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不知道在她們走後,秦王又去了石室。不過好在由於寶庫密室內並沒有什麽珍貴的東西,秦王並沒有懷疑是顧晨這位監督監守自盜,草毒來自漢國之事倒把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北方,連帶著同今夜那個盜畫賊聯想在一起,畢竟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會在意那副畫的話,就隻剩下北方那位了。


    這其中的糾葛隻有上一輩人清楚,秦王摩挲著石門許久,長歎一口氣,也就離開了。那值守禁衛因此還撿了條性命,避免了跟鹿台那些值守不力的同僚一樣的下場。


    顧晨沒有直接迴顧府,而是轉道去了漢樓,畢竟肩膀上的這個女人要是再抗迴去可是說不清楚了,隻是不知?要如何處置這個女人。


    往青樓抬個女人著實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就是這條紅街上,在街上遇見一些完事迴府的娼客,這些酒醉三分的男子,連路都認不清了,蹣跚著經過兩人時,還不足誇讚:“這位公子好雅興,好雅興……”


    從後門進了漢樓,香菱引路一直來到一間密室內。


    “你給個意見?”顧晨將趙馮馮丟在密室的床上,瞄了一眼,確認她依舊昏睡不醒,便問一旁的香菱:“現在看來是不能放她迴去了。”


    香菱也迴得幹淨利落,直接冷冷說道:“殺了,幹淨利落,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說話間就要去取自己的長劍。


    顧晨一怔,就知道不能問這個冷血女間諜的注意。趙馮馮這女人顧晨並沒有什麽惡感,雖然她有許多小聰明,但可以看出並不是一個心思邪惡的人,為什麽會成為一個奸細不可考究,人各有誌,這個時代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但她不應該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害怕香菱真的把她殺了滅口,顧晨趕忙伸手摁住她的胳膊說道:“不行,她不能死。”


    看著香菱疑惑的眼神,他又說道:“她跟我們並沒有仇,不該亂殺無辜。”


    “婦人之仁。”錦繡堂的第一課就是人要狠,滅口要果斷。不過這裏並不是錦繡堂,顧晨說的話香菱還能考慮幾分,於是挑眉道:“哦,那你說要怎麽辦?把她放迴去?你有把握她不會去高密?”


    顧晨搖頭,他雖會心軟,但可不是聖母,拯救別人犧牲自己的事可做不出。思來想去,隻能求香菱道:“就先將她留在你這吧。”而後又補充道:“等找個機會,將她送去大漢國如何?到了那邊,她應該輕易跑不迴來了吧?”


    “隨你,簫大人那邊你自己交代就好。”一切以顧晨的指示為主,香菱並沒說太多,漢樓內密室地牢關一個沒有半點功夫的女人自然不成問題,她不會因為這事去反駁對方的意思。點頭應下後就準備送客了,“你還是快些迴去吧,隻怕明日秦王就會召見你了。”


    顧晨聽到街麵上的更鼓聲,也點頭說道:“今夜進入秦宮的不止我們在這的三人,還有另一波未知的敵人,不過驚動了秦王隻怕明日的鹹陽會十分熱鬧,你這裏也要多加小心。”


    香菱輕鬆說道:“放心,鹹陽的外城勢力本就是盤根錯節,特別是紅街,秦王輕易不會驚擾此處的。”頓了頓又對顧晨提醒道:“倒是你,不要掉以輕心,秦王疑心重,你可不要露出馬腳讓他懷疑。至於地圖之事,隻能你再仔細查探了。”


    “知道了。”排除了寶庫,其實顧晨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眉目,隻不過並未告訴香菱,他瞥了眼尚在昏睡中的趙馮馮,囑咐道:“她就由你看管了,若是實在守不住,殺了便殺了吧。”


    直到顧晨離開密室,香菱才嗬嗬地對床上的趙馮馮笑道:“聽見沒,你安靜待著最好,要是我嫌麻煩了,索性殺了了事。就比如我現在有話問你,你缺想著裝睡。”她話音伴隨著長劍出鞘聲。


    隻聽倉啷一聲響,床上的趙馮馮就更被電擊似地,馬上坐立起來,連忙喊道:“別動劍,我醒啦醒啦!”香菱的那枚毒針對禁衛用過一次,上麵的毒素並沒有多少,最多也隻能讓趙馮馮昏睡一會,剛出王宮時其實她就已經醒來了,隻不過偽裝的很好。但是在香菱提到地圖一事時,她的心跳明顯有了變動,讓香菱察覺到了。


