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老夫雖然惡名昭著,卻從不會收受什麽弟子,還是免了吧。”李繼麵色怫然地拒絕了,當年事往,那些教訓都還像刀刻般留於他的心底。


    “那你不妨先聽聽舞兄弟對墨侯刀的一些看法吧。”李虛毅也頗有耐心說道,他這是要把舞破天往狠處去逼了。試想,舞破天若能拜師李繼,錯刀狼堡對他的那點小恩怨可以盡數放下了。


    “哼,墨侯刀剛柔並濟,鋒銳天下,往前數個三百年,都未必能找出比這更好的重刀。”李繼氣勢雄絕地傲立於斯,墨侯刀揮斥之間,本已是六品聖器的青龍刀頓時黯然失色,這差距就算是完全不懂武道的人都能看出。


    “前輩的墨侯刀,在七品靈器中的確實是數一數二的精品,可唯獨少了一樣東西。”舞破天隻能沒話找話,他平時除了煉器,對這些名刃兵器關注不多。


    “兩位仙子可是分出了勝負?無論如何,二皇子殿下的下落你是必須要說的。”風霜傲虎視眈眈地盯著花妃仙,眼中的不善之意可見一斑,對惡名熏天的李繼卻並無此等深仇大恨。


    “我說過,隻要能找到白衣雪的下落,我便無所謂你們口口聲聲的二皇子殿下,”花妃仙嘴角沁血,以手撫胸地站定在檀香爐外的一個邊角,神氣渙散的無力狀態如畫描出,“否則,即使我鬥敗也是絕口不提的。”


    “娘(師父),您沒事吧?”花幽筱與莫紗如無比情切地追了過來,花妃仙氣喘如牛的疲累樣子,即使強遮著紗巾也能感受到氣場衰敗的歇轉。


    “哼,你現在已經敗了,而血煞神刀李繼顯然也妥協了,我想你是沒得選擇了。這十幾年來,我東躲西藏的,過得確實辛苦了點,但對於這最後的勝負之分我還是極其高興的,哈哈。”幺庭筠即使神采飛揚也得瑟不到哪裏去,她冷嗆說話時候更把一身內傷全震顫了出來。


    花枝亂顫的兩人,愛恨不同地盯著對方,怨殺的神色仿佛交織著平生無所能窮的情緒宣泄,孽債,要用一生的經營前去償還。花妃仙有時也常想,白衣雪既不富貴,反而偏執得不盡人情,為什麽她會一直放不下他。


    白衣雪,真的已經死了?但是,傳說中的極劍胚子即將出世了,那可是他平時求而不得的的器刃,而這中間的關竅,就在這趙德昭身上。否則她也不會拚著百花樓有可能被宋廷全力絞殺的危險,前去劫持的。


    不過,眼下這個傳言並未散開,它並不像明月珠與滄海玉的秘密,即使懸而未決,卻謠言漫天。天下知道此秘的,不過三人,她、青塵子和青池宴。


    青池宴費了十年的精力前去尋找卜卦必備的器物,這才勉強推算出極劍胚子的可能下落,要知道,天降神物,而且還是不可一世的劍形兵刃,即使以人力,再借助天象卜卦出來,也是耗費極耗費精元的。


    因為這是逆天而行的禁製觸碰,人可以預算短期榮辱,卻不能因此而有違陰陽的常理,就像諸葛亮的列布卦位想去挽迴生命將枯的跡象,空有人傑卻不能成功。


    所以,滄海玉和明月珠的出現,對於青池宴這樣的卜卦高手都是極其重要的,更別說是執掌天下的趙匡胤等人了。試想,此物若能預測天下興亡這等順勢之象,還有什麽樣的奇寶不能因之測出呢?


