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日的清晨,雪已停,秋飲很早就迎風立在了酒館外的石橋上,看著一阪的白色,她似蹙非蹙著淡細的眉,站了很久。橋邊的一根石柱上,還是擺著一壺的清酒,在日光的折射之下,看樣子已經空了半壺。


    酒館後麵的庭院裏,木車推過的車轍遺留下兩行,原先老樹下的雪坑已經被埋起,旁邊的雪地,卻離地麵高出了一堆混著泥的雪;暖意十足的廚間內,溫著倒好的牛奶和新出焙的戚風蛋糕、黃油曲奇,楠木製的桌麵好像又重新被擦拭過一遍。


    秋靜走進廚間裏麵就被食物的香氣吸引,她匆匆跑近,拿出了一疊曲奇餅和一盤蛋糕。習以為常,她知道現在的酒館內不會有第三個人,這是秋飲小姐一貫會做的早餐,一般還會有冰粉或是一碗三合泥。


    ———但是她人呢?


    想到昨天兩人的約定和今天的日程安排,她的心情開始起伏不定。不過秋靜一直擔憂的事情沒有發生,就在她吃完所有蛋糕和曲奇餅的當口,秋飲拎著一隻實木桶迴來了。


    “清理餐盤後去整理必備,我把這魚醃醉進酒缸,迴來即可燒魚湯。”從外麵進來的秋飲帶著一身寒意,她放下魚桶和釣魚竿,說著就拎起了好大一條的鯽魚,走進小廚間。


    她……是去釣魚了嗎?冬天……也能釣上魚嗎?而且剛剛偷偷瞄過去,發現桶裏還有兩條體型較小的活物在翻轉,轉出水聲。秋靜將心想完畢後,也就安心地在外廚間收拾了起來。


    “我們上午先去警察廳署,然後中午在外麵解決用餐,下午再去商廈。好嗎?”秋靜坐在出租車裏,抱著孩子占據在一邊,中間隔出了一塊很大的空間,她想靠近坐在右邊散著淡淡清香的人,但是又不敢太靠近。


    正巧手機傳來消息發出的提醒音,秋靜掏出手機看見一條消息:


    藤原:“今天早上雪停了,小靜已經出發了嗎?”


    她立刻迴複:“是的,和秋飲小姐帶著雪一在車上了。”後麵附上一張一切安排妥當的表情圖案。


    等了一會兒,對麵發來:“嗯,注意安全。”


    秋靜喜不自禁地摸了摸雪一的腦袋,自顧自牽起微笑。


    “如此,那對於午餐,你有心怡的選擇嗎?”秋飲合著眼簾突然反問。秋靜這才意識到:這是秋飲小姐對於她剛剛所講計劃安排的迴複。


    “刺身吧,我知道有一家味道超棒的店,就在銀座四丁目上麵,順仲先生帶我去的。”秋靜喋喋不休的同時還不忘提及順仲的名字。


    秋靜開始一邊迴憶順仲先生帶她去吃過的美味一邊講述給秋飲聽,講著講著……她慢慢找到了自己身處在順仲先生旁邊的那種感覺,找到了在麵對他時相似的氣氛。一時間秋靜對著秋飲講了許多,話題也從刺身跳到了順仲上麵,又從順仲先生談到了音樂。


    秋飲一直是閉著眼在假寐的,耳邊都是秋靜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沒有阻止也沒有迴應,出租車就一直順暢無阻地通行著,在東京這個繁華都市的休假日,竟然沒有碰到交通堵塞,甚至幸運地連一個紅燈都沒有遇到。


    突然,秋靜說出的一句日語讓秋飲突兀地睜開了那雙杏形眼眸,後麵秋靜再說的什麽她都沒有辦法注意去聆聽了。


    秋飲突兀地開了口:“你的言下之意是喜歡琴樂,而鋼琴特為尤甚是吧?”


    秋靜霎時被嚇了一跳,抱著雪一愣住地說不出話了,不知緣由的,她就是覺得秋飲這次如此突然的開口讓她有點不安,直覺告訴她:她最好還是跳過這一段,不然可能會觸及到秋飲小姐的禁忌。


    然而有些字句從她的嘴中不受大腦控製地吐了出來:“是啊,因為我很喜歡手指跳躍在琴鍵上的觸感。”


    “而且我們的音樂課是可以學鋼琴的嘛,再說我也很喜歡我們音樂課的助教。”秋靜又補充說道。


    最後一句讓秋飲又迴到了以往的人淡如菊模樣,她恢複如初,靜靠後背了下來,卻也再沒有閉上眼睛。隻聽她鄭重地看著秋靜的眼睛說道:“小靜,你知道所謂''常常是最後一把鑰匙打開了門''是何意嗎?”


    警視廳座椅上的秋靜看著秋飲帶著雪一在和上次那個警務員交涉,而她的腦海裏麵,始終都是秋飲小姐最後那句話在不斷迴蕩,在出租車駛往警廳路程上的最後一段:


    “你要牢記,當你選擇用雙手的十指打開琴蓋的那一刻,就隻能由你來彈一段獨一而無岸的故事。”


    這個年紀的她好像是聽懂了秋飲小姐的意思,但不是完全透徹地理解,所以這就足夠她去用更多的時間去領悟明白。


    秋靜或許不知道,這卻需要她一生的時間,而就算後來,她知道了別人的故事,可那也不是獨一屬於自己的……


    秋飲靜靜地聽著這個身穿警視廳專服的警務人員給她完完全全描述的案情,還有警廳調到的監控視頻,以及他們最新追蹤調查到的一些東西。


    “這兩個人販是跨國境販賣人口,警廳最新查探到了一對嫌疑人夫妻在三天前於成田國際機場剛坐上了離開日本的航班。”


    “所以……抱歉,是我們的疏忽大意!”他突然鞠下一躬,表露出絲毫沒有要逃避失職的意思。


    “若跨越國境,於國外的茫茫人海中再追捕兩個嫌疑人,耗時耗力的同時還無法保證捉拿歸案,所以不會考慮。”秋飲淡淡一笑道出後不止,甚至一針見血地替他將剩下的話說出:


    “一樁小案,牽扯寥寥,若非怠惰因循,可無法推諉卸責,確有成算。”


    “額……抱,抱歉。”


    剛上任的這位相關警務員顯然沒有遇到過這樣的被委托人,根本不戴一張虛偽的麵具,毫不留情地、可以準確地將事實的真相說出,清淡的聲音中是讓人無法對言的心虛。


    “既木已成舟,那再有何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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