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還沉浸在對方有可能是始皇帝的震驚之中。


    這位大世子嬴正也在皺眉觀察他,不過眼裏的不屑一顧還是一覽無餘。要是旁人來介紹顧晨,說不得他還重視上幾分,偏偏是從贏駟口中知道,顧晨在他心裏的重視度不由降到最低。鹹陽誰都知道,贏駟慣交好友,交的卻都是那些吃喝玩樂一無是處的紈絝公子,自然而然顧晨在他眼裏也與那些紈絝公子畫上了等號。至於贏駟口中所說秦王任命一事,也隻把顧晨當作父王手中的一粒棋子,一粒對付右相呂卿的棋子,更別說還被指婚給了個克死夫君的不祥妖女。


    “不過是一個從三品的監督,見到本殿下不行禮也就罷了,又是哪裏來的勇氣敢站在本殿下麵前直眉瞪眼的。”嬴正噬無忌憚地上下掃看顧晨,言語尖銳,在他心裏這樣的小臣隻要他這個大世子臉色稍冷下來,就定會被嚇得哆嗦起來。


    麵對這位大世子,顧晨實在是不想這麽當麵與他起衝突,特別是在對大秦朝堂還不熟悉的情況下。在看一旁笑眯眯的贏駟,對自己被他拉進兩人之間的衝突也頗有微詞,這位三殿下真是越看越不像好人。盡量讓自己保持沉默,且看他還準備做什麽。


    就見贏駟不懷好意地給兩人介紹完,就對嬴正說道:“大哥若是銀錢不夠,那小弟我就占你個小小的便宜啦。”說罷轉頭對顧晨笑道:“望北,不知可否借些贏錢給我呢?”


    顧晨差點沒忍住誇他優秀,耐著性子問道:“多少錢?”


    贏駟似乎天生看不見別人黑臉,依然笑臉盈盈說道:“不多,我身上還有些銀錢,你隻要借我四十九金八十七銀三十三錢即可。”


    有零有整,是一個正經借錢的主,隻不過這嘴裏出來的“不多”,“隻要”這樣的字眼讓顧晨有些臉黑,這丫的自信來得莫名其妙,偏又很會挑時候,讓人生不出火來。


    顧晨杵在兩個世子中間,心頭有股被人當槍使的鬱悶,贏正眼裏“你也不過是我那無能弟弟的跟班”的意味更是濃鬱,看得他心裏生了一團邪火。他在高傲的大世子,故作親近的三世子,還有曖昧不明的姑娘三人身上轉溜一圈,狡黠一笑,衝贏駟說道:“我忽然覺得三殿下你剛剛說的話很對!”


    贏駟一愣,不明白顧晨此話何意,總覺得有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


    隻見顧晨一步邁上前拽起那個賣身的姑娘說道:“三殿下手頭拮據,不如就讓我帶你把這姑娘先買下,等改日殿下你有錢了,再買迴去,你說是吧。”


    贏駟像是嘴裏塞了一個大鴨蛋,久久合不上,這話聽得可實在耳熟,分明就是自己剛剛用來擠兌贏正的話,被他還給自己,實在無法反駁。


    顧晨也沒給他機會,直接對龐孝行說道:“老龐付錢!”就要拉過姑娘,可是那姑娘的另一隻手卻被嬴正摁住了。


    顧晨玩味地說道:“怎得?大殿下是湊到錢了?”


    如果嬴正對贏駟還有顧忌兄弟關係的話,對上顧晨就是完全是從上至下的輕蔑,就連語氣都是冰涼涼的,隻聽他直接放話道:“本世子說了,這姑娘是我的!”


    顧晨發笑地伸出一隻手掌攤平說道:“好!殿下好威儀,我這做臣子的自然該讓殿下一番。您先請,付了錢,這姑娘依然是您的,君子不奪人所好嘛,我還是懂的。”


    嬴正要有錢哪還用同顧晨這般廢話,見他同那贏駟一樣可惡,心煩怒起大喝道:“我說了,她是我的,你聽不懂嗎?”他冷眼示意下,帶來的手下竟都是拔劍出鞘!一時間街麵上有圍觀的人群也都轟然而散,四周是寒氣逼人,冷光粼粼。


    “殿下這是沒錢要準備強搶咯?”顧晨可沒把一旁這幾個普通護衛放在眼裏,突然把頭湊近嬴正。他的整張臉在嬴正的眼眶中放大,占據了對方整個眼珠子。又是一臉是邪氣,竟讓這個天生貴氣從來不知道畏懼的秦國大世子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驚道:“你……你要幹什麽?!”


