別,不知再見又是何年何月,自己肚中的那份牽掛,又不知是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那你為什麽要把這些告訴我?老簫是想讓給你潛伏在我身邊,隨時查看我的一舉一動的吧。”梔子的本事顧晨都看在眼裏,再有天賦的女孩都不可能有她那樣的老練,更何況是一個出自間諜組織的女孩,所以他一早就有所懷疑了。隻不過梔子一直都隱藏的很好,令人找不到證據,沒想到今天竟然會主動說出來。


    梔子像一個坐錯事情的小女孩,低著腦袋,細聲細語道:“奴……奴隻是覺得公子待奴很好,奴不想騙公子。”從臨淄一路到鹹陽,再在鹹陽生活的這段日子裏,梔子感受到了在錦繡堂永遠無法感受到的溫暖,在這裏不必勾心鬥角,不用每日為了活著而提心吊膽。這裏的幾位姐姐待她就像是親妹妹一樣,就連她的阿媽也不曾對她這般好。她不敢違背簫正欽的命令,卻不也想欺瞞顧晨,這幾日來已經輾轉難眠數夜了,看見顧晨因為妻子被綁走而急躁不安,她更加難受了。今天在屋子裏替幾位斟茶倒水的時候,聽見紙條裏麵的那句切口暗語,下意識地冷不丁插嘴說了出來,這一下徹底打破了心裏糾結的桎梏,將什麽都告訴給了顧晨。


    “公子,奴還能繼續住在這裏嗎?”梔子擔心道,畢竟不會有人喜歡自己身邊出現一個奸細的,她也見過許多奸細被發現後的下場,她什麽都不怕,隻是不想離開顧府,離開這個令她感到溫暖的地方。


    就在梔子即將失去希望要轉身離開之際,顧晨忽然笑了笑,問道:“那你想要繼續留下來嗎?”


    “當然想呀,奴當然想要留下來,這裏大夥對奴都很好。”梔子迫不及待道,“奴可以嗎?奴還可以留下來嗎?”


    顧晨安撫道:“你想留下來,就留下來,這裏沒有人會趕你走。”


    “太好了!,公子放心,奴一定盡心為公子辦事,生死不惜!”


    “別別別,我留你,是因為你想留下來,可不要你買賣。”顧晨打住她的興奮嚴肅道:“可是有一點,留在顧府,你就不能再為那簫老頭做事了。”


    “我保證!”梔子豎起三根手指頭,表示發誓,隻不過顧晨摁下她的興奮頭後,又問道:“你還沒說這句切口什麽意思?”


    已經放下心裏一塊大石頭的梔子輕鬆地吐了吐舌頭,說道:“今夜午時裏麵既有時間也有地址,今夜是時間,午時是碰麵的地址。我想枯木大人一定也把公子你當做簫大人手下的親信,才用上的切口。”頓了頓她又繼續道:“夜以日落月出為分,日落為酉時,又稱日入,午時卻是一日正午,日頭正當中之時,組織在諸侯國都均以十二時辰方位設立據點或者接頭地點,而鹹陽的午時方位正是北城隍廟。所以是酉時北城隍廟見。”


    “酉時?!”顧晨眼角掃過斜陽照進屋子裏的餘暉,驚坐起道:“不好!!!”


    城北的城隍廟是一座香火很足的祭祀廟宇,顧晨來到這個時代就發現,這裏佛教還沒有從印度傳來,隻有傳統的道教,但也不是每個諸侯國都允許這類宗教信仰在本國傳開來,有些威脅王權的味道在內,都被諸王給趕除了,能在秦王這個霸主下生存的城隍廟宇著實不易。此時的城頭斜陽已經落不到城隍廟頂,全被高聳的城牆給遮擋住了,讓城隍廟顯得有些陰暗。廟裏此刻上香的百姓都已經迴家做飯去了,讓這個陰暗冷寂的廟宇,又平添了幾分冷清。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四顧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道三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道三川並收藏四顧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