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之後,李虛毅看到各種用帳篷搭建的店鋪,就像是匯流中分的岔道,四處縱橫,各種喧囂的人聲,簡直比菜市場還熱鬧。


    好在這中間有一道頗為廣闊的甬道,有三四丈之寬,路途前行時候,上麵用橫插的板塊掛寫著“步行交易街”的字樣,還有各種的廣告,幾盞明亮的燈籠將它映照得越發繁亂。


    踏身之後,左側全是作為主用煉製材料的玉石晶塊,右側則是加長年限與提升性能的粉劑,李虛毅斂著半邊容顏,重瞳赤眸發揮出來。


    旁人需要進入店鋪諮詢、察看三五個時辰的材料,他往往一眼瞥去,就直接到底了,還能因此劃分出類型和堅韌度等質地,錢恨費大為驚異,為此還驗證了幾次,無不準確無誤。


    就這樣像是散步般,分從南街穿梭到街北,錢恨費備極無聊地看著那些商販一個勁地鼓吹,有幾個還誇下海口與人比武拚鬥上了,及遠,有兩個比較熟稔的人影一閃而過。


    李虛毅忍不住輕聲道:“肖遊和劉大少?這兩人好像目的性極為明確呀,反正我在這裏沒有挑中合適的坊崗石,不如跟隨過去,說不定別有收獲也不一定。”


    因此,他很快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追去,錢恨費則還神神叨叨地與某個女店主搭訕,猛見被甩開,不由得暗自嘀咕道:“肯定是見著美女了,也不允許我沿街泡一個,剛才那個居然一直向我打探你,切,我還不夠帥嗎?”


    話雖如此,他跟隨上去的步調比海中的鯰魚都快,溜滑著就飛到了李虛毅的側邊,九曲彎拐後,他們從一個並不起眼的矮梯道走了上去,可剛邁到二樓的門廊之前,立有人攔了出來。


    “兩位還請出示邀請函,”一位漂亮的侍女候在門邊溫柔開口,“如果沒有,還請表明身份,如果是官位和名聲足夠顯赫,也可以入內。看兩位是江湖人士,怎麽稱唿?”


    錢恨費壓低聲音神秘道:“我可是開封名頭最響的畫匠,受王公接見無數,前些天那副被捧成天價的《玉麵皇子圖》就是我畫的,這夠格了吧。”


    那侍女掩著嘴角輕笑道:“就你?我可是聽說那幅畫,是個五十來歲的皇家禦畫師,費了多年才做成的,你看你這點年紀的,給我做弟弟我還不認呢。”


    錢恨費道:“你……明明是我盜用了那個一無是處的畫匠畫的,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給你速寫一幅。”見有人質疑他的畫技,他二話不說就從背囊中掏出了他的身家。


    好在這門巷本就偏僻,往來行人又是極少,況且是此地的矮樓,李虛毅本想另用辦法進去的,可錢恨費犯抽的腦神經一旦發癲了,就算你是他親朋好友他也能無視你的存在。


    畫筆落拓,經過了豐潤的丹青塗抹,眼波猶如青山藏黛,臉如芙蕖生花,一個鼻尖小巧襯上,服色則顯示出小家碧玉的情致,錢恨費在費了半柱香之後,俏賣著玩笑把它展示在那女孩前。


    “怎麽樣?我說得不錯吧。”錢恨費說完,得意地往李虛毅使了個顏色,那侍女無邊陶醉的神情讓他極為自得,誰會不愛他這個年輕俊逸的江湖首席畫師。


    可那侍女還是用甜得發膩的聲音道:“你這幅是送給我的嗎?那我不客氣收下了,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讓你們進去。”


    錢恨費氣得都快抓狂了,而李虛毅則直是好笑不已,挑逗他道:“你怎麽不打開你的卷軸,讓這位姑娘看看,看她還喜歡你的哪幅名作,說不定她現在隻是口是心非呢。”


    李虛毅本是開玩笑,哪知錢恨費一臉認真地解下了他的畫囊,這中間卷帶著的可是後者的嘔血之作,人傻畫多,那漂亮侍女略有詫異,可還是漾笑無邊地看著錢恨費,眼神流露出難得期待。


    “你給穹蒼殿殿主畫過畫像?這視覺好像還離得很近誒,”那侍女待看到錢恨費給李虛毅做的彩圖,大是激動,“哇,如果我有一天可以見到他本人就好了。”


    錢恨費洋洋得意道:“那是的,你看吧,我把他畫得多有神采,我的畫技可不是蓋的,這下你相信我所說的了吧,放我們進去吧。”


    那侍女顧盼的眸光還未從畫稿中迴緩過來,依舊喃喃癡語道:“這就是那個嘯傲王侯、大殺四方的弑帝麽?天生的英雄等等,誰手裏還沒張他的畫像,喂,給我站住!”


    錢恨費才邁出去的前腳隻能縮迴,隻因這侍女之後,暗伏了一波的人手,不想啟動爭戰的他,又弱弱道:“就憑我這玉樹臨風的容貌,你是讓我給你留簽名的是吧,我先說,我寫了你就別再糾纏我了。”


    那侍女忽然惡狠狠道:“把這兩人給我轟出去,敢偽裝。”她話語及此,卻是一把將錢恨費的那張畫稿捧住,並立即轉給裏麵的人。


    李虛毅對著錢恨費搖歎說道:“看來你秀技的方法根本不起作用啊,看我的吧這位姑娘,我想你肯定想知道更多有關於李虛毅的訊息吧。”


    那嬌俏侍女賣萌說道:“那是的,不過你真知道?”