    當然,這也是青池宴故意把周祚秘寶的卦象透露給趙普的重要原因,借助朝廷來尋找絕對是最簡單卻又最具風向的方法。而花妃仙從青池宴和青塵子的對話中探聽及此,絕對是無意中之大幸,即便被拉攏成為計劃的一部分。


    既然最大可能是出現在名劍城,那趙德昭必須要去了。作為開光龍血之一的人龍之血,除了趙匡胤三兄弟,自然便屬這位嫡傳二皇子了,花妃仙冷月無聲地掠想著。


    “哼,我恕你年少無知,有屁就放吧。”李繼把青龍刀在刀尖旋繞成環,並且舉重若輕地飛擲落地,青龍刀瞬間便輕簇在李虛毅的身前,氣勢盛大卻在最後若然有無。


    “具體來說,是缺少一點龍涎之氣。龍涎現世,大多是兇兆,就如西周宣王年間的褒姒降世,就是憑了夏桀在朝時兩龍的涎水所化,要不然五十多歲的宮女如何能無夫而孕,緊接著,百鳥為飛地護送這個棄嬰,到最後,烽火戲諸侯,竟然硬生生地敗了西周的天下。”


    舞破天凝眉說道,其實這些都是他村頭的那個長袍男子說給他聽的,就連他的煉器之術也完全得益於這怪男人,也因此,舞破天大小開始就常賴在對方家裏幫忙幹活。


    “龍涎?有點意思,你倒是繼續說下去,這兇物與我這刀卻有何幹?”李繼饒有興致地看向舞破天,連帶著李虛毅與溫氏兄妹也都把目光從花妃仙等人上挪移過來。


    “之前明月珠與滄海玉的流言,不是有提到龍脈碎片麽?其實這龍涎就跟龍脈碎片本是天龍之物,仙體下凡,自然異變。若是有兵刃能得到龍涎相融,靈性會極大提升,保守來說,便會超越七品靈器這個等級,真正在煉器器刃上俯仰天下。”


    舞破天隻能把長袍男子的原話傾力說出,像小時候那般懷著無限憧憬,這男子身上有著太多的傳奇和神秘了。


    “從夏桀到西周,好說歹說也有八百年吧,這龍涎豈是這般容易出現的,否則,千古兵刃譜上為何從不曾聽得此物下落。”李虛毅忍不住插嘴說道,以手探向藏於袖間的龍環短劍,更把磁刃壁虎期冀了好多遍,哎,屬於他的兵刃會是怎樣的呢?


    “我以為那小子會有什麽驚世駭俗的說法,原來也不過如此,還是那句話,我不收徒弟的。”李繼的風袍獵獵,鼓蕩在鬧響漸微的朔台下,給人很強的殺形氣場。


    “前輩,恕我說句不客氣的,我覺得當年白衣雪前輩既然能用墨侯刀成全您,您為什麽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成全舞破天呢?也許,我和他,會是更年輕的你們。”李虛毅眼見局麵一無所開,不得不腆著點薄麵語句振振地說道。


    “李繼,別被幾個纏得誤了正事兒,我說過的條件一定會如言允諾,以我劍卿的名頭,還不至於耍賴吧?”風霜傲說話間霍然身起,手中的長劍陡然旋轉成花開與花落,豔枝見紅的方向完全是罩向花妃仙的。


    “你不能動我娘。”花幽筱最先反應過來,原本裙裝的衣踞猶如輕盈小傘般嫋娜開出,李虛毅甚少見到花幽筱出手,待到這一刻更是毫不猶豫地從旁襲擊。


    不知為何,他的心是緊驟的,短劍還未搶出,早有兩人率先趕到。猶在他的預料之外,對,是天之淩與離弦笑,琴簫唱和的瞬間拆擋,用音勁出招的最大好處便是,快得足夠及時。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天之淩不動聲色地叱字,離弦笑仿佛唱副歌般用簫聲補了上去,叢飛而來的是同曲異調的《下裏巴人》和《陽春白雪》,一清美,一粗陋,雅俗之間全是互補的音韻兒,飄飄揚揚。


