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擰一丟,梅習禮比起他本家兄弟來說算是好運的了。考慮到他身上沒有半點功夫,姬賜並沒有像對付粗人梅大誌一樣使勁,不過將他丟在了大殿上,摔得七暈八素昏了過去。


    “父……父王。”姬倡到現在仍然有些不確信,眼前這個活生生的老頭就是自己的父親,甚至忘記了自己現在才是大周名正言順的王,唯唯若若地縮在姬賜的下首,習慣性地又裝迴了從前柔弱的模樣。


    姬賜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長歎一口氣,都怪自己以前沒有好好教導他,以至於讓他變成這樣一副模樣,王者不行王王道,反而背地裏搞那些畏畏縮縮的陰謀詭道,要知道行王道者可正氣浩然存續百年,行小人之道者不過一時之利,他枯瘦的手搭在縮跪在自己身前的姬倡的肩頭,悠悠說道:“你現在是大周的王,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兒臣做不了這王上了!”姬倡連連跪爬趴在姬賜的膝蓋上,低伏哽咽,讓圍觀的人都唏噓不已,就是看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


    其中姬襄就站在不遠處嗤鼻暗道:“假模假樣,就是靠著這他才得了父王喜愛的吧。”


    在他身旁的唐武雲笑著打趣道:“或者二殿下你也試試?”


    “切,我才不屑!”姬襄急忙否決。不管如何今夜這場鬧劇是落下了帷幕,就是今後大周該何去何從,不得而知。一個國不能有兩個王吧?還是說姬賜重新登基為王?這也是以往前所未有的事情。不止是新王鬧心,姬賜心裏其實也是計較,他暫時還不想太早地暴露在天下諸侯麵前。實在是自家這個小兒子太不爭氣,差點就將姬氏江山都快給敗光了,這才不得不提前現身。看了眼大殿上死裏逃生的官員們,姬賜站在高處大聲道:“諸官聽旨!”


    官員忙道:“懇請王上旨意!”


    “大周朝堂一切照舊,王上仍是三子,不過由二子輔助監國。”姬賜高聲一喝,伸手招唿下,姬襄急忙上前,解下頭上的遮掩,露出自己的真麵目。眾臣不由驚唿,沒想到竟然還真是二殿下,他們起事都以為這位二殿下早已經死在了皇陵之中。姬倡也不例外,他最為吃驚與驚恐。他曾派過殺手前往暗殺自己這位二哥,不過失手後就再也沒有對方的蹤跡,沒想到今天竟也混入了王宮之中,看樣子甚至已經提前同父王聯係上了,而自己還一直蒙在鼓裏。


    危機!前所未有危機在姬倡的腦海中閃過,他頓時哭嚎得更傷心了,滿嘴的自責,痛哭道:“都是兒臣識人不明,受小人蠱惑,才險些鑄成大錯。父王您還是下旨廢了兒臣的王上,改命二哥為王吧!”


    一招以退為進後,姬倡一邊擦拭著真真假假的眼淚,一邊在指縫裏偷窺姬賜的神情。他在賭,賭父王心裏還是更心疼他。果不其然,即便他主動退了一步,姬賜依然搖頭:“你現在才是大周的王,做不好就好好學,由你二哥在一旁輔佐,不懂的地方多問他。”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還有唐武雲,就連孤在位時也要客客氣氣地請他為大周出力為相。你倒好,剛上位就琢磨著怎麽把他趕走,實在是愚蠢!”


    姬賜轉而對唐武雲說道:“三子愚鈍,孤在此替這不成器的兒子向唐大人賠罪了。”說罷竟還真的施禮求罪。唐武雲急忙攔道:“老王上,您折煞我了。唐某何德何能。謝過王上的信任。”也迴了一禮,算是答應自己被革職一事就此揭過,不再埋怨以及找姬倡麻煩。


    就聽姬賜繼續說道:“唐武雲有謀世之才,在大周為相以來,兢兢業業,懇請武雲你再受累,幫上大周一幫!”這一次他行的拜賢的禮,而這次唐武雲也沒有迴避,而是堂堂正正地受了老王上的這一禮。


    拜賢納士,受了這一禮,他也就要幫大周遮風擋雨,以國士之才全力輔佐。也唯有受了這一禮,姬賜才能安心,確定他是真的放下了間縫,笑道:“如此,就勞煩武雲再為大周丞相一職,辛苦一段了。”


    “不苦,不苦,比之在府上養病喝藥好多了。”他能看在老王上的臉麵上揭過這一茬,但對姬倡的幽怨可沒那麽容易放下,借著話鋒,不由嘲諷了對方一下。姬倡哪聽不出這話裏話外的揶揄之意,也隻能羞臊地再往父王的膝頭趴了趴。


    殿上的官員見狀紛紛高聲祝賀唐武雲道:“恭喜唐相,恭喜唐相!”


