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半空中、本已近乎稀薄的霧氣,在這一刻仿佛像被什麽東西給狠狠地刺激了一下似的,瞬間又暴漲了許多!而與此同時,那黑袍老者也敏銳的察覺到了些許異樣,整個人頓如遭了雷擊一般、怔怔地呆在原地!就連青帝這樣的龐然大物從其身邊倉皇遁去,他也視若無睹、沒有絲毫的反應!


    “叮~”


    恍惚之間,一道清脆的鈴聲忽從遠處悠悠響起,精準無誤的飄入了盛獨峰的耳中。突然!一股熟悉無比、宛若故人來的奇妙感覺猛地湧上了他的心頭!詫異的抬眼望去,卻見在那黑袍老者同樣注視的方向,竟不知何時、憑空多出了個身影來!


    那是一個……隻看上一眼,就打從心底覺得空靈的人兒。雪白的直襟長袍一塵不染,垂感極佳;衣衫上下無有所束,唯獨腰間別了一塊黑白相融的闕玉,其形看似粗糙卻又不失古樸沉鬱,顯然是蘊了一定年歲的稀世珍寶。


    淡金色的及足長發隨風飄揚著,既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在雨滴的映襯下更顯幾分仙意。隻是,那張已經慘白到極點的消瘦臉龐,卻又與這份仙意形成了鮮明對比!除此之外,在他的脖頸、雙手、雙腳這五個重要部位上,還分別囚錮著五枚純潔無暇的枷鎖。牽連在其上的金色鎖鏈遙遙直入九天,就像是一個……被上蒼操縱於手中的、牽絲人偶!


    “天……啊啊啊啊!!!是……是……是那至高、至聖、至上的天道啊!是我等……是我等螻蟻世世代代所侍奉的天道啊!!!幾十年了,好幾十年了!我終於……我終於……可以用這雙賤目,瞻仰您的英姿了!!!”


    盛獨峰還在心裏感慨萬千,那黑袍老者卻已忍不住驚聲尖叫了起來。在原地手舞足蹈的瘋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當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邊“砰砰砰”的磕著響頭,一邊借著間隙、用自己的雙膝無比謹慎的向前挪動著。直到挪在了那個被他喚作“天道”的人的近前,他才停止了磕頭、畢恭畢敬的拜道:“恭迎天道降臨!此來千裏萬裏,您定是疲困勞乏。隻恨奴才無有能力早日相迎,還望、天道恕罪!”


    “……無礙,”俯視了那黑袍老者良久,“天道”才緩緩伸出手來、在其麵前做了一個虛扶的動作,“汝之赤忱,餘心中有數。但,餘有些不明白,汝為何要用那種極端的方式來唿喚餘?難道……就不怕餘會心生不悅嗎?”


    “怕,當然怕!”盡管“天道”的語氣中充滿了質問之意,但那黑袍老者激動的心情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可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我才能得到覲見您的榮光啊!死一些賤民算什麽?奴才相信,您絕不會為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而去狠心責罰您忠心的奴仆的!”


    “嗬,就憑汝剛剛那番話,餘便可賜汝碎屍萬段、永不超生之恩!”也許是黑袍老者的態度有些放肆了,“天道”那古井無波的臉上難得泛起了一絲漣漪。但很快,便又再次恢複迴了原狀,“不過,既然是應了汝的唿喚而來,那餘就先聽一聽汝的意願吧——隻是在那之前,且讓餘猜上一猜。汝現在心中所想著的,該不會是……要助餘脫離這片苦海吧?”


    黑袍老者躬曲的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足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的迴道:“天道聖明……不瞞您說,奴才是從某卷密錄中偶然得知了您的遭遇。當知道我等的蒼天正身處苦難之中時,奴才急得方寸都大亂了!也正是因此,我……我才不得不啟用那種極端的方式來強製唿喚您的神降!請、請您明鑒,奴才之所以做到這種地步,其實全都是為了您啊!”


