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怎麽不早說呢?」秦守榮語帶責備。


    秦鳳鳴起身迴答二叔的話。「也是前天才知道的,還找不到機會開口,何況要孫媳婦站著伺候,既是府裏的規矩,自然不便有任何意見。」


    原來他就是郝氏的丈夫,這也是婉瑛第一次看清秦鳳鳴的長相,五官和秦鳳戈真的很像,簡直像是同父同母所生的親兄弟,隻是予人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


    老太君開口關心地問:「大夫怎麽說?」


    「前天下午,孫兒親自帶她到六安堂給紀大夫把過脈,因為若請大夫到府裏,萬一不是,恐怕會讓大家白高興一場,所以想等確定了再說,而紀大夫說她身子硬朗,隻要別拿重物,動了胎氣就好。」秦鳳鳴說到妻子有喜的事,臉上多了將為人父的喜悅之色。


    「娘,今天就別太嚴苛了,餓著了還沒出生的曾孫子可不好,就連硯哥兒、賢哥兒也都不吃飯了。」秦守榮也開口說情。


    老太君眼看再堅持己見,活像都是自己的錯似的,態度也跟著軟化了。「好了、好了,以後一家人吃飯,就不必再這麽講究規矩,都去坐著吧。」


    「是。」婉瑛和王氏等人迴道。


    王氏和郝氏自然是坐到丈夫身邊去了。


    而硯哥兒最是開心,拉著婉瑛就往自己坐的小桌走。「娘,一起吃……」


    「好,娘跟你一起吃。」她反而更樂意跟這些年紀最小的孩子們同桌吃飯,也不在乎坐小板凳。


    一名十歲的男孩從另一桌走過來,朝婉瑛拱了拱手。「大堂嫂,我是康進,謝謝你送的紙風車,我很喜歡。」


    會叫她一聲「大堂嫂」,表示跟秦鳳戈是堂兄弟,就不知是哪一房的兒子,婉瑛還弄不清楚,心想迴去以後得偷偷列一張家族表,方便記牢。


    「你喜歡就好,要是想自己動手做,我可以教你。」婉瑛也不藏私。


    康進不禁麵露喜色。「多謝大堂嫂,我會另找時間請教的。」


    其他幾個也拿到紙風車的孩子全圍過來,紛紛表示想學,這下可讓硯哥兒緊張了,連忙抱住娘,就怕被其他人搶走。


    聽見笑聲,包括主桌,還有其他兩桌的人全都往小桌這一頭看了過來,不禁心想這位剛進門一個月的續弦還真受到孩子們的歡迎。


    而秦鳳戈則是低頭吃飯,不曾在大家麵前為她說過半句好話,也是希望婉兒能靠自己的力量來得到大家的心,這樣才有意義。


    相信有朝一日,秦家的人都會忘記她的出身不好,真心地接納。


    待用過飯,老太君和幾位長輩先行離席,秦鳳戈也被叫去了,婉瑛便留在原位和其他平輩聊天,大家總算能自在地交談。


    「大嫂。」直到這一刻,秦鳳鳴和秦鳳恕這一對庶出的兄弟,才算正式地和婉瑛打照麵。


    婉瑛記起金嬤嬤的教導,所謂長嫂如母,在氣勢上可不能矮個一截。「兩位小叔不用客氣,倒是直到剛剛才知道二弟妹有喜的事,真是恭喜了。」


    「多謝大嫂。」秦鳳鳴淡淡地說。


    「雖然我沒生過孩子,但也知道女人懷孕最需要的是相公的關心,小叔應該早點把懷孕的事說出來,不該讓二弟妹站著,也好待在房裏歇著,萬一不小心被跑來跑去的孩子撞倒了,那該怎麽辦?」她真是覺得大多數的古代男人都隻把女人當作生孩子的工具,一點都不在乎她們的死活,反正可以多納幾個小妾進門,不怕沒有兒子。


    秦鳳鳴難得露出驚訝之色。「呃,是,大嫂。」


    「大嫂,這不是相公的錯……」郝氏為丈夫說情。


    她還是很堅持。「懷孕的女人最大,二弟妹也不要太縱容丈夫,要讓男人知道孩子得來不易,他才會更加珍惜你。」


    「想不到咱們大哥再娶的這位大嫂還會教訓人,跟已經過世的大嫂個性完全不一樣。」秦鳳恕哈哈地笑說。


    王氏急著朝丈夫使個眼色。「相公……」沒有女人喜歡被拿來比較的。


    「是我失言,大嫂不要見怪。」他這才意識到說錯話,連忙賠罪。


    「沒關係,每個人的個性不同,處理事情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樣。」婉瑛曾聽金嬤嬤提起硯哥兒的親娘是一位柔順溫婉的女子,跟自己確實不同。「所以小叔以後若犯了錯,我這個大嫂可是會當麵教訓的。」


