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刀劍就此收迴,轉而各有期待地關注起這場暗下爭名奪利的煉器之爭,一時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秦淮河上,誰的潛力才最配獲得賽前宣示的絕大獎勵?


    卻見李虛毅的掌心往壁爐底部一托,銅黃色的壁爐頓時躍跳起來,他體內的仙傲逆鱗氣在充沛的內元力帶動下,直接從脈絡繁複的紋線裏暴湧出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吐氣運勁,甚至比以往來得更加遊刃有餘,可撲飛出來的芒氣光團直接暗啞成無聲的陌語,絲毫不見有添飛進去的火力,更別說因此灼熱帶燃的能量了。


    除了豔陽高秋的一縷斑駁雜光,爐內的星火灰便如粉拓的膏泥一般死寂不動,能通過淬火誘引出來的芒光亦是不曾出現,煉器步驟中最簡單的一步生火迴溫就敗得如此狼狽。


    “你真的會煉器嗎?”立身船尾的舞破天突然如烙硬形蔥油餅般冷冷問道,他迴轉身位的速度極快,李虛毅甚至還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


    “以前還真的沒有煉過,不過這又不妨礙我來參加煉器大賽,你說是吧?”李虛毅納悶地把壁爐瞧了又瞧,可岸上的人早就狂笑成片了。


    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對煉器大賽一竅不通的人前來參賽,默記煉器秘籍與實際的煉器本就是兩個方麵,要不然,這世上能煉器的人就不會那麽少了。


    “看來你所看好的那個家夥原來是貼上去湊數的,哈哈,有意思。”武剛得意地對著陸淵大笑道。


    “如果是武鬥場上,你或許不會這麽認為,可惜,我真正看好的從來就隻有一個,我們青城主的親孫女——青蝶飾!”陸淵一字一頓說道。


    青蝶飾不愧是經由青塵子親手調教的煉器能手,她現在已然把一柄四品聖器的長劍,插入爐鼎器物榜排名十二的虛淬爐之中,隻要再趁著火候慢慢把後續的三種材料加進去,這預賽她便如在掌握。


    其實這煉器過程中最難掌控的便是,壁爐在經受溫度的燒炙後,緊承下來的迴爐、提煉和萃取等步驟的時機把握,若是稍慢了一瞬,前時再巨大的努力都會如同山崩一般傾頹下去。


    可以說,煉器過程中隻要出現任何一種不在計量範圍以內的誤差,即使擁有物與齊備的秘方,也可能直接導致所煉器刃的變形乃至品級落墜。


    “你要教我?”李虛毅匪夷所思地看向舞破天,仍舊不能明白他異常鄭重的一句提議。


    “哼,天下間的煉器之術都被所謂的名門大派壟斷,我出身微弱,對於人世間的行路之難深有體會,我不喜歡錯刀狼堡,但為了其中諸多的煉器秘藏,卻也隻能裝傻充愣地前往了。”


    舞破天盯著李虛毅,連眼睫毛都不曾多眨一下就毫無隱瞞地說道。


    “但是你為什麽肯將這秘密告訴我?而且還願意用你壁爐來教導我?這真的讓我很好奇。”李虛毅也實話實說地問道。


    “因為你身上有我急待挑戰的東西,為表誠意,我不得不先表明我的立場,我此次參加煉器大賽與錯刀狼堡無關,挑戰煉器之極是我此生的追求!”


    舞破天也不做更多說明,直接把銅黃的普通壁爐往懷中一兜,很細致地把它擦拭一遍,壁爐上的塵印與暗痕開始煥然明亮起來,李虛毅卻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秋風過影,高遠的天空齊飛過雁字高低的欹斜陣形,舞破天陶醉自若伸出一隻燙痕頗多的粗糙大手,語氣堅決地說道:“壁爐與巨鼎的明淨與否,反應了心是否無物求靜,這是初學者的煉器之品。”


    “你無須對我講得如此細致,類似的話語我早就聽過。老實說,你看上了我的什麽?”李虛毅又試驗了下平掌起火,這次他沒有動用仙傲逆鱗氣,壁爐內星火光耀俱是如菊花華燦。


    “看來仙傲逆鱗氣還真是外元之力,自古內外元之力就不能實現真正的大融合,我妄圖利用兩者的疊加之力強催爐火,失敗自然也在意料之中了。”他暗自沉想道。


    “我看上的並不是什麽其他東西,而是你佩戴在外的一塊青瑣雲佩,這對於我把玉性的水潤光澤全揉弄到器刃中去是大有增益的,我還從未見過玉潤如此的佩玉。”


    舞破天的迴答總算讓李虛毅舒緩了一口氣。舞破天所看中的居然是間接從李守節處得來的青瑣雲佩,錦繡玲瓏陣圖還沒有從李府到手之前他又如何肯將它舍棄。


    “我所求的並非煉器大賽的冠軍,所以能否過掉預賽就不老閣下費心了,如果他日有緣的話,我們或許真能成為交流煉器的朋友。”李虛毅半是真誠半是應付地說道。


    “那樣看來,你所帶有的煉器材料肯定別具特色了,也好,我們各盡所能。不過,也別怪我多嘴一句,以你的煉器之才,恐怕所能達成的高度也極為有限。”


    舞破天偶有失望地說道,其實,以他的煉器天賦和封閉性格,能吸引他主動開口的並不多,但無疑,他在李虛毅身上算是吃到了閉門羹,他自我嘲諷似的低笑了一聲。


    “其實我最煩這種限定人生成就的預測了,那我就不憚於再向你證明一次,此戰我必過預賽,而且十年之後,我們就在錯刀狼堡的建堡之地馬頭鎮與你一較高下!”


