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後院,安幼魚始終對咕兒保持警惕,眼前這位姑娘看起來文文弱弱,笑起來還十分地好看,但是卻會讓她心裏發毛。


    安幼魚能感覺出這個叫咕兒的女人除了看顧晨外,對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帶感情的,還不如看小花時候親切。


    提到小花她就來氣,這隻大老虎此刻一點沒有山大王的威風,宛若一隻乖順的小花貓,大腦袋瓜子杵在咕兒的肚子上揉蹭,好一番撒嬌。


    不單安幼魚,顧晨心裏也犯堵,自己喂了多少醬肉骨頭也沒見小花這麽親昵過,真是見色忘義的畜牲。剛剛他還擔心咕兒第一次到府上會不會被小花嚇到,沒想到她不單不害怕,還能將小花訓得服服帖帖,隻一個眼神就將這隻大色虎迷住了。


    想到這顧晨不由多看了她兩眼,發現她斜靠在大青石上飲酒的樣子確實令人著迷。有夜風帶起她的發梢和衣角,在恍惚間好像又看見那個在後院見過的女鬼,兩人的身影將要重疊在一起時,他訕訕一笑,心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咕兒怎麽可能會是那位女鬼呢,不管是氣質還是樣貌全都不像。


    “公子這麽看我,可是覺得美?”咕兒冷不丁調笑,不知是否因為飲酒了,她說話愈發隨意,不討厭但總能勾動顧晨的心弦一般,若不是顧晨心裏還有一位仙女妹妹,隻怕已經淪陷了。


    她如此直接的問話叫顧晨有些尷尬,對上女人他的心思有些不夠,不同於那個香菱目的性強烈的大膽而直接,咕兒這類的邊緣試探更讓人心裏癢癢。微微別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木木地說道:“確……確實是美。”


    這三月還早,自己最近怎生好招桃花了?前半輩子可是連女朋友都沒的顧晨感慨之餘,又暗嗤長成自己這副模樣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呀,真要謝謝老天爺,穿越的時候沒讓他臉先著地。


    “噗呲!”顧晨此刻的窘態引來咕兒的嬌笑,輕縋啜一口小酒,幽幽道來:“公子上次寫給我的詞,可是喜歡的緊。隻是太過悲涼,讓人心緒不順,公子可得賠。”


    “那你要我怎麽賠呢?”天知道他怎麽就鬼使神差地這麽迴了句,兩人現在的狀態就像是調情的狗男女,就連安幼魚的看不下去了,輕唾一聲:“我去睡了。”就連小花都被她不甘願地給拽走了。


    幾小隻早就睡了,龐孝行當然不可能那麽沒眼色,早就悄悄地溜走了,院子裏頓時隻剩下顧晨與咕兒兩人,夜更靜了,隻剩下篝火在劈啪作響。


    咕兒盯著眼前這個令人舒服的男人看了許久突然說道:“公子再給我作首詞吧,隻做給奴家的。”最後的那句奴家,不似青樓女子的輕浮,就像真正妾室對待夫君一般的柔情。


    她的美色讓顧晨微微癡了,又連忙搖頭將這些臆想甩出腦海,想了想也借著酒興高聲吟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一首鳳求凰畢,他自己呆了,而咕兒癡了。


    她善曲,自然聽得出這是一首詞曲,隻聽過一遍,甚至還沒有曲調她就將其清唱而出,比顧晨的吟念多了女兒家的柔美,顧晨口中是鳳求凰,她曲中就是凰求鳳,照相唿應。


    咕兒唱曲不愧天下第一,婉轉優雅,將詞中的男女之情娓娓道來,楞誰聽去都心生向往。不過顧晨現在的心裏隻是暗惱,怎麽就不知不覺將這首詞念出來了,莫不是叫人誤會自己有愛慕之意。正要開口解釋,咕兒已經擰起一壺銷魂下了大青石,向院子外走去。她用兩根手指輕飄飄地捏住酒壺的瓶口,讓壺子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擺,伴隨她搖曳身姿說不出的灑脫,就連告別的話也隻是舉手輕揮,“謝過公子的詞與酒,今夜咕兒很開心。這首詞以後隻唱與公子聽。”


    顧晨半張的嘴到頭也沒將解釋的話說出來,或許他心裏頭也沒很想解釋吧。


    林行道一直等到天泛白才見著咕兒晃晃悠悠地走迴落鳳梧,他也是一宿沒睡。對於被屬下放鴿子,他臉上瞧不出陰晴,隻是更多的好奇。


    “我隻是奇怪,你為何對他上了心?”從阿三哪裏聽說咕兒半道跟去了顧府,他就好奇到現在,見她笑眯眯地不說話,有繼續說道:“若是真有心,那日後有事是不是避開他?”這是他少有地為了私情不顧大事的決定。


    咕兒搖頭道:“那倒是不必,公子要做什麽便做什麽罷。”似乎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逗留,她迴問道:“你要幫那個三世子?”


