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這樣口水垂涎地看向從高空直墜到江麵的李虛毅,貪婪之色溢於言表。這蛟麵水怪好不容易從泅居極苦的雙棲之地苦修逃出,沒想到一逃出來便有如此誘人的食物,又如何不驕傲自得一番!


    也就在蛟麵水怪驕狂到疏忽漏空的時候,原本死浮在水麵的大青蟒倏忽竄動起來,尖毒像死神一樣直接襲向它防守降低到最弱的死穴位置——青蛟麵下的短頸。


    蛟麵水怪劇烈地翻騰起來,忙得李虛毅四處亂躲,有時稍微反應慢了點,還會被重重堅固如長槍大刀的水勢窮擊傷落。而等到水麵終於安靜一點的時候,李虛毅撩開濕漉漉的發茬開看兩者的最終爭鬥結果!


    可以看到,蛟麵水怪半靠在陡峭亂石上麵,脖頸已被穿成了箭射的深銳,更為主要的還是,它的通向翅下心室的經脈已經完全變成了墨青的毒色。毒已攻心還有何解?這也是大青蟒最終能反擊得手的主要原因。


    大青蟒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全身傷痕累累不說,伏在石岸麵上隻是眼睛還碧色潭清地睜開著,它似在無氣力地盯著李虛毅,李虛毅眉色平順,對這大青蟒的感激已難流露臉上。


    “小毅子——你能聽見嗎?這個洞口我們一定會等你一起進內探險的,我們三人永不分開——”溫文站在刑天用巨斧“戚”劈出的刃洞門口,輕揚著微顯豔紅的流衫,被風偶爾嗆到肺口也不能減弱她此刻的唿聲。


    “對,永不分開——”李虛毅流露出安暖的笑容,卻又很快掩之無形,他曾對他父親李重進說過同樣的話,對,還有他的一家子老少,可是,到最後還不是不得安享天倫。


    這時,稍經喘息之後的大青蟒忽然有了新的行動,它用尖毒牙齒將蛟麵水怪的屍身從短翅背下直接狠咬下去,並不吞吃。


    又在橫拆成兩半之後,它似乎頗為小心地吞吐著舌尖,將蛟麵水怪的白色骨刺層層剪除,等到最後張口含銜出一把五色玲瓏的、繁齒圓印的光色鑰匙。


    它將這把繁齒光鑰銜到李虛毅跟前並且輕吐出來,恰落在了李虛毅的掌心,不多不減的力氣使用。


    李虛毅還沒來得及把它捧在手心細細觀摩一番,大青蟒早已就勢用黏糊糊的舌頭將他往空中一撩,這使得他隻能動作幹淨地把光鑰妥藏到了衣襟內裏。


    如上雲霄般地聽任江壁風逝,李虛毅在飛升到一個弧圓高度時候,大青蟒緩慢無力地探出青血微流的巨大腦袋,粗笨而僵硬地將他兜帶在腦尖的輕凹位置。


    疊坐連雲梯般,李虛毅縱飛排雲地從江波中連升上去,在能近對著溫文甜熱的花笑臉蛋和溫格堅實的攙助臂膀,他心事如棄地從蛇頭上往下前邁了三兩步。


    就在這轉瞬即走的步伐之間,大青蟒蛇竟是落墜極快地沉入江麵,李虛毅迴頭細看之間,青蟒的巨大腦袋裏原本微流的青血已經如朝霞噴薄般狂湧了出去,散揚得狹小江麵滿處都是。


    原本該是流不絕的腥氣,落在李虛毅三人的眼中卻比赤血更加鮮紅!若不是大青蟒蛇不惜犧牲自我,他們又如何能站在這裏,這也使得李虛毅更加揣想當初變故。


    可是久想之下猶是不知,對於這個鐵質的戒指,他隻是將它作為爹爹李重進送他的尋常之物,畢竟,李重進當時沒有更多的說明和簡介。


    “哈,我們鏗鏘三人組就要進洞咯,迎接我們的將是什麽呢,嘿,其實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因此而離開這個鬼地方。”溫文稍有興奮地揚臂喊道,劫後餘生使得她的熱情重新被煥發出來。