    秦鳳恕覺得這位新嫂子作風豪爽,說話也直來直往,頗為欣賞。「要是真的做錯,大嫂盡管教訓。」


    「還有二弟妹現在懷了身孕,不要仗著身體好就粗心大意,六安堂的紀大夫雖是女子,可一點都不輸給男大夫,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請教她。」何況還有區大夫在,婉瑛自然相信他們夫妻的醫術。


    郝氏露出憨厚的笑容。「是。」


    「多謝大嫂。」秦鳳鳴不禁多看婉瑛兩眼。


    這時,秦鳳戈在祖母房裏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已經迴來了。


    「祖母說她要小睡片刻,讓咱們先迴去。」他彎身抱起硯哥兒說。


    婉瑛便開口向其他人告辭,心想今天沒受到任何為難,算是平安順利的度過,總算可以喘一口氣。


    等到步出秦府大門,才坐進轎內,她身子一歪,全身虛脫地斜倚著,加上前一天晚上又沒睡好,很快地打起盹來。


    不知過了多久,金嬤嬤在轎簾外頭喊了兩聲,都沒聽到迴應,掀起簾子一看,才發現她睡著了。


    金嬤嬤斥喝一聲。「孫少奶奶!」


    「啊!」婉瑛整個人彈了起來,結果額頭撞上轎門,疼到眼角都飆出淚來了。「好痛……」


    「怎麽了?」聽到秦鳳戈低沉的嗓音在外頭響起,讓她一麵揉著額頭,一麵鑽出轎門。


    她不好意思地說:「不小心在裏頭睡著了……」


    「迴房睡。」硯哥兒學著大人說話。


    秦鳳戈低笑一聲。「聽見了嗎?」


    「聽見了。」她居然被個小孩子念了。「好,娘迴房再睡。」


    硯哥兒牽起她的手。「走!」


    站在背後看著母子倆手牽著手,一步步地走進大門,秦鳳戈嘴角不禁揚起笑意,更加確信自己的堅持是對的,否則豈不是無緣見到這般幸福的情景。


    他絕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它的。


    過了一個月的平靜生活,已經是十一月了。


    婉瑛坐在書案後方撥著算盤珠子,努力了這麽久,總算有一點長進,當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向開了一道縫的窗子,似乎看到什麽,便伸手推開來。


    「下雪了……」


    隻見白色雪花緩緩地飄下,有種朦朧的美感。


    於是,她趁金嬤嬤不在,圍上披風,步出小花廳,走到屋外。


    這是婉瑛嫁進將軍府之後的第一場雪。


    她還是不太習慣這裏的冬天,尤其是連日下雪帶來的不便,可是現在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還有家人,已經不再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那個向婉瑛,心境也跟著踏實許多。


    看著白色雪花愈下愈多,婉瑛唇畔揚起了笑意,一點都不覺得冷。


    「……你一個人站在外頭做什麽?」才剛迴府的秦鳳戈,正巧經過廊下,乍見她被一片白色雪花給籠罩住,好像隨時會消失不見,不知怎麽,心頭莫名一慌,連忙出聲。


    婉瑛迴眸一笑。「我在看雪……」


    「雪有什麽好看的,也不怕著涼。」他走過去攬住她,確定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身邊。


    「我想以後會慢慢喜歡下雪的日子。」婉瑛笑靨如花地說。


    秦鳳戈不禁失笑。「難道以前都不喜歡?」


    「嗯,覺得太冷了,而且出門不方便。」她想到去年冬天吃到的苦頭,就算躲在被窩裏還是直打哆嗦,格外想念電暖器。


    他也想起婉兒以前得要幫人浣衣,確實很辛苦。「往後若是遇上下雪,你就待在屋裏不必出門,想要什麽,吩咐下去就好。」


    這麽好的良人居然會是她的,自己真的是個很幸運、也很幸福的女人,婉瑛不禁笑意晏晏地望著身旁的男人,秦鳳戈為她所做的一切,她一點一滴都會牢記在心裏,在往後的人生歲月當中,迴報他這份感情。


    「雪愈來愈大,該進屋了。」秦鳳戈擁著她說。


    婉瑛隨著他走向屋子,不管遇上再寒冷的冬天,隻要有這個男人在身旁,就會打從心底感到溫暖。


    編注:


    (一)有關六安堂區大夫的神秘來曆、曲折情路,請看橘子說1038《怪癖神醫》。


    (二)好戲連篇,秦鳳戈和婉瑛成親後又有何波折後續?敬請期待橘子說近期新書《良人》終。〈一品誥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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