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話後的極短一瞬,鑿口外邊傳來了肖遊陰皺得像是晦暗天裏的風雨聲音道:“哼,周英威,像你這樣的老江湖還敢在我肖某麵前耍花樣,不也太高看自己了麽?


    你以為趁著我去洞天潭采擷內元丹藥引——秋蘭草的時候,就能收買得到韓彥等人嗎?簡直做夢!不過,花都信鴿倒當真是好東西。”


    “你的戲演得還真是逼真,明知道韓彥和艾壬已經心動卻還故作不知,在我們快要對你圍攻時候方才一個迴撤,讓我們鏢局三人都跌落潭水中,逼得墨毒發作,墨氣如煞氣般層層侵入體膚及裏。


    哼,算你厲害,連同花都信鴿都能發現得了,我能感知到它,也是完全憑借著鬆香熏的特殊氣味方才知道它大概位置的。嘿,我倒是不擔心,我的親弟弟周英赫很快就會過來了。


    而你現在非但沒有找到磁刃精元,連那攜帶磁刃秘圖的少年也是難知下落,所以,你現在最明智的應該是把我身上的奇毒解開,也別問尋我們手中的那小塊磁刃精元,作為合作條件,我可以去助你逮住那個叫李虛毅的少年。”周英威用重重的鼻音重哼一聲,身體中還帶有蕭瑟秋寒。


    “如果我相信你這隻老狐狸會口吐真話,我還是寧願相信秦淮豔會真的會有聖品藥引出現。我現在也不忙,隻要在這鑿口前候著,他們發現路絕之後自然會出來,到時候別說是那少年,你門下的周婉冰也會出來,我豈會輕易放棄著捉對成雙的機會?”肖遊嘿嘿冷笑道。


    “也便隨你,不過,你讓韓彥等人把我們鏢局的周流波和宋終送進幽暗鑿口卻是為何?難不成,你還想找到翟守珣與李守節兩人?別做夢了,這秘寶的事宜朝廷早就已經暗加訪查,否則像他們兩人也不會如此逍遙地掛封為宣撫使了。”周英威毫不客氣地諷刺道。


    “我把蠻子寒、韓彥和艾壬都抽撥出去,當然是為了防止你這老狐狸又改個更實惠的名目引誘他們,我現在可不想過多浪費心神去插手這些碎事,盯住你就不怕磁刃精元掉出我的掌心。”


    肖遊扇麵一轉,空氣中又微生出淡雅墨香,還頗有幽沁的餘香。


    “嘿,如果他們有意避開你,特意等到重陽節後方才出來,你也拿他們沒辦法啊?我卻知道,秦淮豔會是你所無法錯過的,在那裏必將掀起各種有關藥引、兵刃、秘籍、煉器和神念珠等物的交易狂潮。


    亂世天下,以武為尊,今年最大的武林盛會便是這個秦淮豔會,我若因事耽擱了我也會後悔得要死,畢竟在這樣的盛會中得手的寶貝和內元經驗是最為高層的。”周英威雖然被施毒看管著,但提及此次盛會的赭紅臉色和橫飛唾沫都顯示出了他不能隱藏的瘋狂。


    “可是,秦淮豔會畢竟局限於東南一帶,對比西北方麵的勢力介入來說還是不算極高層次,”肖遊隨意地瞟看了下居中魂黑亂顫的鑿口,淺笑中隱然露出淡淡好奇,“如果真的到了哪一天,這混亂政局能形成天下一統的煊赫朝代,我們江湖武林也能有一場不分東西南北,但凡諸人都可競技的轟動性武學盛會,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筆,大乾坤。”


    “哦?你說得確實氣勢不凡。不過,真的等到這一天,難道你還能以糟老頭的身份跳出來與年輕人比武競技不成?哎,說到底,現在的江湖是以武為權用的。隻是我挺好奇青塵子這老頭的狀態的,都年近七十的人了,常年求戰的擂台還是不敗狀態。”