    “簡直找死。”風霜傲低哼一聲,劍光縱橫捭闔,完全把三人若然無形的出招都給封成罩壁,以他今時的老辣經驗和高超劍招,即使與李繼交戰在前,對付這幾個初出茅廬的毛孩子自然是綽綽有餘的。


    鏗然落響的交戰,李虛毅用眼角的餘光發現,徐慕羽本是要上前幫忙的,卻被嬌氣的青蝶飾撲鬧得歎氣不已。陸淵隻是閑站著,倒是武剛二話不說地踏前出招,不過李繼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所有人都開始鎮靜不動。


    “若這朔台上再無人上台對戰,本次成人組的武鬥大賽就以唐倩兒為最終冠軍了!”華香雪還在繼續喧聲,似乎對此結果並不滿意,唐倩兒自是實力不俗,若非前麵臨鬥的各派無不力竭,而堪稱絕世高手的花妃仙等四人又在恩怨情長,她便是機緣使然也不能大獲全勝。


    “稍等一下,臨時接到免戰通知,因為離弦笑和李虛毅的退戰,此次少年組武鬥大賽也直接公決了出來,宋終是冠軍,他們二人分排二、三位,徐慕羽和康天則緊承其後……”陸淵氣定神閑地站於朔台,順應著台下觀眾的唿聲,給了所有賽事一個幕落的聲音。


    “決鬥吧,少年以及少女。”溫格看了眼還稍慢半拍的莫紗如,她此刻的俏花臉凝著倔強的神色,手中的蘭花掌兒就像晨起的薄霧撐開了半邊天。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花妃仙難知表情地輕哼一聲,心裏卻漫過一絲甜意,她不再去想如何撤退,借著最後一點臨空蘸點的微力,騰挪而起。


    她的這招,恰是百花樓最負盛名的“花紅滿衣”,仿佛無數花粉藻子漂浮而起,塵煙皆成殺招,全然都是虛實轉換的亂變之式,在迷亂之間揮手將原本屬於群攻的朦朧。


    經過內元收發的凝集,再化成針形,一枝一枝地鋪陳為花衣,當花衣成時,便是攻擊的灼力最大之時,不過,所耗費時間之長,需要傾注相當大的內元力,尤其是重數較高的。


    當然,幺庭筠也沒閑著,她的衫衣無風自擺,袖中的紫簫又要脫手拿出。她的傷勢全積澱在丹田,相比起花妃仙是內傷甚於外傷的,她僥幸能贏是全拚了最後的險招。


    而眼下是傷痕逆受的時候,她必須要卸下花妃仙的攻勢。


    “快用大地魔盾,”李虛毅惶急得沒邊兒卻愣是幫不上,眼見溫格還在猶豫地甩著銀嘯鞭,便虎吼起來,忽又萬念叢生地轉向李繼,“李前輩,你既已收下舞破天的拜師禮,也該給他一個明正的大弟子名分。”


    眼見李繼並沒有歸還九曲鎖盒的架勢,李虛毅隻好如此謀算並玩轉了,好歹賴著正理兒又不是公然的索取。


    李繼嘿嘿一笑說道:“你小子倒是滴水不漏,我手中這鎖盒什麽時候便成了你們兩個的了?不過——風老鬼,我發現我不想答應你的條件了,你知道的,你的那些條件,比起一個可以傳承我衣缽的徒弟來說,代價太少了!”


    他變調一百八十度的態度,恰隨了他的捉摸眼神,有意無意地掠走在舞破天的滅世樽上,玩味的意思很深。舞破天與李虛毅對視輕笑,開始各行其是地或戰或退,無非是趁機補上一刀的節奏而已。


    亂戰之局就此形成,康天引領著錦龍會的一幹高手已經迅速撲入,但徐慕羽終於撇開青蝶飾,敢為眾人先地給李虛毅以臂助,使得原本不想插手的陸淵也隻能摻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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