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侵透著一抹淡藍,江水逝還像往常那般翹起微揚的唇角,用從容不迫的語調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對方在昨晚已經出招,我們不能幹等著坐以待斃。”


    李虛毅如墜迷霧道:“昨晚到底又發生了什麽?怎麽你們兩個如此神神叨叨的,還一見如故的樣子?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對手是誰?”


    江水逝歎道:“哎,殿主可知道,你昨晚差點被你手下的金勇、金振遠給殺了,溫簡前輩與白衣侯長老在當時入夢已深,你三哥無意中發覺,差點也被滅口了,還好,許鴛如姑娘及時趕到,所以,你猜你的對手是誰?”


    李虛毅勃然站起道:“你是說,刺客門門主?但,我因為修煉外元功法,身體幾乎百毒不侵,一般的迷香暈藥根本就不會有用,我更好奇他們用了何種手段。”


    李岩輕輕點頭道:“差不多是吧,可能還另有牽連也說不定。八弟,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一種名為片辰水的毒物,它作為毒物時,讓人在極短的時間內身死。


    而作為輔藥,它與陰晝木、菊瓣葉等混合秘製後,能在極短時間內讓人入夢,雷打不醒。我想你修習的外元功法並未到煉化乃至羽化,抗毒性再強也很難無針對性地排除,你能這麽快醒來已經足夠讓我們驚訝了。”


    江水逝忽然補充道:“殿主可知道你的懸賞積分是多少?我記得沒錯的話,是所有懸賞中最高的,就算隻殺你一人,也能名列前三。”


    李虛毅似是恍然道:“想來金勇和金振遠必定是要殺了我,再領取懸賞重迴到刺客門,說不定,他們終極刺客的排名還能更高,果然人心險惡,我當時怎麽就那麽輕信他們呢!”


    但他的離弦之意,就像是雲霧的遮掩,都落到片辰水上,那位神秘的鬼麵人,難道也與昨晚的謀殺有關?從愛變恨,這江湖中的禍福轉換未免也太快了吧。


    江水逝道:“人性轉變本就不足掛齒,若不是當晚喧鬧中,許姑娘故意將風霜傲等人引了出來,或許我們所坐的轎子,未始不是他人的陰謀呢?”


    李虛毅還是奇怪道:“那我的真實身份沒暴露吧?”


    江水逝俏皮地賣萌道:“有我在場,哪有那麽容易啊,嘿嘿。”


    李岩苦笑道:“她把你塞進了馬車,還讓你繼續睡著,我就隻能被強按在了坐墊下的陰暗隔層裏。另外,金勇與金振遠已經逃逸不知蹤跡,溫簡與白衣侯前輩各自負責追蹤。


    你的身份一旦泄露,絕對是被八方高手圍攻的,包括青龍死士,我若是你,躲避還來不及,跑汴京開封來了還那麽招搖。”


    李虛毅反將刀烈的詞句抽轉出來說道:“我聽說崔成伯也是刺客門的,三哥,這屬實麽?”他對此並不在意,若說身份暴露,李繼豈非也是知道?


    李岩道:“可能我忘記向你介紹了,崔成伯在年輕時候確實是刺客門的人,還貴為刺客之王,但人總有失手,關乎聲名與生命。好在溫前輩救了他,之後他就甘心為溫家效勞了。你是不是多聽了什麽?”


    李虛毅趕忙搖頭道:“怎麽會?你們繼續與我講述這場即將開展的博弈戰吧。”


    江水逝再度梳理步驟道:“是這樣的,我猜昨天的事既已露骨,不管是不是刺客門門主親自下令,他手中的滄海玉玉心暖煙珩玉,我們是勢在必得了,現在這一步棋就是要落於此處。”


    李虛毅道:“哦?難道你知道暖煙珩玉的所在?”


    李岩笑道:“我在開封混跡多年,公子辰又特許了某些權力,自然對此別有一些渠道,我從江湖密檔中獲知,刺客門門主欠了王審琦一個恩情,所以對他的第四個兒子王承頗為器重,恩寵猶如親出。”


    江水逝進一步道:“我們可以擒住此子,以此作為要挾,或殺或剮,自可隨意。就算不成,殿主還可以累積積分成為四大刺客之王中的一員,於中取事!”


