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麻木的痛苦,痛的要跳起來一樣,秋飲咬緊牙齒,尖瘦的下巴上方突兀的咬肌突出,悍然不顧傷肩上的那隻扼住了自己被糟害到血跡斑斑才凝痂一半粗礪的手,拚力決然不顧地在玻璃門上一推而出。


    中年男人手上沾滿了的是因為秋飲傷肩溢漏出的血水,他隨便一抹,將手上粘稠的血跡擦在店服上,然後緊隨著秋飲推開的門追出去。


    店內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願再懦弱的小野堅持地站穩住了腳跟,在清楚明白了中年老板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女生之後,衝衝跌跌地馬上也跟了上去。


    “這個世界誰都不欠誰的,我迷失在了自己選擇的路上,忘記了最初的初衷。我害怕,我害怕地每天晚上都無法睡去,瑟瑟發抖地顫著身體,冰涼的液體順著臉落到枕麵上,但我有著自己絕對想堅持維護的東西,所以我一直在撐持著,所以我苦苦地維持著最後的體麵,我沒有要去傷害別人的心思,可是我不得不去這麽做,我厭棄這樣的自己,可是我迴不了頭。”


    無聲地,小野想說出千語萬言,可最後看著那個從頭上滴落鮮血的女生越跑越遠,和她背後緊追不舍的中年店長兩道背影,在雪地上,在這場未絕連綿的霜雪中,她的心聲隻是化進了這場聲勢浩大的茫雪中。


    連同那聲對不起可能也隻是一句因為想象而讓她產生了虛形的妄言。


    “雜碎啊!他媽的,你這婊子,竟然還有力氣跑出來,耗費這麽多時間!等老子抓到你再給你磕了藥後,馬上就把你跟那個賤貨一起賣掉。”


    雪地上的路不好走,還有風雪打在臉上,混著血水跟黑發粘附在了上麵,突破了極限身體不停地搖搖欲墜,但是她不能倒在這裏,必須再往外麵跑出一段距離,到人多的地方。


    即使是向著昨夜來時的方向,路況也可算作是一張對秋飲的新麵孔,來時比不上一個瞎子的她根本對外麵的路徑沒有多少熟悉,說一無所知是誇誕不合常理,但也比悶頭直竄好不了多少。身後侮辱謾罵聲就快近在耳邊,偏僻的小徑上落著白雪紛紛,空無一人。


    卻就在快踩進正道上的厚雪中時,濕滑的雪徑,強烈的暈眩感,她腳下一滑失重地倒在了丁目邊的樹旁,趕不上爬起,後麵的人已經在跌坐進雪堆裏的她前麵投下了一片陰影。


    後麵傳來那個小野店員的聲音,就是在中年男人措手不及間,秋飲抓起一手的夾著稀碎樹葉柯枝的雪朝中年男人的眼睛砸,對方本就因為體型肥胖的緣故,也不是任何人都有在眼睛看不見了事物的狀態下能如秋飲一樣冷靜偽裝出來的沉著一樣,中年老板四肢亂舞了一陣嘴裏怒吼著,就撲通倒在了地上。


    慌忙趕過來的小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中年男人仰倒在那冰冷的雪地上,齜牙咧嘴地還在罵罵咧咧,小野裝出畏葸不前的模樣,心裏卻直舒著大快人心。


    雪中,在鋪滿積雪的大道上從外麵傳來了輪胎摩擦雪麵的輕響,還有專屬於汽車引擎轉速的轟鳴聲;小野在冰帝裏麵上學的時候,有無數次聽到過屬於那些富家子弟高檔汽車的發動聲,她可以從這讓人心潮澎湃特屬於資本金錢世界的聲音中認出那裏絕對有一輛名貴跑車在開往這裏。


    秋飲沒有片刻的停留,扶著樹幹彎起身卻是被癱在雪地上的中年男人扯住了腳,頭痛到真的再也使不出一點力氣。


    切實地,她沒有想過,兩次讓她舉步維艱的時刻,她都碰到了那個高貴的青年。


    白色的雪地,耀眼華麗的紅色萊肯超跑。


    花有淺深雙色,人有正邪兩麵。是人,則可能會遇到來自各種各樣的原因,選擇塗上掩飾保護真實自己的一層色彩,就如那位俄國作家契訶夫的代表一作《變色龍》一樣。秋飲認為自然世界有著許多與人為社會相通的縮影棲居,所有生物會為生存,依據本能,有的放矢地產生各有的反應,因此也會有人可具備察言觀色的能力而虛偽一派的表現。


    閱覽過的書籍,經臨過的光景,她見的、聽的、活的不是一段冗長歲月,她概述不起來那些明晰卻無法愛憎分明的記憶。因為有著這麽多,她成為了現在的秋飲,隻是她身上會無意還是刻意地遁藏起曾經的一些細碎零星。


    坐在超跑內頂級駕駛座上,跡部景吾過去看見的,盡管就像九月中旬他剛好迴國後受邀在日本皇室貴族舉辦的賞菊宴上看到的一樣,曾經在秋飲她身上一直以來似乎表露無遺的淡雅和孤高,她就像是在一輪清月下,在紛擾蹴起如雲的塵寰中孤芳自賞、傲世輕物的一株孤菊。


    然而生性就所具在黑暗中明若觀火強大洞察力的跡部景吾,從她書寫的那副字跡早就洞悉出她潛藏於表殼下最深處不欲人知的東西,沒有人能在跡部景吾麵前遮遮掩掩,矯揉造態。


    跡部景吾知道她舉止仿佛薄袖臨風的心境般明,格調是又拘束在一片畫意詩情中的假象,華麗優美的詞調她張口就來,靈魂的別扭產生了製造懸疑的好奇。


    美從懸念中而來,這種懸念吸引了本就生而為王、強者高傲的跡部景吾,他的注意力。


    樹下雪上,紅色萊肯前,是一片片的鮮紅血跡,她恢複了一點力氣就憑破敗不堪的冰帝製服下那副單薄的身軀蹣跚踉蹌地走在雪徑上麵,飛雪落在她被不斷撞擊過的破裂額頭上,鮮血淋漓,一張恰似清婷如菊的麵容現出了清傲絕麗。


    冬日明晃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就如日光穿透進石隙,讓她身上原來隱藏收縮合攏起來的荊刺乍然伸展出來,裏麵有一抹高貴的靈魂讓跡部景吾第一次想將一個女性聯係起他那最華麗瑰豔的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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