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如期而至,看著如蜂擁如螞蟻般進入貢試院的考生,顧晨莫名感慨。簡直與後世高考如出一轍,果然考試是傳承了先輩的優良傳統的。


    科舉在這個年頭可是一個新鮮詞,不少人還不敢嚐試,科舉在這年頭可是新鮮詞,不過擇優為官的噱頭著實吸引了不少人,那些原本隱藏在鄉野的有識之士紛紛赴京。鹹陽的酒樓客棧一夜間爆滿,甚至還有不少百姓家也臨時充當客棧住進了那些趕考之人。


    就在大比當日這些人從城中各地魚貫而出,再匯聚成一條洪流往禦文司湧來,讓那些被臨時征調來的禁衛們一個個都如臨大敵。


    顧晨與三個世子打過照麵,就同主要負責詳細科舉考試事宜的禦文司官員商討一些方案細節。


    少不得有官員拍馬屁道:“顧大人果然是文思敏捷,思慮周到,若不是您提前調派來的禁衛,今日隻怕是要大亂了。”說話的官員指著樓門下那些湧入的士子們,心有餘悸,所以這番話也得到了在場其它官員的認可,倒也不全是彩虹屁。這些人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哪裏能料到那些士子們這麽瘋狂。


    顧晨臉色謙虛,心裏則調侃著,這幾位要是見到後世高考時的空前景象,不得更加目瞪口呆了。


    “走吧,三位殿下一起下去看看吧。”顧晨招唿著三位世子,擰了一把椅子下了閣樓,來到院門前,將椅子往門前一放,對著進來的那些士子高聲說道:“你們聽好了,進了這門,不論你們考的怎麽樣,都是天子門生,秦王就是你們的恩師。”


    “諾!”一眾士子停下腳步,聽這位身著貴服的俊美公子站在上首說話,心中更是興奮,一想到對方所說的自己這樣的寒門子弟也能成為秦王的弟子,一個個無不興奮地摩拳擦掌。


    “你們每一位進院之前都需要向君上行禮知道沒!”顧晨指著空椅,話音是震耳欲聾。他的話音剛落,就近的官員甚至三位世子就都先行躬身對椅子行了個大禮,這才站迴遠處。就連一向嬉皮笑臉不著掉的贏駟此刻也是滿臉的肅穆,少見的認真。而後官員們站在院門兩側,目視這些士子一個個進院。


    “倒是這個時代純樸,竟沒看到一位夾帶作弊的。”顧晨和三位世子看坐一旁,小酌杯中新茶,看著認真執行顧晨防作弊手冊的那些禁衛們一個個拆開這些士子手中包袱,身上衣服夾層等地方,都並沒有什麽發現。作弊的沒抓到,卻撞見了許多有趣的事來。


    其中一個世子胸口鼓鼓的,惹人懷疑,禁衛揭開衣服才從裏麵滾出兩個饅頭來,一問才知道,這位是怕連考三天餓肚子了,才偷偷帶著吃的。一開始還以為這些也不讓帶,被查出時,當場就嚇趴在了地上。


    顧晨覺得有趣,上前問道:“怎麽想到偷偷帶饅頭來的呀?”


    那人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小聲迴道:“說是要一連考三天,我家娘子怕我餓肚子就給我偷偷備著,大人您可前往不要怪罪我家娘子!”


    這人迴的有趣,一下子把顧晨逗樂了,有心調侃道:“不罰你娘子,那就罰你吧。”


    “啊!”那人一哆嗦急忙又說道:“能不能也不要罰我?”


    “哈哈。”煩鬱的時間裏麵微微微微解悶,顧晨感興趣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迴大人,我喚張東治,來自東治郡。”簡單的名字,這個年代有些郡其實就跟一個村一樣,聽這士子的名字能與郡名一樣,應該也是這個郡的旺戶,想來全村人的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顧晨笑笑說道:“好了,起來吧,不要緊張,帶些吃的沒事。”


    “真沒事?”男子得到顧晨肯定的答複,大驚後就是大喜,立馬又笑得屁顛屁顛地竄起身來,“那大人我可以進去了嗎?”


    顧晨揮揮手,正要放走這人,突然好奇道:“你難道不知道這院內有專人送膳食的嗎?”


    “啊?”


