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大雜院,也順便看看發現硯哥兒的地方。」秦鳳戈從座椅上起身,說走就走,宛如旋風般地跨出偏廳。


    隻來得及把嘴巴閉上的陶大娘,也急著想要快點離開這座將軍府,卻聽到玉珠發出低低的哭聲。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別老是癡心妄想……」她一麵說,一麵把低頭啜泣的玉珠拉了起來。「走吧!」


    婉瑛把洗好的一堆尿布披在竹竿上,這些全都是跟王家嫂子借來的,洗幹淨之後要還給人家,雖然環保,不過還真是麻煩。


    「都過了一個時辰,應該已經見到人了……」她槌了槌兩條酸痛的手臂,真切地體認到免洗尿布的優點。


    洗完尿布,還有一堆衣服等著,她正要蹲下來,就聽到大雜院外頭傳來一聲馬嘶,接著有腳步聲朝這兒過來。


    「咦?」見到一道很難令人錯認的高大身影映入眼簾,婉瑛瞠大眸子,還在納悶他怎麽跑來了,難道不是他的兒子?還是雙方恰好錯過了?


    秦鳳戈來到她麵前,口氣不由得放柔了些。「婉兒姑娘。」


    「將軍沒見到陶大娘嗎?」她本能地反問。


    他輕哂一下。「見到了,還有,謝謝你救了硯哥兒。」


    「硯哥兒?」


    「我的嫡長子,名光硯。」


    「原來他真的是將軍的兒子,不過好端端地,怎麽會被人丟在外頭呢?要是沒人發現他,可是會沒命的,你這個爹太失職了。」婉瑛顧不得他可是一品武官的身分,忍不住教訓幾句。


    「確實是我疏忽了。」秦鳳戈不怒反笑,因為明白她全是出於關心,才會出言冒犯,自然不會怪罪。


    婉瑛瞋他一眼。「將軍還笑得出來?」


    「那是因為高興,幸好硯哥兒遇到婉兒姑娘,才能平安無事。」他有些困窘。「另外還有件事想請問婉兒姑娘,你是在何處發現硯哥兒的?」


    婉瑛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沒有多為難,馬上帶著秦鳳戈到出入大雜院的小門外頭,然後將那天發現娃兒的經過,巨細靡遺地說了一遍。


    「……我也到處找過、問過了,可惜都沒人見到前一晚有陌生人在附近走動,多半是天色太黑,才沒人發現,唯一的線索就隻有那隻竹籃,還有裏頭的衣物。」婉瑛道出自己的看法。


    他沉吟一下。「當天抱著硯哥兒出門的奶娘到現在還不見蹤影,如果她是蓄意帶走硯哥兒,用意何在?若是無辜的,此刻又身在何處?」


    「這些我就幫不上忙了。」她對推理沒轍。


    秦鳳戈低笑一聲。「婉兒姑娘已經幫得夠多了,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將軍若真想要報答,我倒是有一個請求……」


    「請說!」


    她一臉興致勃勃。「讓我加入熸火軍。」


    「這……」秦鳳戈一時語塞,雖然早就知曉她有這麽一個宏大心願,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熸火軍是從皇上的禁軍中挑選出來的上上之選,即便不是禁軍,也是從軍營中征調,一般百姓無法參與,何況婉兒姑娘還是一介女兒身,更是不可能。」


    「還是不行嗎?」婉瑛一臉失望,要是有機會見到皇上,她要當麵跟他建言,要不然就是自己來組個義消。


    「婉兒姑娘的誌向實在與眾不同。」他失笑道。


    婉瑛真是恨不得一吐為快,說出自己其實不是大家以為的那個「婉兒」,而是來自另一個時空,準備參加消防特考,立誌當個消防員的女人。


    「聽說硯哥兒這些天來都是婉兒姑娘在照顧,實在辛苦你了。」秦鳳戈眸底透露著壓抑的感情,語調極力保持平穩。「願意對一個不是親生,又以為是遭人遺棄的孩子付出心力,著實難能可貴。」


    試問還有誰比這位婉兒姑娘更適合當硯哥兒的娘?他相信梁氏在天之靈,也應該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給她。


    秦鳳戈心中更加肯定,此人選非她莫屬了。


    聽他這麽誇讚,婉瑛可不敢居功。「其實這沒什麽,換作別人也會這麽做,將軍就不必客氣了,另外……夫人的事也請節哀,隻要是人,總有一天得麵對生離死別,可就因為你們是夫妻,原本應該白頭到老,相守一生,卻這麽早就失去對方,傷心難過也是在所難免,沒人有資格要將軍停止那些悲慟的情緒,不過等到覺得夠了,就應該重新振作起來,不要讓身邊的親人為你擔憂。」


    這番話是秦鳳戈這輩子聽過最中聽、也最令他動容的,一字一句都說進自己的心坎裏,眼圈不禁泛濕。


    「呃……就算我說錯了,將軍也用不著哭。」婉瑛不禁尷尬地說。


    秦鳳戈再也按捺不住,更無法壓抑在胸腔內翻騰的感情,一把將她擁進懷中,這麽一位知他、懂他的姑娘,教人如何不愛?


