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風行下崖


    無由女長歎道:“他其實是要我們去取一物什的,據說是在周行逢的醜妻鄧氏手中,名為古玉膏。古玉膏在帝嚳西巡時候就已有記載,是玉的精華,西麵的稷澤之中頗有不少,最好的卻是出在少室山和華山的頂上。


    用它來灌溉化鱗果最有奇效,化鱗果的藥效將增強數十倍以上,不滅不死,如同仙樹,隻是要每日按量澆灌才行。另外,它與化鱗丹摻合煉製,就是極上乘的合膏膠,能夠將已經殘碎的任何玉石粘合成一體。


    重要的是,粘合成一體之後,這種玉石立馬就變得五彩光瑩,玄字倒刻,許多秘寶就是由此而來。你們也是知道的,玉是分類最多的,有金木水火土等陰陽屬性講究,對辟邪、去火、守陰各有作用,此物卻能大化此道,最具定心收禪的妙用。”


    天之淩隨口說道:“合膏膠對我來說是以點用處都沒有,如有來曆奇特的玉石分掰成兩塊還就罷了,否則,也就是掛名賣了才有價值。”


    無由女繼續道:“可是,江湖另有一種傳說,那就是滄海玉是殘缺的,被分成了兩三塊不等,不然,後周太祖郭威何等睿智,身有明月珠和滄海玉又如何不會探知其中的王朝傳承之秘,預防趙匡胤等犯上作亂。”


    李虛毅一錘定音道:“這樣說來,完整的滄海玉必須要用到合膏膠才行?倒也有趣。這樣一來,我們就先去朗州城吧,做完此事我再去李府也不晚,徐慕羽縱使按著線索圖沿路查找,也不會比我更快得手《錦繡玲瓏陣圖》的。”


    兩女俱是同意,於是,李虛毅聽任風袍唿嘯在夜衣上,從群峰高處恰將躍勢而下,卻不防幽冷關隘口別有數名名劍城弟子聚了過來,騎著綠翼怪鳥的當先兩人,正是陸淵和華香雪,提著燈籠,想來他還貫徹著月前的搜查本職。


    “你們是何人?馬上從這邊飛降下去,否則,‘孔雀開翎陣’將自行啟動,就算你是夜斑鳥也強橫不得,哼,我可先告訴你,這龐大的鳥陣一旦猛啄可是最喜屍身肉食的。”陸淵厲聲喝道。


    卻原來,在暗夜聯盟形同無跡地入侵之後,名劍城開始加強防禦,被遣散十數年的鳥陣亦是重新收編,在陸空之上形成了天然的關卡,這綠翼怪鳥對風聲的感應尤其強悍,所以一早就攔截在途了。


    無由女正待說明,忽聽華香雪嬌叱道:“你後麵那個同伴身上背著的是什麽東西?最好還是檢查一番,若是古琴一類可別怪我等不念同門之誼了。”


    天之淩在入侵那日撫琴的形象已被多番渲染,以致於她本人向李虛毅討問連橫指法都是在離峰萬裏的僻處,平時現身也絕不背負長琴的,這次要下崖自然另當別論了。


    李虛毅眼見陸淵尖若刀俎的眼神寒霍發光,似是巴不得要將他認為是殺害慧嗔大師的兇手才肯罷休,當下怒哼道:“今日已是禁令取消的一天,你們未免查探得太勤了點吧。”


    陸淵鄭重道:“你們是不是心中有鬼才這般心虛啊?何況,我從你們的衫衣上嗅到了血腥味,你們最好老老實實接受檢查吧。”


    這讓李虛毅起了怒起拔劍的衝動,這不擺明了欺負人嗎?卻有個宛轉聲音從名劍城的主門口向遙空疾聲道:“大師兄,他們是和我們一起的,爺爺批準過的,對了,特定出行的菊花令給你。”卻是青蝶飾連同徐慕羽和蕭易水等人站身門口。


    “李兄弟,還記得那三個條件麽?我手中的這道通行符我都忘了給你了,這樣,第三個條件就算完成了,你的雪軒峰之行和自選拜師可都還沒見動靜哦。”徐慕羽歡聲高叫說道,一道符印快速扔了出去。


    李虛毅信手接過,駕著夜斑鳥暫時歇停而下道:“如此甚好,等我此行歸來一定會踐行這兩個條件的。眼下,卻承幾位的大情,先走一番了,告辭!”話畢,一時性起,扶搖萬裏風。


    他本來對於雪軒峰之行他是興趣全無的,後來發現從玲瓏閣底部僥幸獲得的《禦劍萬宗式》,除了首頁有些字句外,餘下的全然是著墨皆無的白紙,就別想著從雪軒峰中逆走過去再一探究竟。


    連日晴朗,夜斑鳥行雲悠哉,等到抵達朗州城已是隔了兩日的黃昏,幾人及早收拾好行藏,又在客棧安歇了一夜。


    而李虛毅在給夜斑鳥購買了不少肉食後,就是放任它遊弋高空,時刻等待號令,此後,他率領二人大搖大擺地往朗州城節度使的住宅走去,袖袍之中早就帶有聶娥所給的七絕百病粉。


    周行逢的住宅鎮北朝南,穴位奇佳,距離兵戒嚴守的雉堞城頗近,門簷雖有朱紅燈籠高掛,府邸裝修卻並不華貴,比起秦淮兩岸的高樓池苑是頗有不如的,但它別有種軍人的齊整,空簡而不僻陋,倒讓李虛毅微生了某種敬意。