    “哈哈哈。”送走這個糊塗的士子,一個小插曲惹得院門處一幹人哄堂大笑。


    之後一切也都順利,或許是這些人還不知道作弊為何物,或許現在的王權威懾還能震懾住這些學子和一眾監考官員,一連兩天的監考都十分順利,顧晨除了偶爾出現在考場裏之外,其餘時間大多在閣樓上喝茶聊天。至於三個世子則被他指派到考場各處,美名其曰替君上巡視,實則就是為了躲清淨。


    他的注意力不在這些學子身上,反而是那幾位禦文司的官員,他們都在南宮給的名單之上。令他好奇的是這些官員又會使用什麽樣的小動作,畢竟這場科舉深受秦王重視,顧晨其實更像是明麵上的幌子,真正替秦王盯著考場的是那些宮內調來的禁衛,還有那位一臉笑意奉承各位官員的崔玨。


    “你倒是清閑的住。”熟悉的聲音響起,還是那位南宮,自從上次在顧府見過後,兩人之間不知是因為有了彼此的秘密還是別的原因,相處起來倒和睦了許多,也不再如之前那樣劍拔虜張的。


    南宮拿起桌上的茶壺見尋不著茶杯,幹脆直接端起茶壺對嘴飲茶,喝完還十分不爽利地砸吧著嘴吐出一些茶沫說道:“這茶不如你府上的好喝。”


    “一樣的茶,喝茶人的心境不一樣而已。”顧晨嫌棄地將茶壺推開,也沒心情再倒,直接問道:“南宮大人上這禦文司做什麽?”


    南宮笑道:“見見你這個小輩,順道替君上敲打敲打那些個跳蚤。”


    “禦文司初見,表麵上隻為科舉一事,實際上是君上挖出呂卿心腹的又一手段。”南宮細細說道:“咱們這位君上就喜歡做這一石三鳥的事情。”


    顧晨一怔:“一石三鳥?我隻知道科舉是一鳥,這些個呂相心腹是一鳥,那還有一鳥是誰?”


    南宮帶著淺笑指了指顧晨:“你不就是最大的那隻?”他又說道:“別以為君上不知道你同錦繡堂的那個女人之間的曖昧。”


    見顧晨有些慌張,他才安慰道:“放心,隻要你對大秦還有用,君上是不會把你怎麽樣的。而這場科舉就是對你的試金石。”他繼續說道:“看看你能不能完美地替君上完成科舉大試,同時替他解決掉那些個跳蚤。”


    “如果不能呢?”顧晨故作一問,隻見南宮笑嗬嗬道:“那你就隻能斷了跟那位香菱姑娘的聯係,然後一輩子待在城外的那座莊園裏了。”


    顧晨呆了呆,不是因為這處罰太嚴厲,相反反而是太輕鬆了,輕鬆地令他不敢相信。


    “是不是不敢相信?”南宮很喜歡看他慌亂吃驚的表情,顧晨此刻也顧不上掩飾直接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嚴厲還是為什麽對你這麽寬容?”南宮眯起眼睛時很像智者,但此刻落在顧晨眼中就像盯上獵物的肉幹。


    “為什麽對我這麽寬容?”顧晨絕不信什麽仁君仁義,這其中一定有什麽深意。隻不過南宮似乎並不想告訴他這個深意,而是上前與他即將側身而過之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隻能說你娶了一個好妻子!”


    顧晨腦海中如遭雷擊,一盞盞燈全數亮了起來,想起在顧府南宮所說的話,不由結巴道:“宛容她是……”


    “噓!”南宮在嘴唇前比了個食指,沒有感情地笑道:“那位是不會傷害你的放心,隻不過你一身也將被軟禁在其中,不得脫困。想必對你來說,這比殺了你更難受吧!”


    無自由,吾寧死!這話顧晨沒喊過,想來也沒機會喊。但想要限製自己心靈自由這事,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發生的。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為什麽幫我?”顧晨帶著警惕望向南宮:“僅僅是因為宛容?”