    「將、將軍……」她身子一僵,整張臉蛋也燒了起來,以為他是太傷心才會如此失態,所以沒有推開,或是給他來個過肩摔。


    他勒緊兩條鐵臂,將懷中的嬌軀圈得好緊、好用力,實在不想放開。「不,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婉瑛慢慢地舉起垂在身側的右手,往他背上輕拍兩下,也算是安慰。「那就請將軍多多保重。」


    「……婉兒姑娘沒有抗拒,若讓人瞧見了,你是非跟了我不可。」秦鳳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鬆開雙臂,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試探她的心意。


    她微微一哂。「如此就要將軍負責,未免太不公平。」


    「若我心甘情願呢?」他粗啞地問。


    「將軍……」


    秦鳳戈深深地凝睇著她。「你既不做妾,那麽可願當我的續弦?」


    「續弦?」婉瑛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個提議。


    他俊臉一整。「硯哥兒的娘才走不久,現在談這件事還太早了點,不過我真的希望接下來的幾個月,你能認真地考慮考慮。」


    這個問題讓婉瑛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就先告辭了。」不想逼她馬上決定,隻好再忍耐一段時日。


    直到秦鳳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婉瑛才迴過神來,更確定對方是認真的,不是隨便說說,讓她不由得心慌意亂。


    婉瑛問著自己。「我應該怎麽答複?」


    是拒絕?還是接受呢?


    之前她堅決不做妾,那麽續弦總可以吧?


    但若答應了,自己又能夠勝任後母的角色嗎?


    她不禁茫然了。


    過了片刻,陶大娘總算帶著玉珠迴到大雜院,而玉珠什麽話也沒說,一臉失魂落魄地進了屋子。


    頭一迴見玉珠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婉瑛有些驚訝。「她是怎麽了?」


    「別提了。」陶大娘兩條腿已經走到快要斷了。「希望這次的教訓可以讓玉珠想通,也可以認命,快點找個人嫁了。」


    「什麽事這麽嚴重?」


    陶大娘很想坐下來休息,一麵說,一麵往自己屋子走。「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總之這事全看她自己了。」


    「到底怎麽迴事?」她聽得一頭霧水。


    至此事情雖然算不上圓滿,其中還有不少疑點,但總算是解決了,隻是婉瑛又有了新的煩惱,究竟要不要嫁給那位將軍大人當續弦?


    【第八章】


    秦府上下在得知找迴硯哥兒之後,一個個喜極而泣,馬上準備香燭,叩謝列祖列宗的庇佑。


    午時剛過不久,幾乎秦家所有人都聚集在內廳,而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君接過寶貝曾孫,又是摟又是親的,恨不得每天捧在手心上嗬疼,不讓他離開視線半步,而二房、三房自然在座,各房的姨娘也到了幾位,至於晚輩們,除了身有官職的秦鳳戈,全都站在後麵小聲地議論著,還有更多的奴才丫鬟圍在外頭,每個人都是瞪大眼睛,生怕錯過了好戲。


    「……老太君就原諒我這一迴吧,以後我絕不敢再帶硯哥兒出門了……」趙姨娘又跪又哭地乞求寬恕。


    老太君可還沒打算放過她。「還有下迴嗎?」


    「是,沒有下迴了……」她肩頭抽動地迴道。


    擔任兵部侍郎的三房兒子秦守初有些厭煩,隻想早早結束這出鬧劇。「既然趙姨娘犯了錯,就看娘要怎麽處罰她,盡管說便是了,一大群人看她跪在那兒哭哭啼啼的,這又是在演哪一出戲了?」


    「鳳哥兒,你說該怎麽處罰她?」老太君也知老三說得沒錯,於是詢問長孫的意見。


    秦鳳戈麵無表情地迴道:「全憑祖母作主……隻不過硯哥兒雖然找到了,奶娘至今沒有一點消息,她家裏的人也說沒見到,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你是懷疑奶娘跟外人串通?」秦守初問出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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