    “唐相辛苦了!”……


    絲毫忘記了,唐武雲被辭相後,一個個都避之不及深怕沾染上關係的模樣。


    大周的一切騷亂暫告一段落,梅習禮折騰出來的亂子還需要唐武雲慢慢地替姬倡收拾爛攤子。這位新王那一夜後老實本分了許多,每次朝會上都是多看少言語,有問題不是問唐武雲意見,就是下詢二世子姬襄的想法,端是一個乖寶寶一般。


    ……


    鹹陽的街市上,顧晨正在市集幾個產業間巡視。他現在的攤子鋪的有些大,從瓷器到酒水,就連車馬行的服務也做上了,勢必要成為快遞的前身祖師爺,鏢行的創始人。


    有著最大股東秦王做後盾,他的買賣一直順風順水,在大秦境內官麵上沒有人敢為難的,匪麵上訓練有素的鎮撫司好手們也讓那些山匪望而卻步。實在是有不少打顧氏商行注意的同行,折在了這些年輕好鬥的“仆人”手上。他們是真怕了,見過哪家的仆役能夠舞著大刀追砍十數個山賊的,哪家的商隊裏竟還帶著弩箭的,而且還是人手一副。這哪裏是商隊,簡直就是軍隊了。要是再給這些“仆人”套身盔甲,說是出門爭戰的精銳都有人信。


    而在境外顧府的商隊通常帶著出訪的使節文書,讓各諸侯國在自家境內時,也不得不派兵護送。隻不過這些“使節”到看各國國都進的不是驛站,訪的也不是王宮,反而是往各處市集擠去。這讓那些接使臣的各國官員全都懵了,久而久之他們也知道了,這些拿著使節牌子的人根本就是來自己國家賺錢的奸商,也就不再有引使者專門去邊境接送了。


    雞賊的顧晨還鑽了之前請設鎮撫司折子的空子,在大秦境內的每個州縣都設立了鎮撫司的分部,以最低編製四人的花頭招納了不少手下,漸漸也融匯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顧晨現在每個月的月中都要去各個產業抽查一次賬目,順便檢查那些莊園內學業初有成效的小小子,在自己各個產業幫忙工作情況。隻是剛從米店出來,他心頭就閃過一瞬間的警覺,猛然迴頭,隻見集市上依舊熱鬧,瞧不出半點不對來。


    不過他身旁隨行的曲善也注意到了他的舉動,微微眯著養神的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直轉悠,再見他耳朵靈動地抖動了下,突然開口道:“右手後邊五十步的攤子上!”


    顧晨聞言,照著他提供的準確位置,細一打量。發現那個攤子是賣脂粉的攤子,而此刻正有一個年輕人站在攤子前麵假裝買東西。對方雖然隱藏的很好,但顧晨觀察了片刻後,立馬篤定身後的異樣就是來自此人,他驚訝道:“你是怎麽知道的?明明連頭都沒轉過去。”


    曲善笑了笑說道:“我可以聽出方圓十丈的人的心跳聲。身後那人,雖然不動聲色,但是他的心跳聲非常快,特別再你迴頭再接上掃視的時候,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顯然是一個有問題的人才會不顧眼前的遊戲,認真執行公務。”


    顧晨並沒有甩掉身後那人,因為他發覺這幾日來已經多次感受到身後被人窺視,哪怕今天甩掉了,明天依舊有人緊緊跟上,而且似乎感覺自己已經被發現,這些人越來越明目張膽地跟蹤了。他更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敵意,但卻不知來自何處。按理說鹹陽內能對他出手到也隻有右相呂卿一係,可是鎮撫司調查的結果卻明顯不是。那群監視他的人都是趙人,或者是與趙人有連續的遊俠


