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宛容眼裏的咕兒,美麗柔弱,往人前一站不出聲已經惹人三分疼惜,無論何時何地遇到這樣的女子都很難引人厭惡,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是你夫君的紅顏知己。


    無論是誰,夫君有這麽一位紅顏,作為妻子的壓力都十分巨大。新婚即分別,臨行前唐宛容倒沒強調顧晨不許在外頭沾花惹草,這時代的女子可還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著,但人還沒離開多久就有這麽一位柔美的紅顏找上門來,確實讓她一時難以接受。最令唐宛容煩躁的是她還無從生氣,畢竟算時間,自己才是後來者。


    所以咕兒來莊上這幾日她都笑臉相迎,盡量讓自己像一個合格的女主人招待著咕兒。


    咕兒待她也都是笑臉相迎,不知情者都以為這顧大人家宅和睦,全然想不到這兩人早前用餐時的劍拔弩張。


    “原來唐姑娘與顧公子在洛邑時就相遇過,還真是好緣分。”咕兒眯著她的丹鳳眼,不得不承認唐宛容的眼睛美過自己很多,就像是夏日的星空。咕兒本就不是一個善妒之人,隻是感慨顧晨這位冤家總能遇上絕色佳人,就說漢樓那個花魁同他也是勾勾搭搭,同是女人,她怎麽看不出那位香菱看顧晨眼睛裏的那股子曖昧情愫。此刻再看這位相府的千金小姐。或許用愛也深,就是不知在情之一事上能否有足夠的


    顧公子呀,最難消受美人恩,也不知你受得了多少呢。咕兒眉眼間的狡黠,像是找到了一件新的趣事。


    這座莊子在顧晨離開後月餘也已經建好了七七八八,莊園內一條山泉水貫穿整個小山頭,湍湍流水轉動巨大水車,帶響了不知誰掛在水車上的鈴鐺。第一次聽見這鈴鐺聲咕兒就愛上了在水車邊上發呆。她總是習慣擰上一壺勾魂,倚靠在水車旁的大樹下對風飲,對水飲。然後就著叮叮當當的鈴鐺聲,白雲做被一睡到黃昏。


    她總能找到顧晨藏酒的地方,所以手裏的勾魂都是莊子裏不外賣的精釀,隻不過照這種合法,怕是等不到顧晨迴來,莊子裏的酒就該喝光了。


    “等喝光了這酒我就去尋他。”這是紅顏的灑脫,唐宛容羨慕不來,她知道作為顧晨正妻的自己永遠沒法像這麽任性灑脫,不過她卻心甘情願。


    與咕兒相處的第三天,唐宛容拎著一壺酒也來到了水畔樹下,看著半個身子陷在積雪裏的佳人,隻覺得這景象讓人念念不舍,突然動了作畫的心思。於是又讓人取了筆墨紙硯,就在不遠處的石亭鋪擺好,讓人不要去打擾樹下酣睡的佳人,自己則對著這抹天地間的景致下筆揮墨。


    畫的世界隻有黑兩色,作畫人的心裏卻是五味雜陳,眼前之人明明是自己應該嫉妒的女子,怎麽就為了她作起畫來。


    或許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經自己的孤獨?唐宛容將畫筆擱置一邊,帶著心事離開了石亭,留在一壇酒,一副畫。


    咕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每日她在這樹下伴著鈴鐺聲入眠,她總會做同一個夢,這個夢有她的過去,也有模糊不清的未來,但每次它總會在緊要光關頭結束,今天有些奇怪的是,夢中的她又看清了一些,還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等她醒來原本落雪的天已經放晴,那半個夕陽映照在山頭,把許多陰影照射得斜長,包括不遠處那座石亭。


    她目光轉向石亭的瞬間,就被石亭裏的物件吸引了目光。當然能引起她注意的隻有那一壇酒,等她搖晃的身子來到亭子裏,才注意到酒壇上被壓在鎮紙下的那副畫。


    畫的是她,咕兒一眼就能認得出自己,認不出來的是畫中自己身上展現的悲傷。


    咕兒嫣然一笑,將畫取了下來隨手一卷,心情似乎瞬間變好了許多,就這麽一手拿畫一手拎起桌上的那壇酒在莊子上溜達起來。


    傍晚到莊子十分忙碌,隨處可見是從後邊工坊迴家的工人。他們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是這座莊子的下人,更像是莊子共同的主人,所以一切細節都是發至內心的在維護莊子,這讓咕兒嘖嘖稱奇。不過一想這是顧晨的莊子,又覺得有這樣奇特的地方也應該理所當然。