    “你知道地圖?”香菱是何等聰明的人,從對方裝睡時突然的變化就猜到這個女人也是知道地圖的存在的。


    趙馮馮還要裝傻說道:“地圖?什麽地圖?你別殺我,我隻不過想去寶庫裏偷點東……”


    “西,這位姐姐,可不可以把劍挪一挪要割到了。”肩膀上冰冷的劍刃示意她說話要注意分寸。


    “你知道地圖?”同樣的問話,就連語氣也沒有變,不過不知為什麽趙馮馮還是聽出了話語中警告的味道,似乎接下來隻要自己一個迴答不注意就要人頭落地。不知不覺眼眶裏又泛起了淚花,可憐兮兮地說道:“姐姐別動手,我說,我說。”


    趙馮馮隻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女諜,自然沒有什麽忠誠可言,被香菱輕輕一嚇就什麽都吐出來了。就將自己按趙國要求入宮,偷盜地圖的事情說了一遍,也把祖上建造密室,擁有第二枚玉璽鑰匙的事情說了番,更是指天發誓道:“真的,我保證沒說假話。家祖上可是有名的大匠人,宮裏的許多迷道也都是祖上建造的。”


    “難怪趙人會找上你。”秦人幾多,趙馮馮會被趙國人盯上顯然就是因為她的這層身份,再加上同秦王的仇恨。


    香菱想了想又問道:“知道趙人找那張地圖是為了做什麽嗎?”她對地圖的好奇心不亞於顧晨,因為連她也不知道簫正欽在秦宮找那張地圖做什麽。但她卻知道,這些事簫正欽是瞞著漢王進行的,她不能問簫正欽,現在趙國人也在打這張地圖的主意,或許能從這些趙人身上打聽到什麽這張五彩斑斕的地圖,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能讓忠心耿耿的簫正欽也會瞞著漢王私下利用錦繡堂的力量尋找。


    “就安靜的在這裏呆著吧,依那位的性子應該不會殺你。”香菱見對方再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丟一句寬慰的話就離開了,密室裏獨留趙馮馮一個人靜坐,滿臉的苦惱,沒想到自己竟出師不利,還被人當場抓住了,似乎還知道了一個大秘密。至於要不要逃跑?她瞅了瞅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在想想剛剛那柄利刃冰冷刺骨,還是搖搖腦袋,倒頭繼續睡去。


    ……


    顧晨天剛泛白才迴的府,沒等他和衣睡下,就有宮裏的內侍來通報,說秦王宣他今日一同上朝。他隻不過三品監督,加之是秦王屬官,本就比尋常朝堂官員少一級,本來從未有上朝一說,猜測是為了昨夜宮裏進賊人的事情,顧晨也不推脫,讓侍者先行一步,自己則打著哈氣就要換官服進宮。


    唐宛容為他整理衣襟,麵露擔憂。她知道顧晨昨夜偷偷進宮了,此刻見秦王特意派人來請,難免心中忐忑。


    顧晨拍拍她拉住自己衣襟的小手,安慰道:“不要擔心。我去去就迴,你在家備好午膳,等我迴來一起吃。”


    唐宛容點點頭,為他打理好官服,猶豫了片刻還是不安地掛心道:“要不讓幼魚妹妹陪你一起進宮吧。”她知道安幼魚武功高強,想著讓她跟著顧晨也心安。


    “我這是去上朝,帶個她去不合適。再說要是君上真的降罪處罰我,幼魚在與不在也沒有半點用處。”在秦宮裏,秦王要找他麻煩,十個安幼魚都救不了他,想了想顧晨覺得有必要寬慰下自己的小嬌妻,以免她擔憂,又說道:“再說宮裏不是還有唐相,想來他可不會讓自己的好女婿出事吧。”


    說了一句戲謔的俏皮,總算讓唐宛容臉上的烏雲撥開一些,也知道顧晨所說的都對。一想阿爹在宮中的權勢,那君上應該不會為難自己夫君,稍稍安下心來,還不忘囑咐:“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顧晨害怕嗎?他也不知道,在這個時空,他總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一個過客,滄海桑田,總覺得自己也不過時間一粟,甚至猜想自己若是死,會不會就是夢醒之時。不過與唐宛容成婚時,他就逐漸能感覺到一個真實的自己的存在,做事也才漸漸更有分寸……