    周英威在談到武學的時候,本身議論的興趣又被勾引了起來。


    “誰能知道呢,也有人說青塵子曾經敗給過那個名劍城的天才叛徒白衣雪半招,反正都是些作古已久的事情了。看來我們也應該不再藏技於身了,教會給後起之秀才是真正大事,江湖已經慢慢是他們的了。”


    肖遊說完,秋扇趁勢斜擊向中間的詭異鑿口,隻是秋扇稍沾即走地做了殺氣恢弘的迴旋,並未有實際攻招卻迎聽著裏麵傳出一句頗為嬌軟的呱叫聲。


    他的眉軒開始上揚起來,心中的微意開散如向陽的葵花,但又很快冷落成經受風雨不斷的衰殘芭蕉,充滿孤高冷意的眸子猛然收斂,指甲中的墨色彈煙往周英威身上淺淺籠罩。


    這是肖遊用來提醒周英威自覺跟隨的潛在信號,因為這樣的彈指墨煙會加重周英威的餘毒。他並不就此迴望,反而人似離弦之箭般往中間鑿口極鑽了進去,不像輕功卻遠勝尋常輕功。


    剛才尖叫出聲的不是別人,恰是溫文側堆在鑿口後沿見到肖遊的秋扇入洞,一時驚怕就似飛鴉叫聲般歎了出口。


    這給五人帶來的麻煩是猝然而且最沒勝算的,不過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李虛毅與溫格雙手夾探住溫文,雙腳的鞋尖輕點,差不多在肖遊入洞之前完成了貼身洞壁上沿的掩飾工作。


    周婉冰反應並沒有那麽及時,她很難想象肖遊在投石問路後,竟會如此大膽快速地直接進擊過來,她覺得他最起碼會顧及周英威的拖帶作用,而這一來,他和刀無痕也能藏身脫困了。


    “快把胭脂墨打開。”李虛毅的嘴巴差不多是平貼著溫文絨絨耳朵的,那種噓氣如纏線風柔一般使得溫文稍微愣神,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肖遊已經飛身入洞。


    他充滿鷹隼的眼睛桀驁四顧,卻不料身子如雲在天地往上輕浮過去,不及細想地使用了千斤墜時刻,兩道白芒光耀的深淺薄刀,互分了亂落如雨的襲擊和流觴墨衝的正攻。


    處在空中的難以變亂並不足以影響肖遊的急智,他秋扇翻掩自如地起落開搖,刀無痕的單刀擊在了扇架的花骨硯上,周婉冰的飛刀平粘在了凝形墨沾的扇麵邊梢,他輕笑自如地落到地麵,充滿了波撼不動的墨門風範。


    “看來兩位是不準備束手就擒了。”肖遊白皙簡淨的臉龐上拂過一抹隱淡的嘲諷,手中的秋扇又開始像江南雨夜裏的輕傘般收合自如地往前探去,對於這兩人的聯手他並沒放在眼裏。


    刀無痕往前微挪腳步,頓時衝散了與周婉冰形成的犄角之勢,在眼下周婉冰沒有子夜彎刀在手的情況下,他隻能搶在前頭進行近攻了,攻敵在前總比後發製人要來得容易。


    刀之流觴形成精絕的夜染氣息,像灼燒在圍爐炭火邊的焰引般在刀刃發出滋滋的低聲,對於刀流觴他領會的時間並不長,也是在這鑿口中不斷與大黑蛇對攻時候才突然想到的,一線通天的幽隔感卻聚集了他近十年來的厚積薄發。


    刀流觴本該是五商上級乃至接近四農下級的招式,但倉促間還未能領會這中間的更多藏招蓄勢,使得刀流觴的威力隻能發揮出五商下級的攻勢。


    墨光流飛如蛾蟲撲火,直繞著刀刃本身起竄曲線風芒,暗有殺破驚天之力的一柄黝黑重刀直接劈向了肖遊,如此一擊已差不多是他內元功法所能承受的極限,出招之前他便有了死拚之心。