    “哦?是嗎?”彈了彈指尖的雨珠,“天道”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可就算餘成功得到了解脫,這世間萬物也還是需要一個稱職的主人啊。總不能餘這兒甩手不幹了,就任憑它們自由自在、毫無未來的生長吧?那也太不負責了。”


    “沒錯!至高的天道啊,您真的是、太賢明了!”誇讚的同時,黑袍老者的頭卻是埋的更低了,“隻是,考慮到您現在的狀況,不如由奴才代勞、按照您心目中的要求去為您擇選合意的接班人。但……若您願意相信奴才的一片忠心,我……我亦是願意挺身替您……”


    “不,不必,”還沒等那黑袍老者闡述完自己的“忠心”,“天道”就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隨即手指一轉,指著其身後不遠處的盛獨峰意味深長的說道,“有關這件事,餘其實早就有了心儀的人選。並且這個人呢,對汝而言還不算是什麽外人。他便是——盛、獨、峰。”


    此話一出,盛獨峰頓時傻眼了。這……這是幾個意思?你們聊你們的唄,怎麽好端端的又把話頭引到我身上來了?!就在他緊張的思考對策時,那黑袍老者卻是已經搶先嚷開了:“什麽?他?他?!不可能!絕不可能!區區一介賤民罷了,怎麽配入您的聖目呢?!”


    “哦!奴才明白了,至高至聖的天道啊,您一定是在考驗奴才我的忠心和忍耐力吧?沒關係,沒關係!奴才對您的忠誠可昭日月!不論是什麽樣子的考驗,我都會完美通過的!!”


    “……汝想多了,”沉默了一小會兒,那“天道”才輕輕搖了搖頭、無情的粉碎了黑袍老者的臆想,“盡管餘也覺得現在的盛獨峰還不配成為餘的接班人,但可惜的是,九天之懸的意識卻偏偏認定了他,餘也沒有辦法。除非……這個人突然死了或者廢了,否則的話,‘天道’的繼承者、是不會發生任何改變的。”


    “哎?不是……”盛獨峰瞳孔猛地一縮,心說這話怎麽聽著……那麽像是在挑撥離間呢?!什麽天道的繼承者,什麽除非這個人突然死了或者廢了,你這不是逼他動手來對付自己嗎?!


    果不其然,黑袍老者在聽過這番話後,瞬間就冷靜了下來。緊接著,在“天道”那充滿戲虐的目光注視下,他木納的迴頭看了眼盛獨峰,本就已經深皺的眉頭不禁又緊鎖了幾分。


    “竟然要做到如此地步嗎……唉,盛獨峰啊盛獨峰,說實話,我是真的不想對你出手,但你卻……非死不可!所以,為了你我共同的方便,請你自己自裁於此吧。”


    “反正你從困天崖上墜落,在某種意義上就已經算是個死人了。能苟活至今,也是得以天道慈悲!現在,你不過是把性命又重新還給了天道而已。於情於理,都屬應當!”


    “放你媽的屁!”不等盛獨峰迴應,其身邊的霍千裏就已搶先上前,抬手叉腰、點著那黑袍老者的眉心痛罵道,“老娘的俘虜如何處置,哪裏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趁早滾……”


    “嗖!”


    “小心!”


    見得那黑袍老者指尖突然寒光一閃,一直在暗暗提防他的盛獨峰來不及多想,急忙低吼一聲,隨即下意識地歪身去撞霍千裏、企圖用自己身體的慣性將其推到一邊去!說時遲那時快,就是這短短的一息之內,一道蘊含著恐怖威力的紫光便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霍千裏耳邊猛地擦了過去!眨眼間就消失在了二人身後的濃霧之中!


    “嘖,反應倒是挺快,”一擊不成,那黑袍老者似乎也並不怎麽在意,隻是順勢放下了手臂,對著跌坐在地上、已經呆若木雞的霍千裏說道,“漠北狼王、霍千裏嗎?嗬,大名鼎鼎的朝天盟狼賁統帥、西澪侯的得意高徒,久仰久仰。怎麽樣,剛剛我那一手‘破寂指’,可還能入狼王的法眼啊?”


    “破寂指?!”盛獨峰聞言大驚,“這不是……這不是被鎖在無妄台玄玉樓中的武功嗎?!你怎麽……”


    “嘿,臭小子,別說這區區一破寂指了。就是古往今來數千載的所有正、邪武功,我都已了然於胸!”黑袍老者得意的笑了,“哦對了,你們應該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卻是我失禮了。不管怎麽說,你們馬上下了地府見了閻王爺,總得告訴他……是誰宰了你們吧?!”


    “記住了,我隻說一次。我的名字叫任一邊……不,算了,眼下已經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了,我就破例如實相告吧!”


    “我的名字,叫做曲千秋!昔日無妄台驚鴻閣閣主、曲千秋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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