    李虛毅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我從來隻限答三個。誒,恨費,我看那邊還有一個店鋪,不如我們別理會小兇惡的女孩了,那邊的可是溫柔了許多。”


    那侍女一把攔住,還死賴著李虛毅不放道:“你答完三個,我立馬放你進去,真的。”


    錢恨費剛想答應,哪知李虛毅並不領情道:“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故伎重演,又說我的迴答是些小道消息,其實,是個人都知道先前的圖畫是貼對著李虛毅本人畫的。”


    那侍女可憐兮兮道:“我不使壞了還不行嗎?放心吧,我會另做些補償的,我問了哈。李虛毅真的沒死?他和高家大小姐的戀愛傳聞是真的嗎?他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


    這什麽問題嘛,簡直花癡一個!錢恨費頓時傻了,而李虛毅很快迴答道:“他自然沒死,他和高懷德女兒的傳聞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你見過你的情郎會背後捅你一刀,嗯,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女孩,像你這樣的。”


    那侍女含情脈脈道:“真的啊。來,你們進去吧,由我帶路,想要去哪個包廂,對,去最尊貴的那個,最好的坊崗石就隻有那一間有交易。”


    錢恨費明知故問道:“這麽說來,你們都是李虛毅的仰慕者咯?”


    那侍女頭也不迴道:“你不知道,現在開封的女子,要麽為絕世美男趙德昭發瘋,要麽就為叛逆不羈的弑帝著魔,嘿,我是後者。”


    這矮樓外表看似平平無奇,裏麵卻別有乾坤,越走進去越顯得富麗堂皇,他們幾人穿過數道台階,又從裝修華麗的廂房頻頻轉身,終於在一個綠光幽沁的房間停下。


    李虛毅準備順著門徑推進去之前,這侍女突然扭轉過頭道:“你們不想知道我的名字麽?有額外的饋贈哦。”


    錢恨費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道:“這麽好,我喜歡,說吧?”


    那侍女不去理會錢恨費,對著李虛毅明媚而粲然地笑道:“我叫燕姬,並不是普通侍女呢,是這裏的大小姐或者說老板娘,反正,這裏都歸我管就是了,誰讓我爹非要兌現什麽承諾,去了晉陽經營錢莊。”


    李虛毅道:“難怪,你說進,便是沒有邀請函也沒關係,原來如此。”


    燕姬掏出一本淺褐色的冊子道:“這就是我所說的小禮物啦,是複古版的《名花譜》,當年在江湖幾乎是人手一冊,聽說刺客門的某位門主在暴死前還拽著它,翻開了數頁不等,之後,便被令行禁止了。”


    李虛毅順手接過道:“那最近怎麽又流行了?”


    燕姬笑眯眯道:“還是與刺客門有關,聽說弑帝救出了一位大人物,刺客門門主大為欣喜,就發行了這些冊子以示慶祝,忘記說了,這冊子差不多是些江湖戒令,類似於朝廷律法,可以遵循而不能違背。”


    李虛毅輕聲點頭後,便與錢恨費從門外推走了進去,讓人沒想到的是,燕姬也是像遊魚那般一頭鑽了進去,眼角還眨泛著泡沫似的溫柔,而之前的肖遊亦是坐於其中。


    他再放眼往去,王審琦亦是在座,還另有許多的煉器名家,無不是翹首以待的姿勢,這讓即將開拍的器物充滿了神秘感。


    “各位,本來我們還準備再等一人,才開始拍賣這些煉器的主材料,”燕姬緩緩走到列座之前,“可這人怕是不能來了,那就直接進入主題吧,先從翠黏土起價。”


    拍價的嚴格按照五行來提升價碼,從土、火、水、木、金,相鄰的行位,要價各高出百兩之多,而這中間的材料選擇,取決於煉器師的修習屬性。


    通常,煉器是以火屬性為主,像秦淮豔會的煉器大賽便是如此,因為其有了爐鼎之後,相對比較容易淬煉,而其他四行,雖修習艱澀,可一旦修成,煉器師的等級比煉火的要提升更快。


    燕姬繼續說道:“誰都知道,最頂級的煉器工藝品都有一個準入條件,那就是它必須能熔鑄五行中的一種主材料,劍走偏鋒是當下的主流趨勢,因為不是每個煉器師都叫寂滅,而我手中的材料已是開封城中的頂級。”


    出乎李虛毅的意外,從拍價開始,除了火屬性的坊崗石等物,其他都極快被哄搶,這讓錢恨費感歎不已,原來,他還想為自己做個白玉印章,名人大抵以此標榜身份和真跡。


    至於李虛毅的詩仙酒印,自不是此中的玉石可比,而他在雕琢煉器之前,早就做了籌劃,古篆的“天才殺”標誌,還有殺神鏤的紋印,都可以作為落款。


    到那時,他完全不用直接出麵,而隻須偽造一個身份,遠距離地感受報價就行了,現下的江湖,幾乎無人不知,鏤空麵具上的殺神印記已是弑帝和穹蒼殿殿主的雙重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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