    顧晨正在思緒之中,突然後肩挨了一個巴掌,正納悶誰那麽大膽時,唐叔寅沉穩的聲音就響起:“雙目無神,臉色彷徨,你小子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啊?!”顧晨一個恍惚被唐叔寅打斷,如同一隻炸了毛的貓,也難怪唐叔寅會說他做了什麽虧心事。


    “你小子從齊國迴來,也沒去唐府拜會老夫,可不是一個好女婿該做的事情。”唐叔寅與顧晨並排走在前,這下周圍的那些官員們紛紛都避開兩人丈許,可把顧晨看樂了,正好避開唐叔寅這個尷尬的話題,發笑道:“老頭,你這人緣可不怎麽樣呀,瞧他們見到你都是退避三舍。”


    唐叔寅掃看了一眼四麵,冷哼一聲,“怎麽,你們害怕老夫?”


    “沒有,沒有。”許多官員紛紛擺手,隻不過一邊搖頭,雙腿卻依然不自覺地向邊上避去,顯然有些口不對心。


    唐叔寅要到了答案,可不管這些人是不是違心的,直接笑道:“你瞧,他們說不是。”


    顧晨一巴掌拍自己腦殼上,隻怪自己多嘴一問,也猜到這些官員為什麽這麽怕唐叔寅。這位左相大人掌管軍隊,而朝廷上眾多官員多是呂卿手下,要是讓呂卿知道他們同唐叔寅走的太近,難免會心生懷疑,所以這些官員一個個都離他遠遠的,生怕沾染上關係。


    唐叔寅滿不在乎,這些阿諛奉承的官員不稀罕自己,自己還不稀罕他們呢,與顧晨並肩走著,一直到主殿,才問道:“可知君上喚你上朝什麽事?”


    顧晨搖頭,雖然心裏知道秦王為什麽事宣朝,但確實不知對方讓自己上朝是為了什麽。


    “唐相可知君上喚您上朝是何事?”在外人麵前,顧晨換個客氣的態度問道,他所知道的唐叔寅一般不上朝堂與呂卿針鋒相對,他管好軍中的一畝三分地,就沒人能撼動的了他。沒必要再摻和朝堂的事情,憑白惹秦王心中芥蒂。要知道功高震主,權多也震主的。


    想到這他的眼角又瞥向了另一位丞相呂卿,這個胖老頭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但就是沒擺著一個正眼的位置看唐叔寅,斜眉瞪眼地瞥了他一眼,肉眼可見鼻子下的胡須被一聲冷哼拂動起來,而後就如同一個大水缸子一樣杵在殿首右邊一動不動。


    唐叔寅依然老神在在,完全沒理會那個大水缸子的白眼,慢悠悠地迴答道:“老夫當然……不知道。”顧晨被吊起一半的胃口,瞬間被這急停給摔漏了氣,還沒等他迴絕,隻聽唐叔寅認真地對他囑咐道:“不過你隻管記住,一會不管君上讓你做什麽,你都身體不適為由推了。”


    見對方貌似知道些什麽,顧晨神情一愣,直接問道:“老頭,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別說的這麽含糊呀,說詳細點呀。”


    隻可惜唐叔寅點到為止,不管他怎麽追問,都選擇閉口不言。


    沒一會隨著崔玨踩著小碎步快步走上殿首,尖銳的嗓音高喝一聲:“君上駕到!”


    “恭請君上聖安!”連帶著顧晨,一眾朝堂官員紛紛跪伏在地,高聲請安,顧晨趴在大殿中冰涼的玉石地板上,腦海不由閃過後世電視劇中,許多人高唿:“萬歲”的情景,不由覺得好笑。


    問安請禮起身,一套下來,顧晨也跟著做得順利,心中覺得奇怪,自己明明也是第一次行如此正式的大禮,為何竟做得這般熟練,不由感歎:“果然人都是賤骨頭。”


    秦王坐在殿首,輕咳嗓音,沒頭沒尾突然來了句:“孤昨天夜裏遭了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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