    而她濕漉漉的發梢落在李虛毅眼裏,有著府院門前細雨輕柳的柔媚,如果可能,他是安於這樣的季節冒險的。


    “誰都不能掉隊哦!”溫格朗笑一聲,鞭子起收處一馬當先地直往巨斧刃洞闖去。沿路平鋪著失水蒼苔,兩側更是垂下著無葉纏藤,這比起下麵不是水就是怪石的景象又是另一番風光。


    按理說在這樣深入地底不知幾許的腹中藏洞裏,光線該是幽暗全無的,但是李虛毅所在的地方不但光線充足,還形如白晝。偶爾抬首向天還能捕捉到幾絲詭異的炎火煙,仿佛這洞中的光明都是由它撐起的。


    “我們不會再遇見什麽打怪物吧?”溫文想起蛟麵水怪仍是一陣後怕,也難怪,如此龐然大物潛伏在水中逼近竟是無聲無息的。


    “我們已被斬斷了退路,既然退無可退,無論前麵遇到什麽都勇闖到底吧!”李虛毅眼神堅定地說道。


    蒼苔與纏藤連片的平垂鬱色仿佛被迴窗閉攏了般,越往前走去,前麵的蕨類植物和矮短灌木便以肉眼可辨的數量減少,等看到虎形聳立的頑石和龍形盤旋的粗壯虯樹分呈洞門的守護神般占據左右,李虛毅等人都停下了匆匆待行的腳步。


    “龍虎風雲,是為洞天。霜雷之劫,何其虛妄。”溫文用手輕輕摩挲著洞外兩排像是直接用手指劃刻出來的象形文字,更將它成吟哦詩態地詠念了出來。


    “好在這道門沒有什麽巨石給堵擋著,我們此行進去倒也容易。”溫格大笑數聲,腳步開闊地往前連走了數步,而就在他踏落到一塊大青石上時,龐大的虎嘯聲忽然旋蕩起來,居然被直接用形氣轟出了洞外。


    “哼,我就不信邪!”溫格落墜在蒼苔之下並不覺得如何受傷,躍起後更是掏出銀弧鞭,罡風如出,鞭影漸尖,竟是要用有限的鞭子攻勢來破掉快要連成磅礴界麵的虎雲之氣。


    “小心!”李虛毅眉頭一皺,人早已像離弦之箭地直接往溫格方向奔射過去,果然,溫格被一股略勝他攻勢的形氣直接包裹起來,以某種淩厲重態投擲了出來,這洞中的虎雲氣嘯竟是一副敵弱我弱、敵強我強的對攻之態。


    李虛毅預算頗準地將溫格身上的勁道往邊旁稍微撤掉些許,自己接住的身體更承擔大部分,兩人連番飛跌出去的巨力因此被削弱不少,盡管如此還是勞筋動骨地砸在了光禿的碎石峰簇上。


    “嗨,你們兩個怎麽總那麽莽撞,沒看到這門洞上頭更有兩字麽?”溫文微有歎氣地剝開被稍許叢葉覆遮的門洞橫石,在炎煙的光照下,李虛毅勉強能看到是粗獷有力的“卜謀”兩字。


    “卜謀?什麽意思?!”溫格揉著骨骼疼痛,有些氣哼哼道。


    “我以前閑翻過《山海經》,聽說這是刑天用來命名自己所寫詩歌的一個總括子,他作為炎帝手下的大臣可並不隻是一個嗜殺愛戰的蠻力家夥。”溫文輕揚這鼻尖得意解釋道。


    “那我們該怎麽破?”李虛毅沉吟著問道。


    “這個其實挺簡單的,既然洞側寫了龍虎,那想必炎帝是龍,而他刑天是虎,我們隻消找到能有炎帝氣息的東西就可以勉強過關了。你們別那麽驚詫的樣子啊,作為炎黃子孫,我們的身上又怎會沒有炎帝創製出來的東西啊!”溫文矜持一笑,將懷中卷繞在流衫袖沿的五弦琴線給解了開來。


