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願意接受考驗。”


    在姚瞳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趙宗睿慢慢挺直了他那略顯瘦弱的腰板,以一種最平靜、最淡定的口吻接受了盛獨峰所提出的三年考驗。一直在仔細觀察著趙宗睿眼神與表情變化的盛獨峰臉上頓時閃過一絲讚許——顯然,他非常滿意。


    此時此刻,他非常想告訴趙允讓,在趙宗睿那張稚嫩的小臉上,自己並沒有看到什麽“意氣用事”,也沒有看到什麽“可笑的衝動”。或許後者的外表依舊是個小孩子,但其內心卻已是個真正的男人。


    “宗睿……”姚瞳眼眶有些微微泛紅,一時竟感動的不知該說些什麽了。而趙允讓呢,卻又是另一個極端。一聽到趙宗睿同意了,頓時樂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當下急忙連聲催促道:“宗睿,快,快叫師父啊!咱們也好……不,不對!不對不對!不能這麽草率,這該有的拜師儀式和拜師禮都沒有準備,如何能算拜師呢?”


    “這樣,盛閣主啊,本王現在就命人去準備拜師禮與拜師儀式所需要的各種東西。然後,就借您的與鳳樓直接進行拜師儀式了!您看如何?”


    “王爺,這拜師儀式與拜師禮,我看就不必了,”盛獨峰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是三年師徒罷了,用不著那麽多規矩。三年之後,或者宗睿想中途放棄了,那他隨時可以迴家做他的小王爺,我也繼續走我的江湖路,大家都不用太難堪嘛。所以我想,還是簡單點,他喚我一聲‘師父’、我迴他一聲‘徒兒’便好。”


    盛獨峰這番話說得相當漂亮,幾乎處處都是在為趙宗睿著想。但人老成精的趙允讓卻是敏銳的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盛獨峰並不想和濮王府扯上太多、太深的關係。否則,這麽好的一個與當朝王爺、還是位手握實權的濮王爺攀上關係的機會,他為什麽隻想做“三年師徒”呢?


    不貪不躁,沉著謹慎;目光長遠,言行得體。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王爺,您是覺得有哪裏不妥嗎?”見趙允讓遲遲不表態,盛獨峰不禁有些疑惑了。


    “啊……哦哦!沒有沒有,並無任何不妥,”趙允讓這才猛然驚醒,連忙順著盛獨峰的意思說道,“這師徒如何,自然都由盛閣主說了算。既然盛閣主決定一切從簡,那就一切從簡吧!宗睿,還傻愣著幹嘛?快磕頭叫師父啊!”


    “是,師傅在上,徒兒趙宗睿,向您見禮了!”趙宗睿高興的應了一聲,隨即無比鄭重的向盛獨峰行了拜師大禮。而盛獨峰也同樣認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小徒弟,並向其許諾:如果趙宗睿在這三年裏後悔了,那麽隨時可以單方麵要求中止考驗和師徒關係。但自此以後,不得再與姚瞳有任何瓜葛;相應的,作為趙宗睿的師傅,盛獨峰也有義務盡心盡力的對其進行傳道、授業、解惑,直到三年期滿或者中途中止考驗。


    趙允讓歡天喜地的離開了,臨走前,他還給盛獨峰留下了一筆巨額的拜師費。雖然盛獨峰極力推辭、表示自己收徒趙宗睿絕不是為了圖錢,但趙允讓還是堅持己見,並表示:自己已經欠盛獨峰很多了,如果盛獨峰再連這一點點心意都不肯收下的話,那自己這個王爺的麵子可也就沒地方擱了。見趙允讓已經把話說到這種地步了,沒辦法,盛獨峰隻能半推半就的收下了他的這份謝禮。


    將趙允讓送走後,盛獨峰剛一坐迴主位,趙宗睿就立刻十分自覺的捧著茶跑了過來,一臉討好的對盛獨峰笑道:“師父,您請喝茶。”


    “怎麽突然這麽殷勤了?”盛獨峰接過茶盞,但卻並沒有喝,而是隨手將其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讓我猜猜,除了想對為師表達感謝外,你是不是還想求為師在這三年裏盡量對你手下留情啊?”


