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棱迴朔台上的鍾梵清聲餘韻悠長地波蕩開來,這意味著從兩人臨江對峙的對談時間裏,早已過去了吃飯又盞茶的功夫,煉器大賽和成人組武鬥又要以紛擁鬧嚷的姿態再度殺到。


    南唐權貴的玉駕鳳輦,突然別有一波來頭地停在了明空樓外,許多錦衣彩鍛的男女少年各纏了一條縛發帶,不知是所來為何,純粹的熱鬧還是捧場?


    花幽筱原本該是站在舞台中間與眾人一起參鬥的,可此時她正被康天的鷹玲鉤所困,莫紗如急搶出來的攻勢沒能形成有效羈絆,就被他身側的錦衣漢子全擋了迴去。


    “你們絕對是恃強凜弱!”李虛毅大吼一聲,直從康天的後背殺到,他並不是第一個偶眼掠到的人,卻是第一個站出來打抱不平的人,他的腦海中還能懶散鑽跳出他與花幽筱同放花都信鴿的情境。


    鴿翅撲騰到臂彎裏的若無力道,灼著一點微溫,就像花幽筱天真莞爾的低笑。他的龍環短劍側抽出來,便是不顧上午的傷勢就直接撲衝上去,乍顯無疑的男兒本色。


    康天見到李虛毅殺到,心下不自禁地泛起風從喉出的冷意,這家夥可是不顧死生、隻要能贏的狂徒,這樣頓想著他便先生出了一分退意,但眼看局勢還頗占上風就咬牙到底地奉行風霜傲的嚴令。


    “嘿,美女,怎麽打鬥都不叫上我啊?我再怎麽不堪好歹此次武鬥的名次在你之前呢,”溫格皮相笑十足地對著應變欠力的莫紗如打哈欠道,揮舞破鞭的身姿早就斜插進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溫格迴風鞭法的拖纏力雖然頗為有限,卻給了莫紗如不少迎敵逆變的機會,她的掌漸漸迴環交錯成可攻可守的一張網格子,直把所有招式猶變有餘的劍光寒影全部兜收在裏頭,壓製成悶稠的水波。


    “來,我扶你去朔台上,這些家夥真是卑劣。”舞破天不知何時也從溫文身側冒竄出來,溫文眸光裏的牽掛,還像日過中天的芒光般,斜垂進李虛毅揮舉在手的短劍。龍環短劍,劍出如虹的蓮影光轉,有無關的思緒在敲鏗作響。


    “現在,所有標有序號的壁爐都已交接到位,有請參與煉器複賽的眾位年輕子弟站定到各自的位號前,本次所有的巨鼎全是由南唐國四大世家負責煉造,名劍城提供相應配方,有請各位。”


    陸淵依舊有條不紊地陳說道,說話間還不忘給名劍城打廣告,此次的巨鼎熔鑄也頗費了他一番心血,若是能順利承辦好秦淮豔會,他暗中所望的名劍城城主之位,在近幾年應該不會是癡人說夢吧。


    “弦笑,我因為參與隔旁的成人組武鬥,這個煉器複賽我就不參與了,這樣,你直接用我的未成煉器來鑄造吧,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我的相思鎖與你的斷腸鏈相配,能熔鑄出更加具有品階的聖器出來。”


    天之淩風華照人地在複賽台上輕輕逗留之後,把一個黑凝得就像硬石塊的東西暗藏於欲遮長袖間,以旁人不易覺察的順勢揮給了巨鼎恰開的離弦笑,這也怪所有在座高手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了另側的武鬥場。


    李虛毅登場時候頗看了一眼天之淩,她的秋波就像是被風輕揉的粼粼水漣,並不流露過多的情緒,穿擦走過,便有種此去經年的錯覺,而天之淩似有覺察地突然迴頭,給了他一個淡若無痕的低笑。


    此次複賽的位次完全是根據預賽的名次來的,排名前十的人理所當然地占據了正麵居中位置,無獨有偶的是,因為天之淩的臨時缺席,李虛毅借助預賽上的迴光返照,總算贏得了與舞破天等人同一線麵的角逐。


    “看,那就是方遊,我閑下裏聽那些中級煉器師們說,方遊的煉器未成物即便還未出爐,就已經具備參與低級煉器師考試的資格,如果他能將之完全熔煉出鼎,中級煉器師更是不在話下。”


    周流波興致不是特別好地斜看著偶然情變的周婉冰,她與趙無痕拈花釋然的微笑都讓他覺得嘲諷起來,以至於他在聽到易雲的聒噪之後,沉悶得有些憤怒地堆跺了連片腳步。


    男人往往如此,在他享受了一個女子長時期的溫婉多情後,等她離開後仿佛倏然失去了一片琉璃藍的依靠,花妃仙眼中的白衣雪顯然是個中類似,否則,他也不會鼠首兩端了,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愛他。


    頹廢的病容再次被唾沫與人群掩蓋,周流波已經勉強地走到了周婉冰旁邊,卻又陰魂不散地閑聽著三兩句章不二的隨聲附和:“誰說不是呢,何況唯一能跟他抗衡的天之淩都自動棄權了,沒懸念的一場複賽,我們還是看看還有誰是位排前三之列的。”


    “聽說你改姓趙了,卻和煉器預賽榜第四的趙無痕同名同姓,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而台上的那個位置現在剛好空著。”周流波終於還是收斂起臉上的不滿之色,微顯陰森地閑說道。


    “如果我能再年輕兩歲的,我倒是不憚於耍個高興的。”趙無痕從容說道,這煉器預賽的名次本就與他個人毫不相關。


    “哦,是嗎?可是翟守珣大人卻要小的通告閣下,最好還是極早應聲上台的好,因為,喬裝上場的方遊極有可能惹出亂子。不過現在複賽也算正式啟動了,中途攔下並非智計,何況這人即使卸妝,也就隻有二十來歲的麵容。”


    周流波的口吻開始褪去酸性,反而有了很鄭重的意思,這讓趙無痕不由反驚道:“你是說,這方遊根本就是憑空捏造的代名?”