    南宮似笑非笑:“是也不是。”丟下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他就獨自擰起那半壺茶下了閣樓。


    ……


    考場之中,以顧晨的建議分做東西二院,東麵是軍事謀略,西麵是治國之策,相當於一邊文科一邊武科,文科屆時還需要殿前奏對,而武科則需要校場比武,算是因時製宜,將現代化的文理科考試改良的十分完美。


    每一位考學子都在臨時間隔出來的棚房內作答,試題由崔玨直接從秦王那哪來,當場揭開封蠟後由三位世子確認當眾宣讀。至少顧晨明麵上看不出呂卿手下有動手腳的機會。那些個官員也都十分正常。


    春炮鳴響,表示著一門已經考閉,由官員逐一收起試卷,沿用顧晨撰寫的科舉一二製度一書中描寫的糊名方式,將考生名字封好歸庫。


    這時休息一刻鍾後,崔玨會宣讀下一道考題的聖旨。顧晨也終於整理好心情,從閣樓上緩步下來,此時南宮已經不在院內,不知去處,不過自覺告訴顧晨,他一定還在某個角落暗中觀察者自己。


    或許秦王還有一道旨意他沒告訴自己,那就是若顧晨沒有辦好差事,將由這位暗查司的頭子親自將自己押往山莊吧。


    “大人……大人?”身旁一個官員小聲打著招唿,將顧晨從恍神之中拉了迴來。


    迴頭一瞧,這是以為瘦小的官員,顧晨認得他,是從皇城司調到禦文司的一個六品小官,叫陳金光,還記得那張紙條上沒有這人的名字,應該不是呂卿的手下。


    顧晨臉色緩和,小聲道:“何事?”


    陳金光大膽地拉了下顧晨的衣袖,眼珠子左顧右盼了一圈,見沒有人注意到兩人,想拉顧晨拉不動,隻好小聲說道:“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見他神神秘秘地,似乎有什麽隱秘要告訴自己,顧晨點點頭,跟隨著他去了一處僻靜的角落,淡淡問道:“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見陳金光有些欲言又止,顧晨不耐煩道:“你再不說我就走了!”


    “唉,別別別,大人別走。”眼看顧晨拔腳要走,陳金光急忙拉住他道:“下官有一隱秘要告訴大人您!”


    “什麽隱秘?”顧晨提起了一點興趣,身體又站了迴來,隻聽對方又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再次確認四下無人後,說了一句:“這院裏的官員們都在作弊!”


    ……


    原來這位陳金光本是皇城司的一個六品小官,原本更沒機會入選禦文司,當個負責送吃食的小官。要知道雖然同樣是六品,待在禦文司奉銀可是皇城司的兩倍,多少人擠破頭皮要進來,更是花了不少錢找呂相的門路。


    陳金光原本也想使些銀錢,找相府鋪鋪路,但他家裏並不富貴,就是那五十銀也是妻子省吃儉用好容易省下來的,即便是這樣,就連相府的門房都進不去。最後錢是花了,可卻連呂卿的臉都沒見著。


    無可賴何又不知迴去如何同妻子交代的陳金光在酒肆正垂頭喪氣地喝悶酒,突然就聽到隔間有人大笑暢談,說是自己最近花了一筆大財,還大聲嘲笑:“那些個芝麻綠豆小官還想見相爺,也不瞅瞅自己是哪跟根蔥,哪根蒜。”


    就聽有人搭腔道:“難不成就這麽將他們趕出去?”


    先前那位許是喝了很多酒,聲音越說越大,直接道:“蚊子的腿再小也是肉,這些個傻瓜每個孝敬我一點,也能落下好大一筆不是?不然哥今天怎麽請你喝酒?”


    友人聞言擔憂道:“你就不怕他們告訴相爺?”


    那人卻毫不在意地說道:“怕?有什麽好怕的,就他們那幾個窮酸相能見到相爺?也不用眼巴巴地給哥哥我上供了。再說了,就算遇見相爺了,他也不能直接問,相爺,我拿五十錢銀子您手下了嗎?”


    “哈哈哈哈,沒錯沒錯,相爺吃肉你喝湯,高!實在是高!”友人大聲拍手叫好,一邊還舉杯邀飲,殊不知隔間有一個人已經聽得火冒三丈,攥緊著拳頭,就要衝進屋來大人。


    要知道皇城司也算是半個武衙門,陳金光多少也有武人的脾性,一聽隔壁聊天,哪還不明白,自己那些錢就是被這無賴吞了,原本還覺得是相爺瞧不上自己這幾十錢銀子,沒想到人家是壓根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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