    “我知道了,炎帝曾創五弦琴以悅百姓,但是他同樣創造了葛麻,為何溫格進去還是被逆轟了出來?”李虛毅猶是疑慮滿腹道。


    “這你就不懂了,我妹妹的那跟弦線可不是尋常之物,是一個從北向南遊曆的老道士卜卦給她的。那老道好像是叫什麽青池宴的,奇神無比,說事每中,他說這微有炎帝遺氣的仙弦之線與我妹妹大有淵源,為此,文丫頭都把它當護身符一樣纏帶袖臂口上的。”


    溫格想起李筠兵敗前兩月的那次出門問卦,不由得輕歎說道。那一次問卦,並沒能問出他娘身死的真正原因,青池宴隻說那是天生命數,在他兄妹的有生之年定能解開。


    “所以,我們三人都以手牽著這根弦線進去,最好事纏繞個小半圈,等過了洞口再放開就好了。”溫文篤定從容地將弦線先後交托到兩人手中。


    李虛毅還是將信將疑地照做了,為怕被第一個丟出來狠撞到石壁上,他不斷推搡著落身後頭的溫格,溫格也隻迴拒著不肯走在最前端,最後還是溫文蝶步飄花般地連走了多步,並且將纖細腳踝踏在了溫格原先踏過的大青石上。


    非但虎雲形氣沒有轟隆作響,溫文還被某股吟龍之聲直接投帶了進去,連帶著猶在洞外躊躇不前的李虛毅與溫格二人也如坐天雲地飛了進去。


    “居然真有那麽神奇!”李虛毅暗地裏嘀咕一聲,從空中緩緩降落時候,猶覺得剛才是坐在了騰雲駕霧的真鱗龍身上。


    溫格並沒有淪陷於此次的驚惘之中,既然大青蟒蛇能離奇屈服,在這古怪地方真如溫文所言也沒多少大驚小怪了。


    他首先指著前方道:“你看,紫光重閃的形意之雷和九天氣沸的魂引之霜,正隆隆不絕地纏繞在一起呢,而且剛好死死地封住了我們的去路,哎,別說這內元功法第六重與第七重的結合之境,就連最為普通的墨觴五重電在前麵聯成網狀我們也隻能退守而已。”


    溫文也臉色難看道:“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絕頂高手,怕也不能如此輕易地將兩種重級的內元功法纏合成一體作為攻守之勢吧,而且我還隱約覺得,這霜雷的內裏光壁絕對不像外麵芒光、罡氣、焰引和墨觴平靜流轉的,按江湖人士對魂引七重霜的描述,很可能是極盡狂暴的霜白魂體殺。”


    李虛毅仔細地看著前麵匝纏如墨天暗雷的青霜重壁,它外麵的氣焰似乎被收攝地吞吐在外,最為中間的色團就像可以橫塞整個狹長刃洞的巨大圓石,重要的是裏麵還有無窮無盡的狂暴雷霜擊殺,時不時還閃過臂粗弧長的電環巨線。


    墨電、紫雷和青霜在這個磅礴得就快要旋轉的巨大能量團中,仿佛一個攻守不平衡就會爆炸似的,這該集合了多少的內元真氣作為牽引和匯聚啊!


    這巨斧刃口的挑戰竟是一個難似一個,還能繼續再走下去嗎?李虛毅無奈地看向溫格,溫格臉色像是被寒霜凍白的茄子完全慘然如風,但他仍及極為不甘地將一顆巨石費勁推了過去。


    整顆巨石連形成普通的撞擊都沒有,就直接被散化成泥地卷帶到裏麵,瞬間成了灰蒙蒙的塵氣。這該是多麽渺小的試驗,強弱對比之下,這探洞之旅也該至此停止了!


    有誰會傻到以螻蟻之力去抗擊大象的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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