    顧晨的第一反應是關在漢樓裏的那位招惹來的,可又想不通對方為什麽會懷疑到自己頭上來。


    有人在暗處窺視的感覺總是令人不悅,為了防止唐宛容出岔子,最近不讓她出門已經惹得這位小妻子有些不高興了。她本來就是一個愛玩的主,在唐府時候的規矩都困不住她,何況現在她是府上的女主人了。


    “真不能出去嗎?”唐宛容呈小鳥依人狀,抓著顧晨的一隻隔壁左右搖擺,聲音軟綿綿地惹人憐惜。這幾日她真的憋壞了,若是在莊園還好,偏偏被困在內城府上。主要顧晨認為那些閑雜人等想要混入內城並不容易。所以也不敢讓她留在魚龍混雜的城外。


    隻是唐宛容太纏人了,她已經無聊到整日澆花修剪花枝的地步,顧府內花園裏麵的花草樹木被她霍霍地都快死光了。有澆死的,也有樹枝被剪光的。


    顧晨感覺自己要是再不帶小嬌妻出門,恐怕顧府就要變成禿府了。又一想這般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舍身誘餌也是不錯的法子。


    這邊安撫住小妻子,“好吧,不過不是現在,明天吧,明天老公就帶你出門。”


    “啊!還要等到明天呀。”唐宛容有些失落,不過她也不是無理取鬧,知道這是自家老公最大的讓步了,於是嘟著小嘴問道:“那,那明天要去哪裏呢?我們去青樓吧。去那裏喝酒聽曲。”


    “青樓!?”顧晨一怔,沒想到會從自己妻子口中聽到這麽個去處,哪有人妻成天琢磨著去青樓的,想到自己這小妻子也是在青樓意外撿到的,不由有些煩惱。看來得好好糾正下這個好奇的小女人這個不良嗜好。


    “你怎麽會想著去青樓呢?那裏可不是你們女子可以去的地方?”顧晨耐心地解釋,可惜小妻子壓根不聽他說道:“那你們男人不還是喜歡去?而且我以前也經常去呀,又沒什麽?”


    顧晨一囧,腦海裏想著詞解釋道:“以前你就不合適去,現在你更不合適去了。”


    唐宛容嘴巴一撅,嘟喃道:“什麽不合適,我要是不去青樓能遇見夫君你麽?”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道:“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夫君就常去那漢樓玩樂,還沒成親前就跟三殿下搶那花魁,聽說還一擲千金。”


    是哪個亂嚼舌根的家夥,顧晨麵紅窘迫,又不會在自己妻子麵前說謊,隻能支吾道:“那都是別人瞎傳的,當不得真,我當時不知道要娶的是你,還想著自汙名聲,好讓唐相主動退婚。”


    “可是幼魚說的可不是這樣的。”唐宛容掰著手指要跟顧晨算賬似的,繼續道:“她說你以前在洛邑的時候就跟漢樓那個叫香……香……哦對了香菱的糾纏不清了。”


    好吧,算是知道幕後的大嘴巴了,可偏偏拿那丫頭顧晨是一點法都沒有,隻能尷尬地解釋道:“香菱情況特殊,我一時也輸不清,可是我保證跟她是清清白白,絕無半點的齷蹉。”


    ……


    “嘔……”香菱坐在院中的涼亭裏,看著小池裏的鯉魚爭相奪食,正入迷時,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反胃,緊接著就是不聽幹嘔。


    “姑娘?你怎麽了……”一旁伺候著的侍女不由地跟著緊張起來,上前扶住香菱的肩膀,替她拍打著後背,慌忙道:“奴婢這就去請大夫來給孤姑娘瞧瞧。”


    “迴來!不用了。”眼看侍女就要跑出亭子喊意思,香菱忽然冷聲喝道:“我已經沒事了,不用去喊人了,給我倒杯水來。”


    “可是姑娘您……”香菱剛剛一瞬間臉色煞白著實把侍女嚇了一跳,麵露難色,也有些不解香菱為什麽不讓自己去喊意思。


    香菱的聲音更冷了,喝道:“怎麽?連我的命令都不管用了?”


    她這般冷冽,嚇得侍女急忙跪下解釋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這就替姑娘倒水。”


    侍女慌裏慌張,香菱則繼續倚欄而靠,一隻手下意識地在小腹部位輕輕摩挲,像是在撫摸什麽寶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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