    在五代亂世之中,能夠嚴格治軍而不奢侈的長官可謂寥寥無幾,他剛想頂個名目先拜謁進去,等認清了哪個是周行逢自可相機行事,可他還沒有何種動作,浩蕩的旗郭冉冉而來。


    當先的並不是諸多虎頭猙獰的將士,而是白袍衣淨的儒生,老少成片,似是多有飽學之士,領頭的是幾個年近半百的老儒或者鄉紳,胡須花甲。


    但聽鼉鼓鳴響,便如遊魚點破水麵,聲聲不絕,中有一人綸巾佩劍地走了出來,中年裝扮,後麵卻跟隨著俊麵清目的兩個年輕人,似是要廣挾著文風前往拜見一般。


    就在衣袂飄揚未及細看的時候,東頭又走出一位錦衣寬袍的長者,長髯及胸,比之西頭的那一山羊胡子又是別具氣概,甚有領袖風範。這領頭兩人互哼一聲,大是不服,中間還頗有較量之意。


    “西頭後麵隨著的那人不正是徐慕羽的哥哥徐離麽?東頭這老者後麵的三人不正是韓家三兄弟麽?南唐的這一撥人怎麽就轉瞬風移到了此地!”李虛毅大感驚詫地說道,勾連起來為首兩人,徐鉉和韓熙載的文宗聲名簡直唿之欲出。


    “叔言(韓熙載的字),為了得見《盛唐三絕圖》的真跡,沒想你還真從南唐秘密渡船來到了這邊,當真有意思。”徐鉉撚著山羊胡子老成持重問道。


    “鼎臣(徐鉉的字),你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吧,自從華家坊入駐名劍城後,馮家中道衰敗,百花樓又是聚集骨幹成員,集體遷移到遠離長江的弱後方,你們徐家與我韓家的勢力之爭已然到了最後的勝負關頭了。


    這次唐碉一幹人等來到朗州城,先向其節度使周行逢進獻了《盛唐三絕圖》的真跡,這對於我們領悟其中的絕劍直是最好良機,現在就看我們誰先進去得見了。”韓熙載聲大氣宏說道,但蒼老之色頗為明顯。


    “你大老遠來這又是何苦呢,交給你身後的韓彥他們不就好了嘛,哎,其實我便是讓你先進又有何妨呢,我聽說唐碉在拜訪朗州之後就會上崖拜訪名劍城,指不定把更關鍵的絕劍部分進獻到那去了,我兒慕羽得以學之便不難矣。”徐鉉帶有奚落地迴敬韓熙載道。


    “哼,你讓我先進我偏不進,你不是一直對‘南唐文宗之韓徐’的姓氏前後很是在意嗎?來,你我是老對頭了,動武則傷和氣,各出一題,貼告出來,誰答得才妙雙絕,就由誰先進城怎樣?”韓熙載亦是不加退讓。


    其時,天下間的文名全在徐鉉和韓熙載二人,自是因為戰亂日久,而南唐最足安定,跨前承代的絕才(比如李煜)還太年輕。所以,光是這一番氣勢洶洶的比鬥,便是大有爭奪天下第一的勁頭。


    “好,老夫難道怕你不成,筆墨伺候!”徐鉉狂聲大唿,徐離立馬恭敬地將文房四寶各自呈上,韓熙載那邊韓彥也是快速鋪桌換上,倒讓李虛毅樂得湊看熱鬧。


    “那妾身也給兩位討個彩頭好了,我手頭的這塊古玉膏就當是將獎賞品,原是兩大文豪在此,旁人便當作聲不得,我卻偏要格外定題,你們兩位既然是因為絕劍而爭,不妨以‘俠’為主題賦詩一首,如何?在場的英年才俊都可參與!”卻有奇醜無比的婦女出門踴躍道。


    其步伐斂踞,甚有婦人之禮,除了周行逢的醜妻鄧氏還會有誰,但其賢惠的名聲可是遠近聞名的,直與三國諸葛亮的妻子黃月英等量齊觀,所以她話語雖淺,威信卻最為足夠。


    “那麽,就此說定了,誰為勝者就坐擁玉膏,並且暫住周府,仔細觀摩《盛唐三絕圖》中的劍意縱橫,機會麵前人人平等,諸位請!”徐鉉自認擔任翰林大學士多年,所讀經文甚是不少,兼且年少時就以詩名南唐,於是便和韓熙載同聲應和道。


    “早就聽聞南唐之韓、徐才高八鬥,現在總算可以得見其風采了,也算是生年盛事了,其實我覺得你也頗可一試的。”天之淩對於此戰似是甚感興趣,恰在李虛毅耳旁嗬氣如蘭說道。


    李虛毅輕然思索了一下,語含戲謔,眉頭卻似繡了認真道:“來,為了慧嗔大師所托的玉膏,你們誰給我買幾壺上等好酒,憑我研習李白‘詩酒劍’劍式的天才,畫虎不成整個猛犬也不會全無機會吧?”


    更妙的是,天之淩把手伸向腰間,輕為解旋之下,倒真的露出一小瓶的酒釀,似笑非笑道:“這本是我練習《素醉琴技》所備的,酒性入口醇甜而在其後甚為寒冽,別告訴我你又在忽悠我。”


    李虛毅不由摸著鼻子道:“我有忽悠你麽?”


    天之淩口快如刀道:“我的連橫指法可還差了很多呢,似乎,連一半都沒到吧,不知某人誰說一月之內就答應要傾囊相告的。”這讓李虛毅接過酒瓶之後立馬將目光蕩向極遠處,因為天之淩的眸光寒熱轉換極快,此時若與對視不是被火灼至死,就是被素寒沁心,他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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