    李虛毅道:“不錯,我想軍師刻意安排我隨著錦龍會人員繼續前進,想來王承必定也會恭候於高懷德將軍的府邸,那看來,我倒是可以一箭雙雕嘛。”


    李岩卻仍自琢磨著江水逝的話茬說道:“其實,我一直覺得另去刺殺朗州降臣周保權,又或者是慕容延釗更好,王承畢竟太年幼了,據說兩歲不到一點。”


    李虛毅卻忽然沉歎道:“慕容延釗應該還在迴京路上吧?不過,都無所謂了,他與王審琦一樣,都是殺死我爹的內外儈子手,哼,血債就要以血來償,哎,如果我不殺王承,最起碼也先將他擄之在手。”


    江水逝銀鈴般忽笑道:“我原以為殿主隻是個路癡,沒想到連年月都不曾留意,慕容延釗不但已經迴京,還先告了李處耘一狀。”


    李虛毅驚愕道:“真是這樣嗎?我想想……”


    江水逝道:“殿主這個笨蛋,肯定是名劍城的特殊氣候讓你將年月搞反了,哎,不說了,那邊有人叫我了,今晚就看殿主的表現了!”


    李岩並不離身,反而與李虛毅坐聊起年少的種種來。隻李虛毅的思維始終停留在忽然流逝的時間裏,就這般言談了短暫的一陣,李岩因為蹲身勞累先倚著睡了過去。


    就在此刻,繁齒光鑰上隱然有了一種輕顫,就像是雨點敲打著青石板,一縷煙氣再度聚嘯,還像以往一樣,從模糊到分明,又顯出外圍赭紅而軀體青幽的披甲人形。


    “刑界!”李虛毅欣喜得幾乎要叫了出來,從當日在伊尹居的煉爐中消失後,刑界便再無出現,這對於現在觸及熔煉術好處的他來說,顯然有些姍姍來遲。


    “我現在氣息還是比較弱,而你的神念既然已經突破到了空沌級,就用神念來與我講話吧,”刑界的聲音充滿了蒼老蕭條,“即便語速很慢,總好過我的魂氣暴露,我已不堪一擊了。”


    李虛毅很快就安靜下來,腦中就像是進入夢境一般,浮泛幽朦的青光,一棵柔弱的樹苗正努力用枝葉上的水珠,滑敲著腳邊的一個破銅碗,神念本就是由無數的線絡組成,這便是它初始的發音方式。


    這聲音清淺得如若無聲,可刑界自有一套係統聽到:“我現在仔細推算了一下,我好像不斷有時間被吞吃掉,累計起來居然有好幾個月,怎麽迴事?當時詩酒子不是承諾說並無遺患的嗎?”


    刑界迴答道:“你身上是否被鏤了一種符咒,還是七大本元的直係符印?嗯,如果是詩酒子後續補加的話,那肯定是他在以此作為期限操控了,他給了你將近四年的修煉時光。


    你現在被吞噬的時間一旦累計超過,你很快就會受著符咒之苦。嗯,本來沒這麽快的,比預期中竟快了數倍,我想想難道這一界麵還有人動用了類似的秘法?其年限居然比你的還要多出數倍。沒辦法,你被衝擊到了。”


    李虛毅道:“你確定還另有一人?”


    刑界道:“不錯,我雖不能將他鎖死在某城某地,但他所在的方圓卻可以感應得到,嗯,是以你腳下這片城郭為核心點的,一千裏範圍以內。可惜是個男的,否則,你與他倒是頗為配對。”


    李虛毅哼聲道:“您老剛恢複就與我嚼舌,小心我每天傳輸進去的魔煞之氣不夠用呢。這樣說來,那這人肯定異常恐怖了,天下間果然是能人輩出。”


    刑界忽道:“我給你的《蓬萊聚氣法》和《菩提金剛經》,你修習得怎麽樣了?”