    在洛邑是,他家裏就住著兩戶木匠人家,還能跟主子同桌吃飯。不過咕兒喜歡這樣的感覺,或許也因為這樣她才想更加了解顧晨,兩人才會越走越近。


    這些人見到咕兒都會愣神,然後露出一臉老秦人樸實的憨笑,咕兒在莊子裏的時候從不帶麵紗,對於這個莊子上突然出現的與女主人同樣美麗的女子,莊子裏的人都保持著足夠的善意。或許即使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他們也覺得此間唯有美好配上上這份美麗。


    莊子裏的建築自上而下地分布,為避免忌諱最高也不過二層,少見地在莊內道路兩旁也種上了樹木,咕兒沿著莊道走了幾步,覺得有些困乏,突然瞥見路邊有一抹黃色影子一閃而過,頓時嘴角撩起了一撇笑容。


    大老虎小花自從搬到莊子上後可高興了許多,整座山頭的莊子可比府宅裏的園子大多了,可玩耍的地方也多。唯一鬱悶的是府上那位小魔頭,每日都想著騎自己,揪耳朵捏臉它的虎臉都快丟光了。好容易今天顧小雲這個小魔頭被拉去進學了,它才悄摸地溜出來在莊上玩耍。累了就恰意地找一處有遮擋的地方休憩,真是虎生如此,它虎何求。


    如果背上那隻小狐狸不再吱吱叫喚就更美好了,小花如是想到。於是它嫌棄地用巴掌將腦門上的那隻胖狐狸給推搡到一邊,低吼了一聲,示意它別吵。往常這隻狐狸就會很懂事地收聲,隻不過今天它似乎有些反常,被推到一邊依然吱吱叫喚個不停,小花正想把它按在雪堆裏靜聲,一層陰影就將它腦門遮罩住了。


    誰?敢打擾虎大爺休息!小花表示自己很生氣,絲毫沒意思為何會有人躲過他的耳朵接近站在它麵前。


    小花原本趴在地上,一個抖擻就立起身子,還配合兇惡的形象齜牙咧嘴低吼一聲。


    它的視線從下向上掃去,先是白色衣裙,再往上人類眼中的婀娜身姿,當然在小花眼裏還是腰粗大屁股的母老虎好看。再往上仰頭,女子似笑非笑地臉龐映入它眼裏。


    “哇哦!”小花渾身虎毛炸起,大魔頭!如果是顧小雲隻是讓它鬱悶的小魔頭的話,那咕兒就是讓它害怕的大魔頭。


    “原來是你呀。”咕兒露出發現獵物的欣喜笑容,她咯咯的小聲卻令小花心裏發毛,偏又不敢掙紮。


    安幼魚如它像個朋友,所以她雖然武功高強,但小花還敢與她耍鬧,但不知為什麽每次見到咕兒它總是心裏發毛,麵對她隻能順從不敢反抗,像極了當初把它帶迴來養大的那個男人。


    小花隻覺得眼前這個人類女人身上有那股熟悉而且畏懼的味道,所以哪怕現在她揪著自己的脖頸將自己提站起來,它也不敢有絲毫不滿,緊接著就感覺肩頸一沉,咕兒已經坐在了它的肩上,還不忘抓了抓它脖頸上的肥肉,輕聲說道:“走吧,我走累了,你送我迴去吧。”


    “這個莊子真漂亮呢,你說我以後要是就住在這裏怎麽樣?”小花聽著背上的人類女人絮絮叨叨沒有反應,還有些垂頭喪氣地在雪地上踩雪,虎心憋屈地想著,看來以後得去林子裏玩耍了,千萬別再遇上身上這位大魔王。


    “你在嫌棄我麽?”咕兒絮絮叨叨地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把小花嚇了一個哆嗦,這句話他聽懂了,背上的大魔頭情緒不對,急忙乖巧地低鳴,表示順從。小花表示我心裏很苦,主子什麽時候迴來把這大魔頭帶走呀。


