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魯侍書的話,李群德臉沉了,但他顯然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性子的人,皺了皺眉也沒跟他理論。


    他折身迴去找王學洲,指著他介紹道:“這是魯侍書,乾昌二十年的狀元,畫的一手好畫。”


    然後他指尖一轉,指著另一邊正在奮筆疾書的人說道:“方編修,上上屆的榜眼。”


    說完他睥睨的看著王學洲:“這隻是你們這一個衙房的人,你這個狀元是挺新的,但也不算什麽稀罕,沉下心好好做事才是正道。”


    王學洲的態度一直很端正,他態度恭敬,“多謝大人指點,學洲謹記在心。”


    他這樣一副真心感謝地樣子,反倒讓李群德不好再說什麽過分的話,他動了動嘴唇:“在這待著吧。”


    說完他將地上的書踢到兩邊,勉強清出一條路離開,不願意在這裏多待。


    翰林院的修撰主要工作內容有掌修實錄,記載皇帝言行,進講經史,以及草擬有關典禮的文稿等等。


    但是很顯然,王學洲被‘發配邊疆’了。


    修史相比於其他,是一件十分繁瑣,內容枯燥,耗時漫長的工作,而且不能接觸天子和權貴,露麵的機會少,晉升的機會也遠不如其他工作來的大。


    但王學洲不以為意。


    有時候人不得不承認,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


    他還年輕,根本不急著往上爬,沉澱一下也未嚐不是一件壞事。


    更何況,這簡直就是天上來掉下來的,特別適合摸魚的工作。


    以前看書可沒人給錢,現在看書還有俸祿呢!


    站了有一會兒,他看到這裏麵的人都沒理他,聳聳肩,蹲下身隨意的找了一本書,坐下看了起來。


    怡然自得。


    這比他想象中已經好很多了。


    如果能來碟點心,泡壺茶,他都不敢想象這日子該有多舒服。


    衙房裏十分安靜,他隨意的翻著書,發現周圍的書籍大多都是和前朝有關的,裏麵偶爾夾雜著一些地方誌和雜記。


    他隨手抄起一本《山家清供》看了起來,結果這竟然是一本美食雜談,看著看著給他看餓了。


    坐了半天的冷板凳,到了午時,王學洲看著正在忙碌的幾個人,正在糾結要不要自己先去吃飯,隻見趴在地上的魯侍書,激動的一拍地麵站了起來。


    “終於找到了!哈哈哈!”


    他起身拿過一張紙,飛快的抄寫了兩句,這才捧著小心翼翼的放好,伸個懶腰,這才見到衙房裏多了個人。


    他愣了一下才迴神,一拍腦門:“新來的?失禮失禮,忙起來就忘了人。”


    王學洲微微一笑:“不要緊,大人有事就先忙。”


    魯侍書哈哈一笑:“有什麽可忙的,這點東西什麽時候做都一樣。”


    看了看天色,他起身走到牆邊,在一堆書後麵摸出一副鑔片出來,然後雙手一合。


    “嚓嚓”兩聲。


    “開飯了!”


    王學洲的表情龜裂。


    這種感覺和老家養豬開飯時敲鑼的感覺一模一樣。


    隻見這一聲下去,正在忙碌的人紛紛抬頭,習以為常的看了一眼天色,整個衙房的氣氛瞬間熱烈了起來。


    幾個檢討和典薄鬆口氣,站起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


    魯侍書一路把書放到一邊,興衝衝的喊道:“今天來了新人,多添兩個菜,走,吃飯去!”


    翰林院是有自己的官廚的,跟著魯侍書他們,沒多久就到了地方,一人打了一份飯菜隨意找了個桌子坐下細聊。


    菜色還不錯,兩葷兩素。


    王學洲也趁著這點時間,連忙了解情況。


    他分到的這間衙房是修前朝史書的地方,裏麵除了魯侍書之外就數他的官職最高,下麵還有一位方編修,三人算是品級較高的了。


    下麵還有檢討、典薄、孔目若幹,在衙房裏麵也會幫忙搜集史料、整理資料、或者打雜。


    可能是因為魯侍書的書生氣比較重,連帶著下麵的方編修、檢討和典薄等人皆是如此。


    他們說起書和史頭頭是道,讓王學洲有種迴到府學和同窗一起念書的感覺。


    他們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就很容易忘記周圍的環境,也因此他們總是錯過飯點和下衙的時間。


    為了這個,魯侍書專門買了一副鑔片迴來,命下麵的孔目,如果到了飯點他們忘了,就用這個提醒他們。


    今日碰巧是魯侍書自己反應了過來,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魯侍書平易近人,看著王學洲叮囑道:


    “史者,既往事以資來者,若史實有誤,則誤導後人,貽害無窮。所以我們必須廣搜博采,反複考證,筆法需公正客觀,不因個人好惡有所增減,文辭宜簡練雅潔,方能感受文字之美妙。你剛來,應該不太熟悉,最近就先看看我們已經編好的一些史事,等熟悉了再上手。”


    王學洲有些意外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的溫和,他遲疑著說道:“李大人說讓下官先整理一下書籍。”


    魯侍書不拘小節的一擺手:“這麽多年了,那些書不都一直這樣?不用理會。”


    方編修把嘴裏的飯咽下去,不緊不慢的說道:


    “李大人也曾年少成名,二十一歲中了狀元進了翰林院,當初年少輕狂了得罪了上麵的貴人,在翰林院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性子也變成了如今這樣,人不壞,王大人慢慢就了解了。”


    王學洲心中感慨。


    這一上午就見了兩個狀元,算上何慎在內的兩個榜眼。


    自己在這裏果然不算什麽稀奇的。


    要說不一樣的,大概可能在陛下心中會有一點點微末的不同吧,好歹是上位後的第一位狀元。


    王學洲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工作也挺好。


    吃了飯休息一下,迴到衙房,魯侍書就帶著方編修和幾名檢討開始忙碌了起來,繼續手中未完成的工作。


    王學洲自己一個人隨意的在衙房溜達著。


    這間衙房的書籍之多,是王學洲生平僅見,不僅一樓全是書,二樓也都是,隻不過無一例外,書放的都很亂。


    他隨意的在書架上拿了一本,打開第一頁就衝擊著他的眼球。


    ‘男子保精法’


    若想保精護體,可在每夜四五更時分盤膝端坐,咬緊牙齒,握緊拳頭,先提····


    王學洲快速看完翻下一頁。


    ‘禦春術’


    ····這是正經書嗎?


    他又迴頭看了一眼書名《征文玉井》。


    就說這個名字,誰敢相信這裏麵的內容是這樣的?


    他又看了一眼,所幸那個‘禦春術’記載的隻是前朝皇帝如何的奢靡愛美色,征役夫數萬人,花空國庫,隻為了建造一個金碧輝煌的閣樓,那個閣樓是拿來幹什麽的呢?


    用來睡美人的。


    王學洲看的連連驚歎,前朝覆滅的真是一點都不冤啊!玩的可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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