    “額……嘿嘿,師父英明,”見自己的小心思如此輕易的就被盛獨峰給識破了,趙宗睿的臉上頓時湧起一抹尷尬之色,“這個……外人也就算了,但師父,咱們可是老交情了啊!您就……稍微高抬貴手一下下。再說了,您不也已經相信了我對姚姐姐的真心嘛!考驗什麽的……走走過場就好啦。”


    “給你糾正兩個錯誤啊,第一,我和你總計就見過不到五麵,根本算不上老交情。所以呢,你最好別動那麽多的歪心思,小心為師直接算你考驗失敗,”說到這兒,盛獨峰又對趙宗睿身後的姚瞳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近前來。然後才接著說道,“第二,我並不相信你對姚瞳的真心,如果你想要我相信的話,就隻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給我看。姚瞳,從現在開始,趙宗睿就是懸劍閣新入門弟子了。嗯……按照懸劍閣的規矩,這新入門弟子,一般都要從什麽開始做起?”


    “迴閣主的話,”姚瞳絲毫不理會趙宗睿的擠眉弄眼,十分認真的迴答道,“我懸劍閣新入門弟子,需要修習初級內功、拳腳、兵刃,以及站崗巡邏、清潔打掃、熟記門規,還有隨時準備執行上峰下達的命令。”


    “好,不過我近期還有不少其他事情要處理,就讓宗睿先跟著你吧。等我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後,再將他接迴來親自教導。當然了,姚瞳,我把宗睿交給你,並不是希望你以愛人的身份去照顧他、心疼他的。你要時刻記住,在這三年裏,你隻是他的上峰,僅此而已。這樣做,也是對你們自己的將來負責。明白嗎?”


    姚瞳怎會不明白盛獨峰的良苦用心?當即感激的連連點頭:“閣主請放心,屬下絕不會因為與趙宗睿的私人感情而對他有所偏心的,屬下一定會更加嚴格的鞭策、監督他!直到他挺過這三年,或者……中途放棄。”


    “啊?!姚姐姐,要不要這麽絕情啊!”趙宗睿淒慘的仰天悲嚎了一聲。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猛地止住了哀嚎,轉而用一種好奇與疑惑相間的語氣對盛獨峰問道,“不過師父,話說迴來,徒兒還真沒想到您這麽開明呢!我跟父王母妃說了姚姐姐的事情後,咱們家裏差點就炸了鍋了!想想也是,正常人應該都無法接受我和姚姐姐這樣的一對吧。可您為什麽就……願意支持我們呢?”


    “閣主,其實……屬下也有點好奇,”趙宗睿話音落下,姚瞳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道,“屬下好像和您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情吧?不,應該說就是沒有交情才對。可您卻從頭到尾一直都在為我們說話、為我們爭取,說真的,屬下很感激您!但同時……這心裏又有點沒底……”


    “你們問我為什麽啊……”盛獨峰輕歎了口氣,眼中情不自禁的閃過一絲惆悵。良久,他才緩緩說道,“因為在你們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些自己當年的影子。那時候的我,也是這麽死心塌地的對一個同樣被我稱作‘姐姐’的女孩兒的。隻可惜後來……咳,跑題了。總之,我幫你們,隻是不忍心再在你們身上看到我當年的遺憾罷了。與什麽交情不交情的,無關。”


    “原來如此,”趙宗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師父,您後悔嗎?”


    “後悔又有什麽用,這世上又沒有後悔藥可以賣,”盛獨峰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拿手輕輕地在趙宗睿額頭上來了個爆栗,“行了,別再亂問了,師父的私事跟你的考驗又沒有關係。姚瞳,你且帶他下去吧,我另有些話要與雲前輩講。”


    “遵命。宗睿,我們走吧。”


    “是,師父,徒兒告退!”


    等姚瞳與趙宗睿退下後,盛獨峰才滿臉歉意的對雲其疏笑道:“抱歉啊雲前輩,小子剛從韓老前輩那兒接過懸劍閣,處理事情未免太認真了些,一時竟冷落疏忽了您,實在是罪該萬死。”


    “嗬嗬,無妨無妨,”雲其疏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還透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欣慰,“韓公看人的眼光還是那麽的毒辣啊。獨峰,你身在局中,可能沒怎麽注意,但我身在局外,瞧的卻是清楚的很啊!那濮王爺從最開始的高高在上,慢慢地變成了對你恭敬有加,這可都是你的個人魅力所致啊!我可以負責任的跟你說,現在的你,很有韓公年輕時候的神韻風采!”


