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濃一驚,紙巾抖落在了長凳之上,她麵向了秋靜,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噤聲,兩人就像寒蟬一樣不再發出一點聲響。


    然後隻聽,又是劇烈的一扯一推,足可想象畫麵的連貫動作,有人倒在了前排的儲物櫃麵上;憑借衣料在櫃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有人一點一點地滑落下。


    細川身下的長凳上,麵巾終於堅持地支撐不住,飄落在地。由於吸收了之前細川濃發間的雨水,它現在掉落進平常凡肉眼可見之處都幹淨正常之長凳下黑暗的世界後


    ——立刻,一點一點,沾染,灰塵碎隙。


    “小野部長,你之前在我這裏打下的欠條已經過了最後期限!


    你知道嗎?就在這些天,你一直躲著我的這段時間內,本沒有多少的利息也隨著你拖延的時間翻上了幾倍!那麽現在,讓我們一起來算一算這筆總賬!”


    “對不起,我知道欠你許多錢,我已經在想盡辦法償還,一定會還給你的!


    可是你沒有當事人同意的意思表示就任意增加利息,這是違法的!”


    有倔強著還掙紮到底的聲音傳到後排儲物櫃。


    “呦,我叫你一聲部長,是給你一個體麵。你當你還是過去那個文藝部部長嗎?怎麽你的說話做事一點都沒變?是不是要好好教教你該怎麽做人!”


    “結衣,還跟她那麽多廢話幹什麽?既然有人還不清錢,那今天直接就讓她好看,我們不是早就看不爽她那一副假正經的模樣了嗎?連千葉學姐都得不到的部長一職,而她也敢讓學姐屈於她之下,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有哪一點值得讓會長大人任命為了文藝部的部長!”


    “小野部長,怎麽樣?想清楚了嗎?”外麵前排儲物櫃那裏沒有再有那個被叫小野部長人的應聲。


    於是,緊隨其後,細川濃和秋靜不意外地聽見了一聲接比一聲沉的重音,其中不時還夾著唿痛的呻吟。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細川濃明理地選擇旁觀。


    秋靜在裏麵就算不知外麵的情況,可遵於本心,她便正要出去製止那些人的暴行,而細川濃恰時拉住她的手,冷漠地搖了搖頭,眼睛中也不含一抹溫度。


    隻聽耳邊不斷穿夾起詆毀、侮辱性質的謾罵,她卻隻能與細川學姐麵麵相覷,無任何作為。但到底,她總歸還是個年少無知、意氣風發又愛打抱不平,單純的小姑娘,兩眼瞪圓地無聲抗議把她拉住之人。


    秋靜拎著竹籃就這樣不知站了有多久,直站到外麵的響聲漸漸平複,直聽到有人慢慢退了出去。


    在細川濃站起來之後,秋靜臉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兩人誰都沒有想到會碰到這樣一出校園女生霸淩事件。


    秋靜可以掙脫開細川濃的手後,義無反顧地朝外麵跑去。


    ———第一排的儲物櫃下方,一個女同學伸長了手臂,她拽著儲物櫃邊的把手用力將身體往上抬,紅著眼用另一隻手擦掉眼淚,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的她,又因為在看到陌生人秋靜後被驚嚇地跌坐迴了櫃子前。


    “你……你還好吧?”地上的人驚慌驚恐的模樣,四處躲閃開自己的目光,讓秋靜無奈小心地出聲道。


    “小靜!”細川濃也趕到了前排,叫喚著秋靜的名字同時眯見了地上還坐著狼狽不堪的一人,小野部長。


    她再次不顧秋靜的眼神,將其直接拉走。


    外麵的雨聲還是很大,現在可以憑借雨水打在山田教授辦公室的後窗上判斷。


    秋靜看著現在換上自己遞過的製服外套,縱容地逗弄著小女孩,細語輕聲地在孩子耳邊說悄悄話的人———細川濃。


    她怎麽也無法將這個讓人感到十足溫暖的學姐與剛才那個冷漠不近人情的細川對應在一起。


    袖手旁觀和許人暖陽同出現在一人之上不會很諷刺嗎?不會很荒謬嗎?但兩個天差地別的人,確確實實就是同一個。


    一個可以不顧自己安危,為救平生素不相識的孩子,決然願意以身去抵車輪碾壓之人,真的會對同校的女生視若無睹,還將願意伸出援手的她也一並地拉走嗎?


    “小姑娘,你在看什麽?”山田教授遞給細川濃一瓶衝泡好的奶粉,迴過頭看到秋靜正坐在矮椅上怔怔地看著前方,不眨眼也不說話。


    “噢,山田老師,前幾天您板書列出的題型中有一種我還是沒辦法很好地理解,不過我知道了另一種解題思路。”秋靜忙將手伸進製服口袋想掏出那張草稿,但是怎麽也找不到。山田看著她在外套上翻來翻去,不知究竟想找什麽,剛想開口說兩句。


    她突然一拍腦袋道:“哦,我想起來了!在另一件外套上!”上次向秋飲小姐請教後就直接順手塞進了第三件外套口袋。


    秋靜然後垂下了頭,失望地說:“可是我現在想起來,大概是留在家裏了。”


    “我這裏倒是留了題型集冊,你可以先看看再說。”山田將冊子找出,遞給秋靜之時,敲門聲響起。


    “應該是藤原君,關於這個小孩的事情,除了我和細川學姐,還有他和相原君參與。”秋靜解釋說,但是之後開門進來問候教授的,卻是一個令她怎麽也意想不到的人,她愣坐在了山田教授的座椅上。


    山田教授去了前窗附近處正在勸說來人,秋靜和細川就坐在書桌後,架上被齊列的各類數學教材資料書籍隔擋開的後方。秋靜聽見那人聲音裏足能透露出滿是不在乎的真實想法,根本沒有要聽從導師勸言的意思嘛。


    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彼此都說服不了對方,同時又無法接受對方。


    然而,小孩子啼哭聲突然響起,秋靜立刻放下題冊朝旁邊看,屬於男性的兩種聲音也消失,過後不久,鬆下貴徹先結束道:“山田老師,那我先走了。”


    山田卻沒有給出讓對方先離開的點頭同意,他讓鬆下貴徹找了個位置先坐下,自行先體會他剛才對他所講的數學競賽名額申報一事。


    裏麵的細川濃正哄著孩子,從半蹲下身體的姿勢到站立起把孩子抱在懷裏,哭聲一直都沒有停止,秋靜也一直都神色複雜地盯著數學題不知在想什麽,連山田教授又走了進來的腳步聲都沒讓她注意到。


    山田好像很有哄睡孩子的一套,他從細川那裏接過孩子,也抱在懷裏,然後來迴往複地走動,一隻手托著孩子,一隻手輕撫著孩子的背。而卓有成效的是,漸漸,孩子的哭啼聲止住,沉沉地睡著了。


    山田抱著孩子抽出了空就對著秋靜說:“你們救下的這個孩子,叫什麽名字知道不?”


    秋靜放下筆和細川濃對視了一眼,下意識都搖了搖頭。山田見此,又把孩子抱迴了細川那裏道:“既然你們已經將她帶了迴來,還是應該先給她一個名字。”


    孩子的名字,是秋靜一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現在,由山田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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