    顧晨狡黠一笑說道:“沒什麽,既然殿下要硬搶,那這姑娘自然要讓給你咯,我可是很惜命的。”說罷竟真的將姑娘的小手塞迴他手中。


    其實顧晨的眼角餘光全程都在觀察這個來曆不明的姑娘,當他牽上對方的手時,明顯這個女人眼神晦暗不知所措,可當把她塞迴嬴正手中時,她臉色一閃而過的欣喜也落入他的眼中。


    “果然是衝這位大殿下來的呢。”顧晨暗自猜測,又扭頭看了看已經全程旁觀的贏駟,尋思著他在這裏麵扮演什麽角色。


    正巧不遠處一隊巡街的兵丁走過,應該也是被這邊動武的架勢所吸引,領隊的都尉一臉晦氣地帶人圍了上來。秦國律法嚴明,有私下兵鬥者都要罰銀或鞭笞,鹹陽都城更是嚴厲無比。


    這領隊不想還是個熟人,竟又是那個治下都尉杜子爽。


    “杜大人,好巧呀。”顧晨在大老遠就笑盈盈地打招唿,把杜子爽堵在喉嚨口的罵語硬生生又塞迴去了。暗罵了句,怎麽又是這家夥。這會想要當作沒看見已經是不可能的人,畢竟顧晨那一聲招唿可是又響亮又清脆。他現在有點想摔自己大嘴巴子,你說沒事跑出來尋什麽街市,好端端在府衙裏喝茶它不舒坦嗎?要說杜子爽也真是倒黴,因為顧晨幾次的事情,他不免被中尉遷怒,加之本身也覺得在內東城混日子實在憋屈,時不時還會得罪那些達官貴人,於是自請出了內城,來到這外城做了一方都尉,也算逍遙自在,不用那麽拘謹。沒成想還沒上任幾天,今天閑的無聊正準備令著一般手下出來打打牙祭,就聽聞有人在街市上動刀兵。他乍一想,這可是大功勞,迴頭還能多賺點餉銀,當即半路就帶上手下衝過來了。


    不過要是早知道會遇上顧晨,他估計打死也不想來,因為碰上這家夥準沒好事,他心又暗罵了幾句。偏這家夥好好地內城不待了,跑到這外城來霍霍,這是粘著他來的呀。


    “顧……顧大人,您也在呢?今又是什麽事呀?”突然想到以後這顧晨也是朝中官員了,杜子爽即使改了稱唿。他注意全在顧晨身上,可還沒注意到他身後站著的兩位世子殿下。


    就聽顧晨開口說道:“那啥,今天可不是我的事,你眼睛往右挪挪,瞧瞧,是這位公子和這位姑娘的事。”


    一聽與顧晨無關,杜子爽剛要鬆口氣,眼睛瞟到他身後的贏正身上,差點沒一哆嗦嚇跪下去。“大……大...大殿下,您……您也在呀。”再一瞅那些刀劍出鞘的下人,明顯都是這位世子殿下的手下,他更是害怕了,隻覺得自己這是壞了殿下的好事?


    “嗯。”贏正瞥了他一眼,淡淡迴了一句,這還是看在他還認得杜子爽的份上,不然這般不入流的都尉還入不了他的眼。


    嬴正可是秦太子的第一人選,由不得杜子爽不緊張,聽說他與秦王性格相仿,時常是喜怒無常,得罪了他可是又可能就是得罪了秦國未來的君王。見嬴正似乎沒太計較他魯莽衝撞的事情,鬆口氣的同時就準備告退。


    顧晨冷不丁地喊道:“誒,杜大人,別急著走呀,有件事你得管管。”


    杜子爽此刻真想跪下來把顧晨叫爹,真是親爹。他的眼神裏夾雜著求放過的可憐,不過都被顧晨一一略過了。


    隻好小聲小氣地問道:“顧大人還有什麽事情需要下官幫忙的?下官府衙裏還有許多積壓的公務未處理,需要趕迴去。”


    顧晨可沒想這麽輕易讓他走,而是大大咧咧地說道:“也沒什麽,隻是想請教下杜大人一些律法的問題。”


    “顧大人請問,下官一定知無不言!”一聽隻是打聽問題,杜子爽的心情像是即將到站的過山車,稍稍有些平靜下來。


    顧晨十分認真地問道:“是這樣的,我想知道這大秦律法,當街強搶女子的,該判什麽刑罰?”