    周流波低聲點頭迴應道:“如果宣撫使翟大人所預料得沒錯的話,此人便是墨門的三公子肖遊,翟大人從他的旅館內發現了很多化妝才用的諸多器具,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其實還是,南漢禦器師才有的光印。”


    周婉冰忍不住插嘴說道:“你是說,整個墨門都勾結了南漢朝廷?要知道雲夢山之邊都是大宋國的勢力誒,這相距未免也稍遠了點吧?”


    趙無痕卻是麵色深澄說道:“肖遊的智計你我都不必懷疑,以他的老江湖,對於喬裝上台這種把戲自是無比精純,何況傳言裏頭,他本就不顯老。可問題是,翟守珣大人可猜出了他此賽的陰謀?”


    “這個卻並不知道,不過,你若是再磨蹭下去,恐怕連台上情形都不能兼顧了。”周流波說完之後便故作風輕雲淡地離去,眼皮懶散得像是從未抬望,又哪裏知道周婉冰所所穿的嬌紅柳綠。


    “嘿,臭小子,堂堂正正的複賽,也讓你見識一下我們唐碉的厲害,並不是誰都可以從我手中賭贏仙凡果的。”唐婉兒站定在煉器榜排名第十二的青羽鼎前,也不多看幫忙上抬的紛然眾人,拋對著李虛毅的眼睛之中閃現出頗多的鄙夷和譏誚。


    “哼,那我隻好再向你討教一二了,我就不信我會鬥不過你,一個被門派全力灌溉出來的所謂煉器師。”李虛毅同樣硬氣地迴答說道,盡管心裏還是比較虛的。


    “我想你上午所耗費的內外元力氣都還沒徹底恢複吧,不過以你的煉器資質,就算內元功法修習得再強又有何用,何況內元力上始終是我占優,你,不是我看不起你,真的是連成為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唐婉兒說話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巨鼎的內壁,仿佛剛經細致擦拭的鼎沿還有什麽汙垢似的,她順帶著還在人群中找出石堯,輕露出揶揄的笑容。


    作為沙陀家族的核心繼承人,更扛著七品靈器的澹天劍戟,卻是煉器不精,連這靈器的靈性都未能開發出來,卻叫她如何不笑,石堯並沒有牙齒泛冷地裹麵不語,反而流露出坦然的淡笑。


    “還真不勞你掛心,即使我再沒有什麽後繼之力,可是對付一個弱門派的年輕子弟,當真容易之極。”李虛毅並不太想摩擦出那麽多星鋒四濺的火花,可唐婉兒半攔住他前行的半個身位來挑釁,即使敗局難免也不能在口頭上落於下風。


    青羽鼎城青烏之色,以手叩壁輕彈數聲,會有音振地漾開魚兒破水的淺痕,稍經錯開便即迴合,有著極佳的鍛火柔韌性,綿延得如同青山倒轉,聚於掌心的內元力可以更好地侵透入內。


    其外圍的雕飾之狀宛若青色翎羽的邊尾,通過這些青羽的熾熱麵與深淺痕可以極為準確地預知火力,要知道,巨鼎淬煉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火點的尖度,若是能從容猜判出來那無疑是具有極大好處的。


    唐婉兒對於此物的珍視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此行下山若非唐倩兒的許口,還掛著掌門令主牌子的唐鴻很可能會死抱著不放。首次麵臨如此珍貴的煉鼎,她所表現出來的小心鄭重,恰如其臉上所暗凝的玉脂之色。


    舞破天顯然沒有唐婉兒那麽大手筆,隻是有些笨重地接過武剛親手遞上的赤紅焰引小鼎,脫手捧出後也不用衣角擦拭再三,卻放任本就暗塵蛛網的小鼎一動不動,似乎毫不珍視的樣子。


    “看,赤裂鼎,傳說中隻要稍微灌輸點內元力就能引燃起來的器鼎,不過它隻能用來熔煉外形精致的小件兵刃,所以即使效用方麵極強,也隻能排在青羽鼎之後,位列第十三。”


    溫格不由得眉頭微有聳動地說道,他不擅長煉器,對於這一道的了解卻是頗深的。


    “是啊,這一次看來也是門派的底蘊之爭啊,這些寶貝煉器本身就極惹人眼饞了,他們小小年紀就能駕馭它們生火煉器,老朽這半輩子算是瞎活了。”白衣侯卻隱約有些傷感地慨歎起來。


    “這能有什麽,如果能用普通的巨鼎煉造出更有價值的器刃,豈不是更加讓人歎服?老爺爺想弄個寶貝鼎煉著玩玩,可能隻要去極刃穀探險一二,便能輕易得到了。”溫文柔聲說道,所有的天真都湧到笑彎痕上。


    “可這極刃穀又豈是閑人可去的地方,就算去了,誰又能從中尋寶歸來呢?當年為了排名第三的尊熔鼎,很多煉器高手都有去無迴地墜死在裏頭,何其慘重!”白衣侯仍有些語調蒼涼地說道,仿佛當年所發生的事情仍在眼前。


    而排名前五的方遊和離弦笑,並沒有端出什麽可上煉器榜的巨鼎,倒是花幽筱在李虛毅的保護下順利在迴朔台上站定位次,不緩不急地從腰畔解落了六個小得幾乎像是飾物的迷你瑣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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