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就換下了神社葵女社服的長願,穿上了那件粗麻長衣,因上次意外被一個錦衣玉帶公子樣的少年撕下的袖口,還未來得及縫補好,長願現在裸露出的一截前臂,微微已覺空氣間的絲絲涼意。


    長願本不願讓阿家在這天氣轉涼的當頭再躺上這涼席,可架不住阿家續續不斷地哀告,說自己感到燥熱難忍,口裏似有熱痰,身下粘膩不爽。


    “行行行,這便扶你上那涼塌。”這才有了長願的妥協。


    還是拿了一床薄被給阿家蓋上,堂間內的婦人將近睡著。


    長願坐在地上,抱膝背朝著涼塌,她想著:自己尚未有過歇息的片刻,又何論才將自己送至門口又不知去往何方的阿公呢?


    長願牽掛著惦念著,堂邊間,一老婦和一小女便是慢慢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到山邊的夕陽半昏半近下落在西邊的天空之上,院子外有兩道步調不一致的腳步聲傳進長願的耳邊,驚醒了本就也隻是淺眠著的長安。


    “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涼席上的婦人還沒有被吵醒,直昏昏沉沉,好比天邊暗昏的夕陽落日,再也沒有多少能夠清晰的意識。


    長願也不願打擾叫醒婦人,不過外間傳來的動靜,越來越無法忽視而過,最終還是吵醒了婦人,她慢慢翻過了身。


    “長願啊,是你的阿公迴來了嗎?你出去看看,有客人應該到了,快來搭一把扶我起來,我去準備些茶水。”


    長願忙站了起來,對於婦人口中的“客人”,她有些迷懵,“家裏有客人到訪嗎?那這麽說,阿公一上午出去也是為了這件事情嗎?”


    太陽慢慢地落下了那頭的半山峰,院子裏麵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走在前麵喜笑吟吟地指引著後麵的一個男人,正是樵夫,他邊伸出著手邊為他引路,兩人在相談。


    陪著客人跨進門檻,樵夫已經讓對方就坐在了屋內的木凳上,隨後自己也坐下,說道:“峪新工長,來,先喝酒,今天順便一道在這裏留了晚飯去了,也省的迴去再讓峪新嫂子為你再溫飯操心。”


    工長峪新一麵露笑,接受了樵夫遞過來的酒杯,讓著對方給他滿上一盅。


    “長願,快些出來,來見見你的峪新叔。”撩開簾子,婦人顫顫巍巍地端著兩盤菜走出來,後麵的長願趕上前忙接過在吆喝出聲的自己阿家手邊,搶過那幾盤菜,長願加到自己端著的菜碗之上。


    將菜盤子送上木桌,長願


    婦人將熱菜放到樵夫和峪新工長麵前後,樵夫就讓老婦好先進去了裏屋,說罷他又給峪新工長倒上了一杯酒。


    長願當然是也隨著自己阿家想進屋去的,但樵夫眼角一瞟喊住了她:“願兒,你就留下。”


    才走到廚間門口,婦人迴頭看到也跟她一起離席的長願,隔著菜盤托盤推後了長願,囑托她不要跟進來來,就留在外麵陪她阿公他們去吃飯。


    長願無奈拗不過她阿家,無奈地在外桌邊一坐下,樵夫就拉過了她的手向對麵正慢飲吃酒的峪新大叔,堆起了笑介紹道:“工長,這便是我家長願啦,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往前說來,她在神社做葵女,是以不常在家,你見到的次數也就極少。”


    話落,樵夫又抬了抬手給長願正式地介紹出峪新餘的身份,原來她一直在阿家口中聽到的峪新叔,實則不屬長村中的人,家在長山下,卻是管理長村的工長之一。早些年,因為他與樵夫是一同進山砍柴的搭伴,樵夫在深山中有救他一命的情誼,自此更是結下交情。後來,峪新餘轉行幹起了打獵一行,自有勇猛果敢一派,打下一些獵績,時來運轉被其他一個工丁賞識,也給他舉薦成為了工丁一流,他又刀法一流,當上了工長一職。


    “長公說的是越來越沒有譜了,我就是一個合法正式打獵砍柴的雙兼工作員,長願喚我一聲峪新叔就好。”


    在他的幫襯之下,長願也隨著樵夫的話,乖覺地叫了一聲:“峪新叔好。”


    “來,喝酒,喝酒。”樵夫張羅著工長,數不清是第幾杯給峪新餘倒滿酒碗,樵夫不知出於何意,在又一杯與對麵的峪新餘幹完後,叫上了長願,他說道:“既然工長都讓你喊峪新叔了。願兒,來!你再去拿隻碗來,給你峪新叔敬上一杯,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收你為了義女。”


    “阿……”


    阿公……


    長願還沒說出口的兩字“阿公”,就被樵夫推搡了出去,讓她去廚房拿酒碗,席間在他的說話聲中,裏屋處還能傳來一陣陣婦人的咳嗽聲。


    無奈走進廚房的長願,聽著阿家不斷響起的嗆音,心下火急,她本想跟樵夫推別敬酒的事情,因為她趕著去裏屋照顧婦人。


    找來找去,也不見得涼竹櫃上哪裏還有碗具,尋常窮苦的山裏人家,茶碗都是不可多得的。


    腦筋一動,長願直接就從懷中摸出了從家帶到神社,又從神社逃離時帶迴家的那隻茶碗,還是之前好看的花紋,與那個她偶然遇見的少年一樣,一樣精致的不可高攀。


    長願從廚房內走出來,手裏捧著那隻茶碗,樵夫沒有多看她長長的麻布長袖蓋住的茶壁緣,直接就捧起一壺酒給她往茶碗中倒上半碗,然後給她眼神示意,讓她過去給峪新工長敬酒。


    峪新本是要推脫掉長願那杯酒的,於他看來,他是一個長如她父輩的人,又豈能為難一個小輩陪酒。


    一口而幹,長願有些酒量,但總歸沒有在酒上麵下過功夫,酒勁對她那一口悶足夠迅猛了。


    “來,願兒,吃菜。”樵夫知曉她的酒力,終於也拉她坐下,夾菜到她了一邊。


    樵夫不停的幾杯涼酒下肚,最終也表現出了幾分醉意,哐當一聲巨響,樵夫趁著酒勁上喉,朝長願講出了一番肺腑之言,大意為他們長村神社遭此一難,不知是否還能轉圜,長願從小在葵侍一職上習得的本領,莫要白白費了,讓長願跟著峪新工長下山碰碰運氣,山外總不止一個長村、一座神社。


    一聽這話的長願,要她再度離開二老身邊,自是當即變了臉,了當拒絕了樵夫的提議。


    “阿公———”她語重心長道來,自也從合理的一邊說服起,“神社向來是文室宗族的根基文化,我就算到了別處,區區一個外來的異村女,如何會有其他村的神社願意收納了我?


    再者,我身無可通各城關來自大室官憑頒布的民籍證箋,私自離開祖村長居他社,算是違法的黑戶民,若一經查實,算要被拘禁的。”


    長願說的句句在理,就連知道實情的峪新餘都被她的邏輯思維一環扣上一環而刮目了,縱使身處這個亂世文室,可文室的酷刑秩序任是不減反厲,普通人在沒有文室的許可頒布下,連搬遷都是違法亂紀,更何況無憑無籍地從一個地方偷居在另一個地方,算是黑戶,他身為工長知道這些是必須的,但長願這個小姑娘倒令人有些意外。


    他實際不想強人所難,硬是要分開人家庭,奈何是長樵夫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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