    李虛毅訕然道:“說實在,我忙著修習劍術,倒把這兩門絕學都不知擱哪去了。”


    刑界一反常態地兇道:“把寶物好心送與你修煉,你反而不懂得珍惜,許多人跪著求都沒用。那我再來問你,你現在的內外元功法是怎樣一個重級?”


    李虛毅如實迴答道:“內元功法修習到了形意六重雷的巔峰狀態,外元功法則還是鍛化層級,之前嚐試著衝擊了一下煉化層級,並沒有成功呢。”


    刑界道:“那我現在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願意先聽哪個?”


    李虛毅道:“先聽好的吧。”


    刑界道:“好消息是,你將很快成為武皇級高手,而外元功法也將抵達煉化層級。”


    李虛毅喜道:“真的?最快需要多長?你知道,我肯定是超預期的那種。”


    刑界繼續道:“快則數天,慢則一連幾月,興許還會有好幾年,這就要看你如何利用我贈與你的這兩本武功秘籍了。還有,你很早就知道仙傲逆鱗氣與外元功法的聯係,為何這兩者原地踏步呢?”


    李虛毅輕道:“這個……我的修為減速了很多嗎?”


    刑界道:“你說呢?仙傲逆鱗氣作為仙道的氣修,你居然連第一重的劫波境界都毫無進境,不過,你的運氣還算不錯,作為‘貪’字訣的舍利珠我是替你感應到了,就在此地不遠。


    還有就是,魔煞噬魂勁方麵,你對於浮魂的吸攝力不足,導致資源浪費太多,到現在為止還停留在最低的層級。嗯,可能是我的疏忽,隻告訴你增長的方式,卻沒將這中間的劃分說與你,趁現在跟你詳細說一下,利用它聯結神念能召喚十大古魔我就不提了。


    魔者,在殺道。根據攝魂和血殺的數量累加,並以此作為參考,它可分為三大境界,是為滅世、尊我和戮天。每次吸攝到其中的境界魂數,可以施用很多技能,可三頭六臂地變形、肆無忌憚地分身等,奇邪至極。


    對於境界中的狀態高下,則由神念的級別高低決定,魔由心生,存之一念,而這一念,就是神念。所以,魔修的人,神念比起一般的修習者更為強橫。你連滅世都還沒進入,是為前滅世狀態,滅世境界的起始標準就是一千魂數,我感應了下,你最多也就十來個。”


    李虛毅無奈道:“看來我以後還真該多去殺些為非作歹的惡徒,可以伸張正義不說,對方身上所記掛的人命,還能劃到我的魂數譜中,兩全其美。好了,我再聽聽壞消息。”


    刑界道:“你這麽理解也無不可,畢竟你們這裏沒有種族區分,若是在我所生活的那個界麵,種族地位高的人不管有沒有有殺人,魂數都比下一種族的殺人狂要多。


    至於壞消息嘛,你現在所修的功法,在你們這一界的武道來說,或許是快迅的,但對於修仙成神來說,卻並非是良好的開端,養成好習慣要趁早。


    所以,在你抵達武皇級大圓滿之後,必須從魂引七重霜迴修到勁氣一重勁,隻有這樣顛倒逆反之後,你現在的加強版化元力才可轉變為武元力,你知道,古魔刑天的緣劫之主豈可尋常老死。”


    李虛毅哦了一聲,輕笑道:“這也能算是壞消息?”


    刑界笑道:“自然是了,在你將內元重級倒轉逆修之後,你一體多修的方式將會承受過多的折磨,除非你能將外元功法修習到羽化,這樣或許可以涉險過關。”


    恰好李岩醒來,刑界又是魂氣不足,李虛毅便順勢掐了問話,想轉過去陪聊,卻發現李岩一怔一怔地盯著側方的熱鬧花轎,耳聽他呢喃道:“靜兒,行蹤不定的你,終於還是嫁人了麽?可惜新郎卻不是我,我們說好的誓詞呢?”


    李虛毅聽力極佳,聽聞此言後,臉色微變,從喇叭嗩呐的人群中往前看去,突然而然的決定比長劍更為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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