    李虛毅本來對舞破天是頗有好感的,先前不敢隨與周旋也是怕煉器時間不夠,現在聽他自命清高地對他的煉器成就作了定評。


    他本就狂傲不羈的個性更是衝動起來,氣湧喉頭地與舞破天定下了十年之約,人生活爭一口氣,又何須隱忍為先。


    “哼,好說好說,十年之後的重陽之日,我便在錯刀狼堡內的馬頭山之巔等候尊駕來訪,也許等到那時我的內元力也便不會像今日這般略輸於你。既是對手之戰,又是交友之爭,如何?”


    舞破天似是覺察到了他的失言,但若不承接下來就顯得孬種了,於是他在句末又另提了一句“交友之爭”,冥冥自有天意的某種預感,在隱約宛轉地告訴他,他的煉器之道可能蔓染上別樣聲色。


    “你們看這倆家夥嘀嘀咕咕那麽多話,其他人都早進入內壁融器的操作了,虧他們還占著如此風頭良好的船艙。”有好幾個圍觀的門派子弟指責道。


    “就是就是,還真以為自己能夠上演壓軸好戲啊!”幽鬼塚的四玄鬼突然跳出來隨聲附和道。


    他們執掌手中的還魂幡依舊還血蘸著暗黑色的鬼頭,想讓這幾個在雲夢山憋了半輩子的鬼道中人少活泛一陣那可是極難的。


    “你們幾個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我們幽鬼塚此行包括我在內的五人,一來是想要抓個精魂小子煉魄,更重要的還是聯合刺客門做大勢力。


    你們說在落鬼蒼野似是碰到一個地鬼級別的人物,我迴頭細思了一下,幽鬼塚這幾年漸成式微之象,地鬼老三與老四都在老祖麵前扶持著,最有可能的就是十多年前就已混跡江湖的地鬼老大了。


    據你們所說,那看似文弱的宣撫使翟守珣竟是最大的嫌疑者?先不管這些,聽說此次李煜遇刺,是刺客門的絕大手筆,你們看熱鬧時候別忘了留意一些傷者。”


    地鬼老二田辰冷冷地在後提醒說道,話語是極其微弱的,仿佛唇麵抖動而不聞其聲,聽在四玄鬼耳內卻異常清晰。


    他們四人不免低聲嘀咕道:“說好了重陽之日在秦淮河道接口的,這刺客門的人也太不守信用了,真以為仗著隱秘已極的勢頭就能憑空擊垮偌大幾個門派啊?”


    閑散的聊天聲音漸漸淡去,李虛毅聚精會神地把內元力控製得形如焰火,因為從來不曾習用過蓄積如高峰般的內元力,他連費了數口重勁才把亂落如雨的內元演變成精絕的天火。


    溫格的銀弧鞭出乎意料得難以煉化,他已經持續煆燒了半個時辰了還不見它有任何軟化的勢頭,難道五品聖器就該用墨觴五重電這個重數上的內元力猛力燒鍛。


    不止一次的滴汗滿臉,若非白衣侯本就是從高等重數跌落下來的,這內元功法又在心焰四重雨的巔峰,否則像李虛毅這般死撐著強耗恐怕早就已經內元力不支了。


    “小子,本姑娘再完成最後一味淬煉本元的投壁煆燒,就可以固定成形了,也就是俗稱的未成煉器,它可以經過三天時間的估價等待而不裂變。”


    唐婉兒隔了三兩畫舫篷窗輕然傳聲說道,有了迴丹爐的強力支撐,加之她對所煉器刃的備份材料也極為充足,在一次意外的膨脹失火後,她更加小心翼翼地應變。


    這讓她對所有可能發生的異變都如在預料,她此次修煉的千葉刃雖然不能與百花樓的旋花菱片相媲美,但是若能順利煉造出可以初步成形的器物,那其品級少說也是四品頂尖的聖器。


    旋花菱片可是六品中最頂尖的聖器,雖然比起花妃仙數年前才親煆出來的璿璣蘭瓣稍微不如了些,可終究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明暗雙用型器刃。


    千葉刃的煉器材料都是旋花菱片的備用器物,加上她在主用兵刃的投入上已是她手頭最為珍貴的破空蒺藜,這一次的煉器大賽實是她企圖成名的一戰。


    “哼,還真以為我過不了預賽麽?”李虛毅的傲氣湧動之下,所用內元竟是不自主地切換成了仙傲逆鱗氣,這一下,壁爐之內的爐火瞬間敗亂如山倒。


    從前聚集起來的蒸騰熱氣更加溢出爐子之外,其中的崩勢大有膨脹炸開的趨勢,像唐婉兒的迴丹爐還好,即使熄火膨脹也不會徹底將爐子徹底毀壞。


    李虛毅現在所用的普通壁爐就大為不同了,冷熱收縮過快,原本就是粗銅製作的,而銀弧鞭被內元力灼熱不化的氣火所攻擊,四散開去的能量也暗蓄著。


    一旦亂炸開來,李虛毅此次的煉器之旅很可能到此為止看,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努力使太快轉換過來的仙傲逆鱗氣撐住火星四散的悶熱。


    好在飲用了李煜體內的足量鮮血,使得他在外元力方麵侵吞了拇指粗細的仙魂血絲,其氣激蕩,竟也能勉強地在壁爐內外維持淡然欲滅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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