    杜子爽一怔說道:“竟還有這樣的賊人。當處拘刑十五日,再鞭笞三十,以儆效尤。還請顧大人告知這種敗類在何處,下官一定嚴懲不貸。”


    他一直不敢正麵看嬴正,所以完全不知自己越說對方臉色越黑,直到最後已經是陰沉如水。


    顧晨還在忍著憋笑,原本也就是像惡心惡心這位令他不爽的大世子,卻忘記了一旁還有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三殿下贏駟。


    就見他大笑一聲說道:“杜子爽,你問的那個賊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們堂堂的大殿下,哈哈哈哈。”


    杜子爽麵色的精彩不用多描述,那嬴正是真的麵如豬肝,怒、躁等急於一身,兩眼更是瞪完贏駟又瞪顧晨,可惜前者始終是一臉無知無辜的裝傻表情,後者壓根就都沒在看他。,所以注定他這豐富地眼神要落空了。


    贏駟還不忘繼續添材加火,說道:“怎得,治下都尉不都是剛正不阿麽?見是世子殿下,連話都不敢問了?”


    杜子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向大世子求證,真是一心豁出去了。


    嬴正倒不屑說謊,主要他也不覺得這個小小的都尉敢拿自己怎麽樣,直接說道:“這是本世子的女人,本世子要帶她走還用同你一個小都尉說?”


    杜子爽自然不敢說,但贏駟可沒打算停下,冷嘲道:“哎喲,大哥,你怎麽能夠威脅杜大人呢。都尉大人他的職責就是治下安寧,如此盡忠職守的官員,就算父王在此也會誇上一句。大哥你言語可是要慎重呀。”


    “贏駟!”嬴正幾乎是將他的名字罵出來的。不管顧晨還是杜子爽他都可以不放眼裏,但麵對贏駟他不得不慎重。這可是一個有機會在父王麵前吹耳邊風的家夥。雖然他的太子之位沒戲了,可保不齊這家夥破罐子破摔,拉上個人一起倒黴,到時候白白便宜了老二,就得不償失了。


    那頭杜子爽心裏也是有隱隱不爽,一開始還礙於嬴正的身份權勢,可被贏駟的話語提點,想到當今君上治下嚴明,想到是反正伸頭縮頭都是死,反而豁然許多。鼓足勁問那位被嬴正抓在手重的姑娘道:“你可是願意跟殿下離開。”心想隻要這位姑娘說願意,這事也就解決了。


    隻是姑娘猶豫半天,才發出如蚊子一樣的聲音,細細小小地說道:“隻要殿下願意付錢。”


    由於她說話聲音很小,杜子爽隻聽了個模模糊糊,還是顧晨“好心”地提醒道:“這位姑娘賣身葬父,要金五十。世子殿下估計是囊中羞澀,怎麽杜大人可是有打算借點錢給殿下?”


    “五……五十金!”杜子爽一瞬間結巴,心想自己趕十幾年的餉銀都未必有這麽多。這年頭賣身這麽好賣的嗎?他表示要不是父親安葬的早,自己也來一波賣身葬父的好。


    “那殿下你這……”杜子爽硬著頭皮指了指贏正抓住姑娘的手,後者冷眼掃視,自然記恨上了顧晨。而後冷聲警告道:“小子,這是本世子的女人,你若是敢動她一下,就等著買好棺材吧。”說完,有些不舍地丟下賣身的姑娘,帶著跟班與手下一同離去了。


    杜子爽也趕忙告辭:“既然這衝突解決了,那下官也先告辭了。”也不等顧晨與贏駟迴應,就急急忙忙領著手下朝另一邊跑去,顯然是怕了顧晨惹事的能力。心想這外城看來也不好待了,要不迴老家邊城算了。


    不提杜子爽豐富的內心世界,這廂顧晨抓著姑娘的手對贏駟說道:“這姑娘我可就先帶走咯,殿下若是要感興趣可隨時去我府上買迴去,大家這麽熟了你出再加一成就好。”


    “五十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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