    “雲前輩玩笑話了,小子何德何能,怎配與韓老前輩相提並論?”盛獨峰連忙謙虛的擺了擺手,但心裏卻是對雲其疏的這番誇讚受用無比。


    “對了雲前輩,既然此間事已了,那咱們便來說說營救是出的事情吧。”


    一提到雲是出,雲其疏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看了看盛獨峰,又抬頭看了看立在一旁、抱著刺王劍低頭不語的昆棘,雲其疏最終才無奈的長歎了口氣:“唉,什麽營救啊。我已經想明白了,拓跋城現在要的無非就是黑玉凝魂散的解藥,那我給他便是!隻要……隻要能換得是出平安,區區解藥,值得!”


    “雲前輩,小子有不一樣的看法,”等雲其疏說完了,盛獨峰才開始對其講述起自己的計劃來,“小子覺得,這倒是一個好機會,一個……徹底摧毀朝天盟的好機會!”


    “什麽意思?”雲其疏立馬警覺了起來,“你要用是出做誘餌?!不行!我絕不同意!”


    “雲前輩!雲前輩您誤會了。小子就算再混蛋,也絕不會拿身邊人做誘餌的!”盛獨峰急忙向雲其疏解釋道,“小子的意思是,解藥,肯定是要給的,但什麽時候給,卻是我們說了算!”


    “拓跋城並不是個喜歡威脅人的人,他想做什麽、想殺什麽人,隻會一聲不吭直接動手,幹淨利落。可他在離開時,卻無比兇惡的威脅我們、要我們盡快把解藥配好送去成都府,這就足以證明,他害怕了!武功受黑玉凝魂散所限製的拓跋城,就是一頭沒了爪牙的孤狼。別看他現在抓了是出做人質,但他絕不敢對是出做些什麽!畢竟,他還得靠著是出來跟咱們換解藥呢。”


    “所以,咱們就能在這上麵多做些文章了。雲前輩,請您迴頭親筆書信一封寄去唐門,對拓跋城言明:製作黑玉凝魂散解藥的過程異常繁瑣,所以必須要多花些時間,讓他耐心等待、不要傷害是出。如此,既穩住了拓跋城,又給他製造了一個我們非常害怕的假象,是出自然也就安全了。”


    “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後,小子便會用一個名義,召集咱們信得過的自己人齊聚盛家堡。然後,從水路、陸路悄悄地前往蜀中、提前蟄伏起來。在用解藥將是出給平安換迴來後,我們便可突然出擊、將朝天盟的所有核心主力全部扼殺!如此,大事成矣!”


    “……計劃倒是周密謹慎,隻是……”雲其疏微微頷首,但很快又有了新的疑問,“隻是獨峰,你怎麽就能確定拓跋城會乖乖的留在蜀中等咱們呢?需知,成都府現在隻是朝天盟的分舵而已,他的老巢可還在遼國境內啊!萬一拓跋城過於謹慎、提前返迴他的大本營,隻留下一個親信代他出麵交易。那咱們這麽多的部署,不都白費了嗎?”


    “雲前輩請放心,拓跋城現在哪裏也不敢去,隻會乖乖的在成都府等我們!”盛獨峰胸有成竹的說道,“一個暫時沒了爪牙的狼王,是絕對不敢迴到狼群中去的!因為狼群信奉的唯一法則,就是弱肉強食。狼王一旦露出了疲態,身邊便會立刻蹦出無數野心勃勃的年輕惡狼!所以,對現在的拓跋城來說,蜀中,恰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這也是相對而言。畢竟蜀中還有一個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唐麒啊。一旦讓唐麒知道拓跋城身中劇毒,恐怕……他就會立刻翻臉噬主。所以,拓跋城身邊的小毒狗、陽莫承、拓跋鳳等親信主力,十有八九也不會離開的。到時候,正好讓我們將其一網打盡!”


    “可是閣主,就算拓跋城會乖乖呆在蜀中等我們上門找他,那魔教的耳目可也不是吃幹飯的啊,”一直沉默不語的昆棘突然插嘴道,“如果屬下是拓跋城,一定會散出大量斥候,密切盯緊各方雲動。您說要用個名義來召集武林同道齊聚盛家堡,然後秘密入蜀。那……究竟有什麽名義,既合情合理、又不會引起拓跋城的警覺呢?”


    “很簡單啊,”盛獨峰神秘的笑了笑,“有一個名義,既可以正大光明的邀請各路武林同道齊聚盛家堡,又可以合情合理的調集各種物資。最最重要的是,絕不會引起拓跋城的警覺。”


    “哦?請閣主賜教!”


    “那就是……盛家堡少堡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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