    林行道點點頭,難得嚴肅道:“是。所以要請你幫我給老頭子送個信。”林仲文做的決定不容易更改,但若是咕兒前去勸說就有餘地了。這女人在林府從來是特殊的存在。她隻說是來府裏報恩的,讓他們將自己當作下屬。林家上下對她可從沒真當作下屬看待,林仲文更是對她比對兩個兒子都親,很多決定更願意聽她的意見,所以林行道才需要讓她去與林仲文商議。


    “我一般不摻和你們父子間的分歧,有事叫我做便是。多的話不會說,所以可不保證他會答應。”咕兒偏過腦袋,這一夜她隨意尋了個湖畔樹下睡到天亮,這時候的脖頸還有些不適,這一偏像是扯到了痛處,令她微微皺眉。隻是這一皺就不知是因為這疼痛,還是這件事情。


    林行道將一截竹子放在她手中,不免注意到另一隻手上的酒壺,隻憑酒香就聞出是他心心念念地銷魂酒。一想到沒迴找顧晨討酒對方都以孤品無存為由拒絕了,他立馬從一個貴公子立馬就變成了一個沒分到糖果的小孩,抱怨道:“他果然還有這種酒。”說著伸手就要去奪咕兒手上的酒壺,卻被對方迴身避開,輕笑道:“這可是我的。”


    “莫這般小氣,我是你公子!現在我讓你將酒壺給我。”


    “暫時不是了。”


    ……


    十月十五,又是一個月圓之日,太史寮書出諸事大忌,皆不宜,是故姬賜的棺槨被停在了洛邑城外的春風十裏渡。顧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唏噓命運的神奇,當日世子丹就是從這裏踏上了不歸路,沒想到老頭的歸途也落在了那處。


    被付之一炬的驛站如今隻剩殘骸,也沒人再提議修繕,隻是這次畢竟要停放姬賜的棺槨,紀墨這位管錢的塚宰特意私下墊了些銀錢將那些廢墟推了幹淨,原地起了個亭子,取名守鄉亭,為姬賜的棺槨遮風擋雨,隻等明日就接棺槨入城。


    隨著老頭棺槨的迴來,顧晨的情緒就一日不日一日,時常一人沒落地倚在牆頭發呆。或許他心煩的不單是老頭的後事。高彥還被他押在糧貨鋪子中,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也都知道了,無外乎三世子扮豬多年今日吃虎而已。他隻是為姬賜這個老頭心疼,明明都是自家兒子,如今他屍骨未寒,一個個卻都隻想著盯著那個位子。要不是他讓紀墨出錢把在渡口修個亭子,老頭的棺槨隻怕現在還在十裏渡風吹日曬。也不曾見有人過去悼念看望。


    至於姬倡派人刺殺他一事,顧晨現在也不打算追究了。再怎麽說也是老頭意屬的傳人,現在老頭都死了,麵子還是要給的,不過他已經準備遞個辭呈安心在家做富家翁。


    還在惆悵時,就看見龐孝行狼狽地撞到外牆上,喊道:“老板,鋪子被人端了。”他身上掛著傷,隻見到顧晨喊完一句就昏死過去了。


    顧晨正想將他拉上牆頭,眼角就瞥見不遠處有人影閃爍,他眼神一凜,衝院子裏打盹的小花喊了聲哨。


    山大王毛茸茸地耳朵輕輕抖動,下一刻已經從巨石上躍出了院牆,向那個人影離去的方向追去。等喊來安幼魚交代照顧好龐孝行,顧晨才尋著小花的低吼聲也跟了過去。


    城東街頭出現老虎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這裏人都知道顧太史府上養了隻大蟲,看似兇狠可怕,但從不傷人,時常還會有膽大的小孩朝顧晨後院裏丟食物,就為了讓小花出來給他們摸一摸。


    可是今天小花卻當街摁住了一個人,血盆大口就抵在那人的脖頸上,絲毫不懷疑隻有他敢稍有動作,就會被咬斷脖子。


    路上的行人不知所以,還以為老虎傷人,想搭救又懼於老虎的兇猛,不敢上前。還有人攢使著快去報官,喊巡城的禁衛過來打虎。


    這時有附近的街坊提醒道:“好了,不要大驚小怪的,這是顧大人家的小花,不咬人的。”


    先前喊著要報官的男子不依不饒道:“可它要為何要撲咬這人,莫不是發了狂?這位顧大人又是何人,如此縱虎行兇,難道你們洛邑就沒有王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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