    ……


    “啊楸!”顧晨大大地打了個噴嚏,背靠在床上,麵前是一碗烏黑的中藥。他這會是真的病了,太醫診斷是酒後傷風,得靜養。


    當然病的不隻是他一人,漢國使節團上從正副使,下到手下仆人,風寒者不下十人,全都是醉酒吹風所致。當然顧晨這番受苦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那些漢人再見到他,眼神裏透出的不再是以往的輕蔑,而是仰望高人的敬重。


    一人喝倒十幾人的輝煌戰績可是讓鎮撫司那些平日少見到這位上司的手下敬畏之時更加敬佩。秦人崇尚英雄,顧晨昨日之舉何嚐不是一種英雄的表現。從龐孝行口中得知,手下人對他的態度更為尊敬了,明顯服從一位英雄,比服從一位貴公子更能讓這些老秦人接受一些。


    捏著鼻子一口把中藥灌下去,顧晨又攏了攏被子,指使龐孝行先把窗戶打開來透氣,一邊問道:“這幾日隔壁消停了沒?”


    龐孝行笑道:“有公子您這個酒神在他們哪裏還敢放肆,您是不知道,隔壁連負責端掃的下人也都病了,還是別院屬官請了侍女幫忙照顧,不然那幾位使者躺在病床上,連個端茶送水的仆人都沒有。”


    顧晨眉頭一皺,再次確認道:“連下人都病倒了?”


    龐孝行點頭:“可不是,您是不知道,那叫一陣子雞飛狗跳。就連齊莊王也派了使者來問候幾人。”


    顧晨聽完拿手一拍額頭就是一陣苦笑:“怕是我們都被當槍使了。”沒有同龐孝行多解釋,繼續問道:“漢樓那邊有來人嗎?”他是想知道簫正欽那邊又消息沒有,沒想話音剛落就見龐孝行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扭捏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迴道:“上午那位老媽子倒是來過,說是您定下的青倌到了,特意給您領來了。”


    龐孝行一邊說,一邊用古怪的眼色瞥了瞥顧晨,見他麵色如常,才繼續道:“屬下們不敢擅自做主,就先把那位姑娘安排在了一間廂房住下。”


    顧晨聽完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錦繡堂傳遞消息的套路,說道:“快去把她喊過來。”


    “啊?!不,不是公子您還生著病呢,不然等病好了再叫?”


    “喊她過來跟我生病有什麽關係,我這病又不染人。”顧晨有些疑惑,龐孝行啥時候變得這麽磨磨唧唧的了,瞧他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不禁問道:“你想說什麽就說,再擺出這一副表情,等迴去我讓你給小花洗澡去。”


    “啊!!!不是不是。”一想到要給一隻四百多石重的大老虎洗澡,龐孝行不禁渾身通透,急急忙忙道:“沒沒其他事,我這就去喊人過來,公子您稍等。”


    片刻後,顧晨看著眼前的小女娃,麵色同龐孝行剛剛那副臉色一樣古怪。這哪是什麽清倌,明明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眉眼未開,粉撲撲的臉蛋寫滿了稚嫩,套著一件青樓女子穿的薄紗抹胸,有些不倫不類,這樣子別說是誘惑了,光剩下幼齒了。


    這下顧晨猜到龐孝行剛剛那一副看變態的表情是什麽情況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同漢樓之間的聯係,當真是以為這是顧晨一人寂寞難耐去青樓找的青倌。如果是一般的美女也就罷了,士大夫風流也是雅事,可這樣的小女娃,難怪龐孝行要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得看來這次酒色之徒的名號是跑不掉了。


    顧晨也無力去解釋,揮揮手上龐孝行出去,突然又想到什麽提醒道:“事出有因,迴去別跟宛容提起。”


    “我懂的公子,您放心吧。”龐孝行很善解人意地把門帶出去,還沒等顧晨鬆口氣,就聽門外他突然叫道:“公子,您大病未愈,還應當注意身體呀!”


    得,徹底是誤會了。顧晨一拍腦門,惆悵萬分,見那位小女孩還呆呆地站著,就招唿她坐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梔子。”小女孩聲音清甜,乖巧地說了一個花名。顧晨點點頭,猜測她果然也是錦繡堂的人,他們慣用花名給下屬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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