    “哦?光轉遊龍的第二重變式‘光轉流觴’,好說好說,當年錯刀郎報的第三重變勢我都擋下了,還能怕你這招數未精的普通招式?”肖遊在肺腑內暗歇一口氣,扇麵中的凝形墨粉氣宛若朝陽中的輕塵,沾之即是地散了出來,作為扇架的花骨硯卻並沒有更多頓變。


    能逼他動用花骨硯中精絕如敲斟詩句的招式的,一身修為少說也得要墨觴五重電的內元水平,且不說它中間的層層轉意,就連應對周英威時也才張勢,卻從未有過猝然使用,他對自己的算計是充滿了自信的。


    成串飛刀忽然交織如網地分從三麵圍兜過來,刀刃的寒光還像鐵甲飛柝般穿梭閃速,重要的是,這中間還變有某個很微妙的“環夕成玦陣”的極度縮減形式,飛刃的隔差與力度控製無不爐火純青。


    當然,比起以暗器為主修兵刃的艾壬還是稍有距離的,但這並不妨礙這三柄尖瓣飛刀將環環相生的威脅撲銜而至。聯合刀無痕的流觴化勁與飛刃寒光,就像白蝶貪戲素綾般涵蓋了肖遊所能直麵掃視的平麵,銜枚疾走的奔馬也不過是如此兇態。


    肖遊的嘴角依舊噙著淡笑,秋扇中的凝形墨開始化為墨煙和墨痕,這兩種飄形虛畫成一個“兼愛天下”的開闊大圖,一時之間,周婉冰的飛刃就鑽在這些氣化的痕煙中,進逼的速度越來越慢,被削弱的威脅也不待言說。


    倒是輕身附著在上壁青苔邊上的李虛毅,眉毛重鎖地呈現出捫腮思索的狀態,他在想,為什麽肖遊氣化的墨煙和墨痕竟能擋住周婉冰如此犀利的環擊,要知道,飛刀過空都是毫無阻力的刺破,因為什麽?


    他自然不知道,肖遊的墨煙和墨痕本就是凝形墨的其中變形,在飛刀的群體攻擊之下,早就像刀流觴那樣用氣焰凝形成了堅固如盾的防護,何況,肖遊的防守中還暗帶了墨門的某個有名殘陣。


    雙刀並退,肖遊卻宛若幽靈地向前連掠了數步,一想到磁刃精元就在周婉冰身上,他眼睛中的殺氣更加濃烈起來,此行截取此物成功對於墨門的振興意義還是頗大的。


    也就在此刻,他就像疾馳的馬車因為要撞到行人般急勒韁繩停住,反而興趣濃厚地輕嗅起來,這讓刀無痕和周婉冰在連退兩步後更是揉身對殺過去。


    不知何時破洞進來的周英威橫心之下,也從飄鴻欲飛狀態頓沉下來,仿佛鷹擊長空地把雙爪探成蒼勁淩厲的俯攻,他自信以三人之力,還在肖遊失神之下暴起攻擊,怎麽說也是有七成把握的。


    肖遊給他下的恰是赫赫有名的墨門焦毒,當年的刀梟白衣侯也是在這種毒的算計下方才落敗趙普的,這種毒素動武越頻就會發作越快,但眼下他隻能拚命硬搏一把了,他大可以借助另兩人之力擒住肖遊再慢慢逼迫之。


    三人都是絕了後路的致命一擊!刀無痕是為了掩護李虛毅等三人,周婉冰是力求守住磁刃精元掉落難尋的秘密,甚至,在她心中都已經做好了嫁禍給宋終或者金勇的打算,這磁刃精元幹係非淺,若是因她而失,她在威赫鏢局的路途也會變得不美好起來。


    作者的話:


    本書已經簽約,距離正式上架也不遠了,感謝默默支持本書的親們,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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